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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盐-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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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头人的样子,他要是缩了头,无论结果如何,在几方面人那里,他都会像一条丧家的癞皮狗那样,随便谁都可抬脚踹他,只有继续撑头,把自己搁在浪潮中心,他才可见风使舵,游刃有余。
  牛不从在用踩死蚂蚁的步子走路,可还是禁不住走到了马府门前,门丁迅跑进去,又讯跑出来,说我家老爷快请牛老爷。马正天一手端烟锅,吧滋吧滋抽烟,踢踢踏踏踱步,进了大门,牛不从快走几步,脚板用了力,腰腿都用了力,走得急,走得猛,赶到厢房,便有些气喘。一进门,便火急叫道:
  “老爷,大事不好了,在下无能,没有办成事情。”“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说。”
  六两早备好茶了,牛不从真有点渴,羊毛袜子的臭味沾到嗓子眼上,他恨不得用手去抠,加上又急又气,见了温度刚好的香茶,手一扬,一碗茶连根儿差不多都下肚了,马正天哂笑道:
  “看把兄弟劳累的,慢慢喝,天塌不下来。”
  六两急忙赶进来,又添满一碗,很快退了出去,牛不从轻呷一口,清理了嗓子,神情沮丧地说:
  “我真是无用,年老爷不在家,听下人说出门收账了,我不信,哪有大正月天跟人讨账的?我装作参观年府,前后院转遍了,连牲口圈都看过了,不信,老爷闻闻,现在还满身牲口味儿呢,可是,就是没见到年老爷的人影儿。我就等,那些下人恨不得拿眼睛把我夹死,等到这会儿了,等不着,才回来了。”
  马正天嘿嘿一笑,不说话,又嘿嘿一笑。他嘿嘿一声,牛不从心里咯噔一声。牛不从是不大会撒谎的人,对他来说,撒一个谎,比挑着二百斤盐担走出二里地费劲多了,尽管路上把谎反复编圆了,临到头,一个圆滚滚的谎赶从口里挤出来,仍感到棱棱角角的,把脸都憋红了。马正天又嘿嘿一笑说:
  “牛兄弟,你也不必太在意。年如我躲了,他躲得对,按道理说,我也该躲,但我不躲,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他躲了也没啥,离了他那泡狗屎,咱照样种白菜。你安心去休息吧,正月十五,闹他个底儿朝天。”
  牛不从走了后,马正天用烟锅在墙壁上敲了三下,挂在墙壁上的一张巨幅饿虎扑羊图忽然动了,一虎一羊缓缓朝旁边移去,都在动,速度却是一样的,虎并没有追上羊,羊也并没有被虎追上,画的后面是一扇小门,门开处,里面钻出一个人,他叫黑娃,是年如我家的园艺工。他扑通跪在马正天面前,急口分辨道:
  “老爷,千万不可相信那个姓牛的,前前后后都是我亲眼所见,若有半点虚言,甘愿让老爷碎刀子剐了!”
  “起来!”马正天轻声一个断喝,黑娃忽忽悠悠站了起来,又要急口分辨,却听马正天说:“你说的什么话?我要是信不过你,哪能把天字第一号的重大差事交给你?实话给你说吧,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问你,今晚年家给你分派了活路没?”
  “回老爷,眼下还是寒冬,园子里并没有多少活儿,奴才只是打扫维护后院,管得并不紧的。老爷有何指令,奴才粉身碎骨,也不敢辜负了老爷的信任。”黑娃很激动,一脸志士赴国难的慷慨。
  马正天抽了几口烟,悠闲地转身拉开一个抽斗,从里面捡出一把散碎银子,顺手递给黑娃,随口说,大概是五十两,凑合着花吧。黑娃满身的诚惶诚恐,双手伸出去了,接住吧,他不情愿,不接吧,又怕把人家手冷了,只好先接住,急口说,老爷以前所赏银子还没使完,小人并不需要银子的,为老爷办事,奴才上无老下无小,吃喝有年家管,并不需要老爷破费的。马正天笑道:
  “你逛窑子的钱,年家也管吗?”
