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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临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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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曜权头也没抬,只问了一句,“事情都办好了?”他在册子上写下今日观察的布疋价目及货色。

南宫觉一屁股坐下,先吐了口大气后才道:“差不多了,店铺我已经找木工装修了,连招牌也订做了。”

“船什么时候到?”他又问。

“我刚刚从船帮回来……”南宫觉为自己倒杯水。“咱们的货应该会在后天到。”他自腰带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从楚老头那儿买下的店铺地契。”

隋曜权放下笔,打开纸瞄了一眼后,便搁在桌旁的木盒里。

南宫觉喝口水。“还有,我答应楚老头让他跟他的女儿能在咱的铺子里工作。”

他再次拿起笔。“我们自已有伙计。”

南宫觉咧嘴一笑。“我知道,可铺面刚新开张,多些人手也是好的。”

“后天焦绪也会随船过来。”隋曜权瞄他一眼。

“这是楚老头的条件。”南宫觉仍是笑着。“我也没办法,他一把年纪了,没地方去--”

“咱们给的钱够他过下半辈子了。”隋曜权以笔沾墨。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他说那铺子跟了他十几年,有感情,若不是他生活过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卖给咱们,头儿要是真觉得不妥,我再跟他谈谈。”南宫觉又喝口水。

“不用了。”隋曜权心不在焉地说。“你既然已经答应人家,能反悔吗?”再者,他既交予下属权限,就不会干涉他在权限内所做的决定。

“我就知道头儿深明大义。”南宫觉咧出笑。“那楚老头虽是顽固了点,可人其实还不错,让他有个差事,动动老骨头,也是好的。”

隋曜权构他一眼。“你办事效率好,脑筋动得怏,可有时未免过于感情用事。”

“所以我是伙计你是头儿啊!”南宫觉丝毫不以为忤。“我查了一下,在这扬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布庄十几有余,大致都分布在东大街,其中最有名的有两家,一是“锦川坊”,二是“丝云庄”,他们都跟咱们有来往。”这两家布庄算是他们在江南的销售点之一。

隋曜权搁下笔。“很快就不会有了。”

“头儿打算切断他们的货源?”南宫觉问。

他扬起嘴角。“切断?我跟他们没仇,没必要做这么费工的事,我只是不再供应他们自家的货。”

南宫觉耸耸肩微笑。“那他们可要叫苦连天了。”

“他们还是能找别的货商进北方丝绢跟毛疋。”他冷淡地说。除非有人真惹毛了他,否则他不会玩阴招。“明天你跑一趟绢行,见见他们的行老,将该办的事一并都办了。”

“头儿不亲自出马?”南宫觉询问。

“现在还不是时候。”隋曜权顿了一下后,转个话题。“明天还有件事你顺便查一下。”

“什么事?”

“查个人,屈问同。”他蹙一下眉。

“屈问同。”南宫觉覆诵一遍。“怎么?他惹了你?”

“没有。”他做事向来谨慎,只要身边出现的人,他一定会调查清楚。

南宫觉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再多问,两人又谈了一刻钟后,南宫觉疲惫地打个呵欠。

隋曜权瞄他一眼。“你也累了,休息去吧!”

南宫觉伸个大懒腰。“是真累了。”他直起身,又说了几句话后才走出房间。

隋曜权将方才写下的内容重新看一遍,查阅是否有遗漏之处。扬州布价与京城不尽相同,因地理位置关系,京西、河北及陕西的纺织丝绸在这儿比京城贵,不过,成都府路的丝织在这儿就比京师便宜,其中的差价仍有缓折空间,只是要压下价钱恐会遭行会行老的反对。

他喝口茶,起身活动筋骨,却瞥见角落搁置的伞,自然地想到那场雨,也想到伞下脱俗的娇颜。

第一眼见到她,是在偕夭寺,当时他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当然,他知道她容貌不俗,但他见过比她更美、更柔、更媚的女人,可没有一个会让他想多看几眼,甚至说上几句话。

他不像曜衡那般随和,也不似曜琰直接,他通常都以冷漠对待女人,她们知道他严厉而冷淡,所以也不想与他攀谈,若不是他有文墨染想探知的事,他想她不会与他接触。

不其然地,他想起了曾与他有过婚约的裴萃心,他努力想着她的面貌,却发觉模糊不清。

“权儿,你喜欢萃心吗?”

