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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芬克斯之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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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戴着雪冠。萧水寒把汽车开到“蓬莱生命研究所”的大门口,打开右车门,
小心地扶邱风下车。七个月身孕的邱风已经是步履迟慢了。

    研究所是一片散落的楼房群,低矮的花篱代替了围墙,因为原所长孙思远不
愿让高墙来束缚人的交流和思维的驰骋。萧水寒问传达室的姑娘,,是否允许他
们步行在全所游览一遍,他想探访一个前辈学者的生活踪迹。那位大眼睛姑娘笑
了,热情地说:“你是指我们的前任所长孙思远教授吧,我们都很怀念他。请进
来吧。”

    他们进门后走了不远,迎面过来一位挟着皮包的老人,步履稳健,鬓发苍苍。
姑娘在后边大声喊:“先生,夫人,请等一下还有你,老部长,也等一下!”她
追上来为萧水寒介绍,“这一位是研究所保安部的老部长邓先生,让他领你参观
吧,他同孙教授很熟的。”

    萧水寒正想辞谢,邓飞已经热情地伸出手——当然这出戏是他导演的——说
:“乐意为二位效劳。孙教授是我最尊敬的前辈,更是我的忘年好友。”

    萧水寒好笑地看着他——不,孙思远从不认识你。但他没有揭穿,淡然笑道
:“你和孙教授很熟吗?”

    “那当然,他生前我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虽然他比我大上十几岁。你知道
我是搞保安的,是科学的门外汉,但在孙先生的熏陶下,已经算得上半个生物学
家了,我对孙先生在理论上的建树可以如数家珍。”

    萧水寒微笑着听他吹牛。“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当然当然。来,请这边走,太太小心一点。你看,那个窗口是孙先生生前
的办公室,夜里常常最后一个熄灯。这条湖边小路是孙先生早上散步时常走的,
谁知道有多少灵感在这儿迸发!我告诉你,孙先生曾师从复旦大学的刘诗云教授,
不过专家们评论,他更象是一位伟大生物学家的隔世传人。我是指生物学界的爱
因斯坦——李元龙先生。来,这边走。”

    他侧过身子,朝萧水寒扫过锐利的一瞥。萧水寒扬扬眉毛,没有说话。邱风
没有意识到两人的暗地交锋,她冻得满脸通红,小心地捂住肚子,一边赞叹着:
这儿真美!邓飞仍娓娓而述:

    “孙先生对李前辈的理论作了全面深入的延伸研究。比如说李先生提出的生
命场理论或活体约束——您了解这些概念吗?请问你的职业?”

    萧水寒正小心地扶妻子走下一阶台阶。他朝妻子使个眼色:“不,我不了解。
我是搞实业的,一个在科学殿堂门外大声叫卖的铜臭熏天的商人。”

    邓飞煞有介事地说:“那我就继续吹牛,我怕万一碰到行家,就是班门弄斧
了。活体约束是说,每个生物体在一生中,由于新陈代谢的缘故,其生物体的砖
石(各种原子)会更换几十轮,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但这个生物体仍能严格地
保持原来的属性。这种唯有活体约束中才能存在的精确稳固的信息传递对量子力
学的不确定性原理提出了挑战。”

    他有意紧盯着萧水寒,但对方神色不变。

    “活体约束中隐藏着上帝的密令。你知道,对于单细胞生物来说,它的分裂
生殖可以无限进行,因此,仅对于细胞而言,它可以说是永生的。但当一个细胞
(它本身也是一种活体约束)从属于更高级的活体约束时,它的分裂就要受到限
制。比如人体中的细胞,被人体约束,只能分裂50代左右,然后就衰老死亡,这
就造成了人的衰亡和生死交替。这种生物钟极其精确可靠,在人体内只有癌细胞
和生殖细胞不受其约束。生殖细胞会自动把生物钟拨回零点;癌细胞可以无限增
值。具有讽刺意义的是,癌细胞正是因其长生不死,造成了机体的死亡,从而带
来了自己的死亡。”

    萧水寒喃喃道:“上帝的意旨。”

    “对,这是上帝的意旨。但孙先生常援引李元龙先生的一句话:科学家在对
上帝顶礼膜拜的同时,也在努力探讨上帝意旨得以贯彻的‘技术措施’。说得多
好。喂,爬上前面那快高地,就能看到大海了,这是孙先生生前最爱来的地方。
你们上去吗?太太怎么样?