  黑娃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急口说:
  “老爷明察,奴才就那点出息,好久再没去了,以后再也不敢去了。”
  “起来!”马正天威严地断喝一声,黑娃又忽忽悠悠站了起来,两腿还在打颤。马正天和悦了脸色说,真是榆木疙瘩脑瓜,老爷我追究过你做的那没出息事了吗,从来没有啊,对吧?你再想想,上次你逛窑子的钱是谁给的?人嘛,嘴上进来,下面出去,进来的路只有一条,出去的路好几条哩,不光是拉屎撒尿,那根肉橛子长在身上,就得给它找去处,你没媳妇,良家妇女是有主的,不可轻易下手,在这点上,你做的很好,这也是老爷我信任你的其中一点。窑姐儿是天下男人公用的媳妇,银子就是她们的男人,你不去逛,他也不去逛,她们岂不是独守空房衣食无着的寡妇了?黑娃者,忍心人也!
  黑娃站在那儿,听马正天这样比前比后一通说,眼前似乎豁亮了,心中却没底,像一个巨大的空洞,扔进去一块石头,听见了遥远的回音,却不知石头到底落哪儿了。马正天抽了几口烟,品了几口茶,慢悠悠地说:“听风楼近日来了一个西域窑姐,名叫什么洛娃,生的金发碧眼,肌肤胜雪,更兼精通律吕,琴声一起,翩翩起舞,那肚脐眼甩的,满世界的人都装了进去,那屁股抡起来,只听得头顶艳阳晴空中霹雳声声,撩拨地你热血沸腾,上了床后,哪个浪!你还以为天塌了,地陷了,满天下的牲口都疯了,满天空的飞禽都遇到了鹞子,你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死了又活过来了,还是活着正在咽气呢。你听说过吗?”
  黑娃咽口吐沫,黯然说:
  “不敢瞒老爷,下人们晚上无聊,胡说八道过嘴瘾,都是道听途说,老爷思量一下,我们这些下人,猪狗一般的,哪见得了如此天外人物?”
  “又是胡说了,天外的也好,天里的也好,给了钱,她就是窑姐儿,都得从天上下来,乖乖地躺在男人的身下。不敢夸口,那妙人儿在老爷我身下躺了好多个晚上呢,真是不错,不敢夸口,老爷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老爷说的倒是实情,以老爷这等富贵,天下最好的自该是为老爷生就的才合情理,如奴才这般的,听人说说,饱了耳福,就算是不枉在世上走了一遭了。”
  “你这奴才,真是天生的奴才!为什么只可听,不去瞧瞧,不去磨叽磨叽?”
  “回老爷,老爷有所不知,听说那妙人儿自居奇货,没有五十两银子连面都见不着的。不瞒老爷说,五十两银子在老爷眼里,只不过是零花钱,在小民百姓那里,可是一家人几年的吃喝用度啊。”
  马正天哈哈一笑说,老爷喜欢的就是你的明事理。他连续抽了几口烟,在地上悠闲地踱步几圈,回头突然问:“你家共几口人?”
  黑娃一呆:老爷早知道我是秋天的桐树光杆一条,为何还这般问,不是听到谁递了什么歪曲言语吧?又一想,不管谁嚼了什么蛆虫子,总不能在鸡窝里说出来一只凤凰吧。他说:
  “老爷明察,小人自父母同时遭难后,从来只是一个人的过活。”
  “老爷何尝不知道啊。老爷要问的是:你一个人活好了,是不是就等于全家活好了?”
  “回老爷:是的。”
  “你现在明白老爷给你五十两银子的用意了吧?”