母亲温婉的声音突地在脑海中想起,他记得十三岁那年夏天,母亲坐在他身边刺绣,他则在一旁练字。

“不喜欢。”

他记得他直率的回答让母亲轻笑。“为什么?”

他专心地写完一行字后才道:“她骄蛮无礼。”

“还有呢?”

“话不投机。”

他彷佛听到母亲轻笑的声音而抬起头,却见到母亲专心地在父亲的袖口上滚着宽边。

“娘,您该休息了吧?父亲不喜欢您做这些活儿。”他说着。

母亲抬眼朝他温柔笑着。“你爹就喜欢大惊小怪,怎么你也同他一样?”

“您身子不好,自当歇息。”他皱眉,显得老气横秋。

母亲唇边的笑意未减。“娘知道了。”她放下衣裳。“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孩儿与裴萃心话不投机。”他边说边提笔继续练字。

“对。”她浅笑。“可你同萃心有婚约……”

“孩儿不会娶她。”他敛起眉,严肃的说。

“即使这是你爹的主意?”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婚约能工,自然也能废。”

隋曜权取出怀中的玉镯,剑眉深锁,五指紧握,他彷佛还能听见母亲清灵的笑声,他抬手抚过太阳穴,眉头紧皱。

自他收下玉镯后,回忆便开始翻飞而出,几次想毁去玉镯,却又无法狠下心。

“未来的妻子?”他低语,冰青的玉镯在烛光下显得柔和。他移开目光,望着窗外明月。

“我不需要。”他轻喃但坚定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他将手镯以丝绸裹好,决定一回汴京后,便将其埋于母亲坟前。

轻语低诵的呢喃声自口佛堂传出,墨染站在廊上,聆听这模糊不轻的诵经声,望着母亲跪坐在蒲团上的背影,心湖泛起一抹怅然。

她垂下眼眸,在心底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怎么不进来?”

墨染停下脚步,母亲已起身回望着她。

“女儿只是路过,没什么事……”

祝婉青扬起嘴角,笑容中带着暖意。“是吗?”

“女儿想去探望婉姨,来问娘是否同去?”墨染说道。

祝婉青踏出佛堂。“下回吧!娘还有篇经文待抄录。”她的声音温软。

墨染垂下眼眸,点点头。

祝婉青望着女儿面容,忽然道:“怎么?生病了吗?”见墨染的脸色有些苍白。

墨染抬首。“没有。”她摇头。“只是……只是……”

祝婉青上前,眼神温柔。“这几日你父亲的行为乖张怪异,怎么你也同他一样?”

“娘知道?”她微露诧异之色。

“知道什么?”祝婉青反问,双眸紧瞅着她。

“知道父亲这几日脾气不好的原因。”她探问。

祝婉青扬起嘴角,神色淡然。“不知道,娘没问。”

“为什么不问?”

女儿急切的语气让她微感讶异。“有什事是娘该知道的吗?”

“没……”她欲言又止。

祝婉青微微一笑。“你何时学会这样吞吞吐吐了?”

墨染颦额。“女儿不知道这些事娘是否想听。”

她淡淡一笑,望着廊外的一片蓝天。“昨天你父亲同我提了你的婚事。”

这转变的话题让墨染愣了一下。

“你父亲属意屈公子,娘亲没意见。”她望向女儿。“你的意思呢?”

墨染锁紧眉心。“女儿现下无心考虑这事。”她抚了一下手臂,忽然觉得有些冷。

祝婉青若有所思地凝望她,并没有勉强她。“那就等你有心之时再考虑吧!”