    萧水寒轻声问妻子,邱风说:“我也要上。”

    现在,他们面前是无垠的大海,白色的水鸟在天上飞翔,海风带着潮湿的腥
味儿,水天连接处是一艘白色的游船,隐隐能听到乐声。太远,听不清音乐的旋
律,它只是象水漂一样,断断续续地从水面上浮过来。这个情景使邱风觉得似曾
相识,她想起是在青岛见过。那时她发现丈夫很喜欢这种景色,又常常显出一种
怅然。

    邓飞赞道:“多美。你看这块石头,我们常称它为孙先生的抱膝石,他在这
儿常常一坐几个小时,思考宇宙和生命之大道。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我喜欢,萧水寒想。一个老人总是怀旧的,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我想探访
旧日的踪迹,也想让妻子和未出世的后代抚摸这些踪迹,永远记住它们。

    他们让邱风在抱膝石上休息,两人心照不宣地离开邱风,攀上一道高坎。邓
飞深吸一口气,慨然道:

    “这里是徐福东渡的地方,他要为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的仙丹。当然他没有
成功。后来还有不少皇帝去重复秦始皇的愚蠢。直到多少次失败后,人类才被迫
认识到生死交替是无可逃避的——并把这种科学的观点演化成一种新的迷信。你
说对吗?”

    他们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忽然石坎下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打断他们的谈
话。

    如果说邱风昧于抽象思维的话,那麽她大脑额叶的“面孔认知功能”绝不弱
于丈夫。从邓飞这个人一出现,她就发现这人似曾相识。在邓飞滔滔地讲着生命
学的知识时,她一直在努力思索着。她终于想起来,在旅行途中,此人驾着一辆
红色奥迪曾多次出现在他们附近,有时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不经意地投过
来一瞥。所以,这个人的再次出现恐怕不是偶然。

    对这位邓先生有了警觉后,她发现他的话似乎一直在含沙射影,两个人似乎
在打哑谜。她在抱膝石上坐着,瞥见丈夫和邓先生互相使一个眼色,离开她到石
坎上去。他们分明是想密谈什麽。

    对丈夫的关心使她坐不住了。她站起身,艰难地向石坎上攀登,忽然脚下一
滑,跌倒在地上。两个人赶来时,邱风正半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萧水寒急急地
问:“怎么啦?是不是摔着了?”

    邓飞也关心地说:“送太太到医院吧,离这儿很近的。”

    邱风笑着摇头:“没关系的,只是滑了一下。水寒,咱们离开这儿吧。”她
祈求地望着丈夫,想避开这种模模糊糊的不安,萧水寒笑着答应了。邓飞略为犹
豫——他不能就这样放萧水寒离去——后热情地说:“已经快中午了,今天我作
东,请二位吃蒙古烤肉,这是孙先生生前最爱吃的,请二位务必赏光。”

    邱风偷偷示意丈夫拒绝,但萧水寒似乎毫无城府地接受了邀请。成吉思汗烤
肉苑在一座山坡下,隔着窗玻璃能看到熊熊的烈火,与外边的皑皑白雪恰成对比。
桌面大的铁板烧成暗红,一个蒙古大汉光着膀子在铁板上翻炒着,刺刺拉拉的响
声与逗人馋涎的香味弥漫于室内。