  “回老爷,老爷太过高明,奴才太过愚钝,请老爷明示。”
  马正天突然一个虎扑,闪电一般晃到黑娃侧面,弯腰伸手,稳准很,逮住了黑娃脚裆一件硬挺挺的东西,黑娃惨叫一声,想萎下身子,却萎不下,只得老老实实站着,马正天笑道:
  “你狗日的还敢哄老子!老子这双贼眼睛隔山看得见兔卵子,驴尾巴一翘,便知道驴要拉干屎橛子,还是稀屎汤子,快去吧,今晚上那个什么洛娃闲着呢,是老爷派人叫她闲着的。”
  “谢老爷,老爷大恩,奴才永世不忘!”黑娃爬下磕头,膝盖还没挨地,一骨碌爬起,像受惊的贼一般冲出门去,闪眼不见了。
  六两低头慢步走进门来,低头添了茶,转身又要出去,却不快走,步态葨葨愢愢的,一转身那一闪而灭的眼神也意意思思的,马正天抓女人这种神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裤裆里抓毬,把把不放空。他故意装作不省得,悠闲地哼了一句酸曲:
  正月里来女儿望想娘,
  婆婆说起来正月待客忙。
  已经走到门口的六两脚步顿了一下,又启动了,一只脚要迈出门槛时,又顿住了,一只脚杵在地上,一只脚跷在空中,马正天装作惊喜的声调说:
  “啊呀呀,六两都学会金鸡独立了哎!咱家可真是藏龙卧虎,藏母鸡跑凤凰呀,你再练练,让老爷开开眼界,好不?”
  六两把跷起来的那只脚落下来,落到了门里,她噙着眼泪,回头惨然一笑,幽幽说:
  “老爷取笑奴婢了,奴婢哪里会练什么金鸡独立。又哪敢糟践了金鸡凤凰,连母鸡都不敢比,母鸡是要下蛋的,不下蛋,就该杀了吃肉了。”
  “呵呵,闹了半天,你想下蛋了啊,那就下嘛,咱家下蛋的窝多了去了,你看上哪个窝就在哪个窝下吧。”六两悄悄擦了眼泪,硬着头皮,轻声说:
  “奴婢虽然愚昧,却知道母鸡下蛋是要公鸡给踏的。”
  “呵呵,老爷我不是公鸡吗,不是也踏过你好几次了嘛。”
  “踏过是踏过,可奴婢心中明白,奴婢只是一只又土又丑的母鸡,哪比得上人家的洋母鸡,那肚脐眼儿甩的,那屁股抡的,那浪的。。。。。。”六两模仿马正天的神态语气一板一眼在地上比划了一回。马正天眼泪笑出来了,六两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也出来了。这一出来,便如江河决堤,霎时脸上的坑坑洼洼都弥漫了。马正天不觉心下受到震动,收住笑,撂下烟锅,赶过去,双手捧起六两的脸,柔声说:
  “哟,六两会吃醋了?”
  “奴婢是哪个牲口槽里的草料,敢吃老爷的醋?”六两想放声大哭,还是忍住了,眼泪却无论如何忍不住,从两眼喷涌而出,喉头哽咽,胸部起伏如浪涛澎湃。马正天展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双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摸。六两稍稳定了些,马正天说:
  “想不到你还是个有心的女子呢。我对你也挺好的嘛,怎么吃起醋了,我这人就好这一口,你是知道的嘛。”
  眼泪流的差不多了,六两心气平顺多了,她偎在马正天怀里,轻声说:
  “老爷千万莫要误会了奴婢的意,奴婢知道老爷怜惜奴婢,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快活,又哪里顾得上吃老爷的醋?”
  “不吃醋,你哭什么,又把那个洋姐儿的事抬出来?”
  六两低下头,在马正天怀里磨蹭了一会儿,羞赧地笑笑说:
  “奴婢也不知道,也不该想老爷和别的女人的事情,可听见老爷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是忍不住要流泪。”
  “这就对了嘛。今晚咱们痛痛快快地踏一回蛋。”
  马正天说着双手一掬,六两双脚就离了地,她双手死死搂住马正天的脖子,挂在空中的两脚滴答作舞,口里却叫道:
  “老爷,人家不嘛,快快放了奴婢,老爷晚上还有要事,要是因为奴才耽搁了,奴才死都没地儿死了。”
  马正天掬着六两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说:
  “晚上有啥要事?晚上的要事就是给我的六两踏蛋,踏出一颗六两重的蛋来。”
  六两舞起双拳,轻轻擂着马正天,到了床边,她不再擂了,软瘫在床,四仰八叉躺在那里,任马正天熟练地施展脱女人衣服的本领。她喃喃道:
  “老爷,奴婢想听老爷的心里话:究竟奴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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