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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遥远的你 作者:地黄饮子(晋江vip2013-12-05正文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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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黎糯,你为什么要哭?
    是因为你知道,如果自己也走了有一个人将痛不欲生么?
    深沉的梦境中,他的眼睛,他的双手,他的亲吻,都如此似曾相识。
    她飘荡在河道中央,不住地回望一步步走来的路。
    可这个人是谁,却记不起来。
    把她从梦里生生拽出来的是钻心的剧痛,痛到她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因受不了日光刺激,重又闭上。
    头痛欲裂,伴着从四肢百骸深处涌来的不适感。
    外界像有无数台马达在轰鸣,耳边的人声在嗡嗡一片中逐渐清晰。
    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喜若狂地在嚷:“小黎,额,不对,师母,您终于醒了!”
    黎糯小心地眯开眼,试图咽口水。喉咙口明显有根什么管子堵在那儿,她居然条件反射地想起此物应该叫胃管。
    既然忆起了“胃管”这个名词,头脑中某一个开关骤然开启。
    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毛毛,确切说是毛毛夺门而去的背影。他手忙脚乱地扔了弯盘,手里还捏着镊子,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连无菌手套都没脱就摸出了手机。
    想必他是去叫人了。
    趁病房里就一个人的时候好好打量打量自己身处何方。
    单人房,带厕所,有电视,有沙发,有茶几,有陪床。看来是特需。
    用尽全身气力转头,陪床上凌乱地散着男性的服饰和敞开着的电脑。前面的茶几则非常干净,上面只有两件物品:倒在桌上的红牛,以及躲在易拉罐后方的麝香保心丸。
    明亮或含蓄的黄棕色,刺激到了她的神经。
    岳芪洋。
    他怎么样了?
    他是第一个接到毛毛通知的,但却脱不开身,最后一个抵达病房。
    待他一出现,余下的医生们自觉地离开病房带上门,独留空间给他们。
    黎糯见到他的面色,倒吸一口氧气。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颧骨隐现,胡子没来得及刮,满脸疲惫。总之,他才像是个重病号,风吹即倒的憔悴。
    他疾步走近,职业性地先扫了眼心电监护,接着坐在她身边,不停摩挲着她的手。
    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可惜睡了太久,肢体都变得麻木。
    似乎是感受到她手指在努力运动,他手中加大力道,轻声说:“别担心,我很好。”
    你哪里很好?我没发觉。
    张嘴欲说话,许久未运动的喉部受到外界刺激,声音没发出,倒是呛咳起来,又牵拉到了腹部伤口,疼得她涨红脸,也同时憋出了眼泪。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帮不了她,只能用粗糙的手背替她抹去泪水。
    她还在不住地咳,越咳眉头越是拧得紧。
    最后他无措地弯下腰,扶着她神志未全清的头,一遍一遍地吻她的前额:“别担心,我很好。你没事,我就好了。”
    她知道的,他在骗她。
    黎糯又迷迷糊糊睡了两天,才终于正式清醒。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人,又是毛毛。
    缓了口气,细若蚊蝇地问他:“岳芪洋呢?”
    毛毛在收拾弯盘,被她吓了一跳,对上她还算清亮的眼眸,欣喜道:“小黎,不对,师母,您这回是真的醒了?”
    “岳芪洋呢?”
    “院办……”毛毛面露难色。
    “院办?”
    “师母,您懂的,出了这么大桩事,外头早就满城风雨了……”
    “他最近是不是很难熬?”别人与她无关,她只关心他。
    毛毛没回答,只让她安心养伤,便匆匆离开。
    那即是默认了。
    考虑到可能会有媒体钻缝子打入内部以及病人身体因素,她的病房只对几位特定人员开放。一个是负责给她换药的毛毛,一个是特需的主管护师,还有一个是岳芪洋。当然,在她昏睡期间,还有岳家人、领导、王主任他们和鉴定人员来过。
    因为市鉴定中心隶属于C大,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给她作出了伤残鉴定。
    左腹部刀伤致腹主动脉破裂,根据《人体重伤鉴定标准》中腹部损伤第七十二条:腹部损伤致使腹腔积血,须手术治疗,无疑黎糯属于重伤。
    在刑拘涉案人员前后,岳芪洋无数次被警方传唤,无数次逼他回忆复述当时的情景。再无数次被院办传唤,无数次追查外三在治疗方面是否有过失。
    据说他继续沉默以对,用沉默在徒劳地反抗着什么。
    这世上本就没有设身处地,这词造出来纯属诓人。只有事件的当事人才会了解当事人,所以能挡的王主任和梁主任都替他挡了下来。
    黎糯心里惴惴不安,从她受伤后,他一直不对劲。
    比如某夜她睁开眼睛,黑暗中他趴在窗边颓然地望着天空,蹙眉凝思,久久未动。
    比如无论她醒着还是睡着,他都死死抓着她的手,且格外用力,以至她的手心被他并不长的指甲掐出了印子。
    他的不对劲,显然周围的人都能察觉到。
    某天,她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问毛毛:“尤老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那天之后的事情?”