    这儿是自助餐厅,邱风坐在桌边,看着两人在几十个食品盘中挑选菜肴,再
排队去炒熟,两人外表悠闲地交谈着。邱风驱不走内心的不安,她嗅到了两人之
中有什麽隐秘。不过邱风天生是个乐天派,等到香气扑鼻的菜盘端来,她就把烦
恼留给明天了。啊呀,真香,也真漂亮!她大声地赞叹着。邓飞高兴地说:“我
没说错吧,这是孙先生最爱来的地方。等一下还有好节目哪。”

    他朝领班捻一下响指,领班点点头,接着,一个老人摸索着走到餐厅中央,
穿一件镶兰边的蒙古长袍,双目失明,脸庞上刻满岁月的风霜,如一枚风干的核
桃。面部较平,鼻梁稍塌,明显带着蒙古人的特征。他在圆凳上坐下,操起马头
琴,先低首沉思几分钟,似是回味人生的沧桑。邱风偷偷看看丈夫和邓飞,她发
觉两人的眼中都闪着奇异的光。

    邓飞低声介绍道,孙先生极爱听这位蒙古老人的歌,他在蓬莱时,每星期总
要来一次,这个餐馆的兴旺多半靠他的慷慨赠与。不过他没告诉萧水寒,在孙思
远失踪后,这位老人已经不再唱歌。是他打听到这些情况,特意把老人请来的。

    沉思之后,老人便伴着琴声唱起一首苍凉的歌。他的汉语不太地道,邓飞低
声为邱风讲解着,这是一首有名的蒙古民歌,大意是:“一个老人问南来的大雁,
你为什么不留在温暖的南方,每年春天,都要急急飞回这里?

    大雁说,春天来了,草原弥漫着醉人的花香,冥冥中的召唤是不可抗拒的。

    大雁问老人,你曾是那样英俊的少年,为什么变得这样老迈?

    老人长叹道,不是我愿意老,是无情的时光催我老去呀。“

    马头琴在高音区嘎然收住,邱风听得泪流满面,她看看丈夫,他的眼眶也潮
湿了。萧水寒掏出支票簿,写上一个数目颇大的数字,撕下来,走过去交给老人
:“谢谢你的歌声,老人家。”

    蒙古老人握到熟悉的手掌,听到熟悉的话语,全身一震。他昨天已听邓飞说
过这些情况,但不敢相信。他侧过耳,急迫地说:“真的是你吗,孙先生?”

    萧水寒点点头,嗄声道:“对,我是孙思远,我的好兄弟。”

    邓飞已悄悄地站在他身后,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朝气蓬勃的身体。当他说出自
己深思熟虑的结论时,仍不免有临事而惧的踌躇:“真的是你吗,李元龙先生?”

    萧水寒回过头,他的身体生气勃勃,但目光中分明是百岁老人的睿智和沧桑,
他平静地说:“对,我是李元龙,也是刘世雄,库平,孙思远和萧水寒。”

    邓飞低声道:“李先生,你让我猜得好苦啊。”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邱风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她捂着肚子,头上是豆大的
汗珠。萧水寒急忙奔过去,邓飞在他身后喊道:“太太恐怕是动了胎气,快送医
院!”

    侍应生急忙到门外喊了出租车,两人小心地搀扶着邱风上车,向妇产医院开
去。

    医生把邱风送入分娩室,两扇门随之关闭,不过仍不时听到邱风撕裂般的呻
吟。萧水寒面色焦灼,在屋内来回踱步,步伐急迫轻灵。邓飞用过来人的口吻劝
他:

    “别担心,出生前的阵痛,哪个女人也得过这一关。”萧水寒感激地点点头。
邓飞解嘲地说:“我几乎脱口喊你是年轻人。真的,看着你的容貌和步伐,很难
承认你是170 岁的老人。”

    萧水寒已恢复老人的平和,微笑道:“实际上我自己也很难适应这个角色:
身体的青春勃勃和心理上的老迈,它们常造成错位。你是怎么猜到的?”

    邓飞笑道:“喏,就是这张纸片。”他把笔记本上那一页递过来,“我发现
与你有关的五个人,其生活区段恰恰首尾相连,中间只有2 -3 年的空白,而这
正是一次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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