“母亲……”

“嗯?”祝婉青轻应一声,等待着她的下文。

“前些日子,京城来了人……是父亲故友之子。”她小心的选择措辞。“女儿……同隋公子谈了些事……”

“这事和你爹有关?”待女儿颔首后,祝婉青才又接着说:“也是你迟易砒要不要告诉娘的事。”

墨染点头。“女儿想了好些天……难下主意……”

祝婉青看向女儿,神情平静。“既然这样,就说吧!”

“女儿一直对父亲六年前纳二娘为妾之事感到不解……”她停顿了一下,见母亲神色平和才又接着道:“父亲……不是个贪恋女色之人,所以……”

“你忘了娘未能替你爹生下男丁的事吗?”祝婉青语调温和的说。

“可那时娘已然怀了身孕……”

“这事不要再提了。”祝婉青截断她的话,神色显得有些黯然。

“是。”墨染轻咬下唇,她不该提起这件事的。“娘……还怪父亲吗?”

祝婉青遥望远处。“娘什么人都不怪。”她沉默半晌,而后才将视线拉回女儿身上。“有许多事……久了也就淡了,不痛了。”

墨染猛然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娘。”她深吸口气。“只有释怀了才能看淡看轻,时间不过是将伤口掩覆,若是揭了它,一样会疼痛难当。”

她的话让祝婉青一笑。“怎么?你想揭娘的伤疤吗?”

“不是。”她垂下蛲首。“女儿是希望娘能释怀。”

“你又怎么知道娘没释怀?”祝婉青眼眸含笑。“我与你父亲依旧和睦相处,不是吗?”

“可却再难回到以前恩爱模样了。”墨染叹口气。

祝婉青笑着轻抚女儿的发髻。“你今儿个就想跟娘说这些吗?”

她摇头。“女儿以前以为痛苦的只有娘一人,可如今才知父亲也深陷在其中。”

“你父亲?”祝婉青微扬眉宇。

墨染颔首。“父亲会娶二娘……是因为二娘与父亲年轻时心仪的女子极其神似……”

她顿下话语,忧心地注视着母亲,却发现母亲的表情极其平静,未显诧异之色,她不解地锁上眉心,道……“母亲早知情了?”她揣蹲砒问。

祝婉青缓缓点头。“婆婆向我提过。”

母亲平淡的陈述让墨染的喉咙莫名干涩起来。“您……”她吞口沫唾。“您早知道了。”

祝婉青扬起嘴角。“早知晚知又如何?”她碰触女儿略显冰凉的手。“墨染,别让娘跟你父亲的事困住你了。”她温柔道。

墨染眨着眼脸。“女儿不明白……”

“你迟迟不肯允婚,难道不是因为娘在你心上绕了个结吗?”她抬手轻触女儿美丽的脸庞。“我与你父亲夫妻之情虽不再,可仍有夫妻之义!这样不好吗?”

墨染望着母亲善解人意的眸子,一股酸楚自心中涌上。“娘……”

“这几年苦了你了。”她叹口气。当年为了官人纳妾一事,她尖叫嘶喊、痛不欲生,激狂的举动让她辛苦怀上的胎儿流产……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想到她未能出世的孩儿,胸口便不由得一阵紧缩。

她的痛苦、疯狂吓坏了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墨染,多年后再回想,她的悲痛必在女儿心上烙了印……

“女儿不苦。”墨染摇头,却觉有些晕眩,她眨眨眸子,努力定下心神。

祝婉青轻触她的发丝。“听娘一句话,别为娘与你父亲操心了。”有些人、有些事,过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墨染开口欲言,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要说什么。

“不是要去看你婉姨吗?”祝婉青漾着笑。“别太晚回来。”

墨染颔首。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受凉了?”她关心的加问了一句。

“女儿很好。”墨染语调平稳地保证,缓缓转身欲离去,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道:“隋公子的母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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