    毛毛一愣,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千万别叫我尤老师,师母大人。”
    “这不是重点……”她看他一脸唯唯诺诺的表情,有些好笑,说:“你要真把我当师母,那就原原本本说出来吧。”
    毛毛遂奉命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讲完后,却发现躺在病床上的黎糯侧过头默默哭湿了白色枕套。
    回到那个早晨。
    她被原10床父亲捅了一刀,正中腹主动脉,血淌的满地都是,根本止不住。
    他一定是急疯了,在她被推进手术室专用电梯时,他穿着被鲜血浸湿的白大褂冲到外五主任办公室,把血管外的大主任一路压上台。
    黎糯送到C24的时候已经失血性休克,呼之不应,血压不断往下掉,严重心动过速,全身冰冷,奄奄一息。
    他习惯性换上手术衣,确实上了台。只是一打开腹腔,看到尚呈柱状喷涌而出的鲜血,手里的电刀一下掉在了台上。
    这台手术除了必备优秀的血管外科医生,还需要经验丰富的腹部外科医生,他何尝不清楚。
    岳芪洋下台,径直向旁观的王主任走去。
    “小岳,整个圈子都知道,我已经封刀了……”听了他的请求,王主任也很为难。
    “请破例接受我这个无理的要求。”当时他如是恳求道:“对不起我一直没有提过结婚的事。但她的确是我的妻子,且不仅仅是我的妻子,她是我这世上最珍视的人,甚至是比空气和水更重要的存在。您是腹部外科的权威,只要您同意,我下跪也可以。”
    话音刚落,双膝一弯,真的跪在手术室的地面上。
    黎糯曾经为了妈妈跪在他面前,赌上自己的全部尊严。
    现在,他,堂堂岳家二公子,受人敬仰的岳主任,同样能做到。
    为了她。

☆、第53章 下卷章12

他最近无端忙得很;神出鬼没。
    而即使陪在她身边;也变得一言不发得可怕,坐在床边悄无声息,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
    每次她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他的答案千篇一律。
    “明明有事。”
    “没事。”
    好像除了“没事”,他不会再说第二个词。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几番无疾而终,黎糯多少有些气结,但也无可奈何。
    一般在专业领域能搞出名堂的人大多都很犟;他也是,在她面前尤其之犟。当一百头牛都拉不开嘴的时候,她能做的唯有等待。
    但这不妨碍她生闷气。许是穿上病号服的人无故地会变脆弱,她拼命用未打上补液的左手推他的手;他的双手将她的右手握得很紧,纹丝不动。她便侧过脸,暗自垂泪,不再搭理他。
    没摘去氧气面罩的时候,他会扶正她亲她的额头。依当下的情况,他则按住她摆正她的脸,不由分说俯身吻她。
    她用左手搡他的肩:“你疯了啊……”
    被他一把挡开,攻势愈发凶猛。
    恼了,上两只手一起捶。
    可惜她越是捶得用力,他越是索取得彻底,他越是索取得彻底,黎糯不消片刻便败下阵来,虚握着拳头,威慑力荡然无存。
    即使指末氧饱和度跌破百分之九十,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不会停止。
    或者病房门被谁拉开又合上,他仍然不会停止。
    只有一种情况下他才会收手,即她吊着补液的右手使劲过度导致针滑脱出来,手背血迹斑斑。
    护士姐姐过来收拾残局,不敢问责他,一味哀怨地瞟她。
    某次趁他出去接电话的机会,人家甚至提出了中肯的建议:“要不你继续深静脉穿刺?穿个股静脉吧,我们麻烦点没关系,总比一次一次扎好,起码到这伤口长好为止你们不会碰到它……”
    把她羞得想穿越。
    某人某种不分时间的行为被许多人目睹过。特需的护士姐姐们好不容易习以为常,王主任他们则转身干咳,若是岳老撞见了老人家倒是心情大好,只有毛毛和盛青阳这些未婚男士杵在原地面红耳赤。
    毛毛一直负责为她换药,而每当这时,他一定会回避。
    他下不了手,又无法直视她的痛苦,不愿也不敢。
    虽然他向来行动胜于言语,但他的近况全靠旁人说于她听,黎糯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毛毛是个话痨,善于用滔滔不绝分散她的注意力,使得换药没那么疼。
    他说,岳主任事发之后不在状态,起初几天在台上看到术野内出血会发愣。王主任和梁主任都觉得他不堪重负,便暂时让他稳定心绪,从门诊又拉了位主任兼管前组。
    他还说,岳主任快被媒体和舆论逼疯了,即使存档的病史挑不出错误,闹剧也已定性为恶性袭医,但多数群众不予理解,硬说成是相互勾结胡判的结果。冷嘲热讽有,拍手称快亦有,甚至有网民直言医生就是该杀。
    科里不止一位医生受伤,毛毛毕竟年轻蹿得快只有轻擦伤,胃外的两位副主任以及梁主任、康主任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至于王主任,罹患绝症还被人架起狠狠扇了几巴掌。他本就自责不已,再加上这令人心寒的现状,心情可想而知。
    最后毛毛举起镊子发誓:“遵循我院大外传统,宁可独身也不娶病人和家属,愈来愈对立的两方果然难以殊途同归。”
    被这次事件改变了人生道路的还有一个,盛青阳。
    他在她清醒后来探望过她,庄重严肃地告诉她:“组长,我放弃考研了。”
    黎糯不解:“你复习了这么久,还差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要放弃?”
    “我爸妈年纪都大了,还指望着我养老呢,要出了什么意外,他们怎么办?”他答,“只要一闭眼,那天的惨状仍历历在目,遍地血淋淋抹杀掉了我对这份职业的向往。所以组长,是你改变了我的未来。”
    盛青阳的话也许是开玩笑,但点醒了她。她担心她也会改变岳芪洋的未来。
    特别是在她察觉到他的索吻愈加频繁、愈加激烈的时候,某个猜测渐渐明朗。
    恐怕他是在宣泄。
    她的书呆子习惯于沉默。面对领导的质疑,沉默;面对外界的风言风语,沉默;面对临床并未减轻的压力,沉默;面对她的伤痛,沉默。
    黎糯是他唯一可以松懈停靠的港湾,还差点因为自己的因素毁于一旦。
    他看不得她丝毫难受,初初相触的唇瓣那么温柔。而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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