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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热爱你-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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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个人,就得把自己当人。要把自己当人,就得有良心。大哥,你也收手吧。不要越错越深。冷紫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看着陈子明说。幸好这是一条普通的绳子,只要在相同的地方多挫几下就能把它割开,可是陈子明对她身体的触动不允许她在固定的地方挫。而在话语的间隙里她也不能挫,——他很有可能会在静寂中听见她挫绳子的微小声响。这时候,她真希望陈子明能够一直讲下去,不论是什么污言秽语。  
  你是在说我没良心么?那你告诉我什么是良心。陈子明掐住冷紫的下巴。冷紫嘴角的血让他非常惬意。——她知道他在监狱里受的罪么?  
  良心就是不论你做什么事情,心里都要有的那个底线。  
  什么底线?  
  人的底线。  
  世上这么多人,你怎么去确定这个底线?每个人的底线标准都不同,你用自己的底线去衡量别人,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么?  
  也许你有你的道理。可我觉得,无论怎样你也不应当杀人。冷紫说。在这个时刻还在讨论这些问题,冷紫觉得荒谬极了。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说。陈子明目前对她身体的控制动作很适合她挫绳子。她觉得就要把它挫断了。  
  她必须得把它挫断。  
  张朝晖就在小巷口,与她至多不过一百米的距离。他是那么真实,那么温暖,可他又是多么遥远啊,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冷紫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影视剧中的警察都是在案发之后才会赶到现场。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能够拯救她们。面对灾难的时候,外面的力量是多么虚弱啊。  
  可她也由衷地庆幸张朝晖离得那么远。  
  你是说那个银行保安么?陈子明说: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而且还是正当防卫。活在这个世界上我首先得保证我自己不受侵害,这就是我的底线。你明白么?  
  明白了。冷紫说。  
  你就越过了我的底线。陈子明说: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跳上窗台的动作和电视录象上那个跳上柜台的动作一样。  
  陈子明死死地看着冷紫,很久。  
  你知道你有多聪明么?他说:但是聪明用的不是地方就是灾难。  
  这句话很适用你。冷紫说:现在,你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你知道你的话有多么蠢么?陈子明笑起来:我早就是一个活死人了。多杀一个少杀一个下场都一样。我现在来得及做的,就是再好好干你这个有良心的婊子一场。我想以后我再也遇不到象你这样有良心的婊子了。  
  他撕开了冷紫 的衣服。在被按倒的一刹那,冷紫用最大的力气挫了一下绳子。绳子断了。血液一下子回涌到冷红的那只手臂上。  
  陈子明一件件地撕扯着冷紫的衣服,冷紫竭力挣扎着。他们从床边滚到了桌边,从桌边滚到了地上,又倒在和床相对的一只简易沙发上。在陈子明视觉的死角,冷红一点一点地摸过那把刀,把另一只手臂上的绳子也割断了。然后,她坐起来,割断了脚上的绳子。  
  冷紫已经只剩下内衣了。陈子明的脸扭曲着,做着最后的努力。冷红慢慢接近陈子明,举起了刀。突然,她看见了冷紫的眼睛,如同闪着幽光的宝石,在晃动中,宝石的光芒时隐时现。然而只要一闪现出来,冷红就知道她在看自己。她是在让自己走。她怕她万一杀不了他,两个人就会全军覆没。  
  姐。她听见冷紫微弱的叫喊。在这个叫喊声中,冷红使尽全部力气把刀扎进了陈子明的背里。  
  陈子明的身体在一瞬间凝固了,然而只是一瞬,他便转回头,把枪口对准了冷红。  
  冷紫抻起身,扭住了陈子明拿枪的手。  
  枪响了。  
  在这一刻,冷红扑到了陈子明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她掐着,掐着,直到她的手仿佛脱离了她的身体。然后,她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枚很普通的子弹,敦厚的铜壳显示出一种温柔的光芒,仿佛是一颗刚刚成熟的巨大的麦粒。它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盘子里,映照着来来往往的人影。而所有的人在路过它身体的时候,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他们碎成了一块块移动的彩色光斑,一晃就消失了。  
第三十六章  
  冷紫的神情美极了。  
  象是一个劳累了许久的人终于睡着了一般,她安宁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可是她没有病。她已经是不可能有病的人了。病只属于活着的人。她仿佛也是在为自己获得了永久的健康而觉得欣慰,嘴角微微漾出一丝笑意,象一个正在做梦的婴孩。她的脸透出了一点儿不易觉察的淡绿,不过并不因此显得与这个尘世多么疏离。反而有点儿象是上了《星苑晨刊》刚刚介绍的那种叫做“森林仙姬”的稍微带些魔幻意味的晚妆,在奇美中含着几缕小小的调皮。  
  冷红俯下身,把自己的脸贴在冷紫的脸上。似乎想倾听一下冷紫的心跳。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仿佛站在一条冬日落尽树叶的小路边缘,她再也听不到行人轻捷的足音。  
  刷,刷。  
  这是早晨。可以听见勤杂工正在外面扫地的声音。  
  刷,刷。  
  冷红忽然想起,在她们很小的时候,有一天,爸爸从集上买了两把扫帚回来。她们俩抢着去扫地。新扫帚的羽很长,象孔雀半开的屏。她和冷紫嘻嘻哈哈地扫着,却把院子扫得乱七八糟,凸现出一片片的灰尘,也凹显出一片片的洁净。就象一个毛毛糙糙洗脸的人。  
  “姐,你说这地怎么总也扫不干净啊。”冷紫问。  
  “地就是土做的,什么时候也扫不干净。”她带着训斥的口吻告诉冷紫。  
  后来,妈妈走了过来,手把手地教她们扫地。告诉她们:用扫帚的时候,要让扫帚羽都均匀地贴在地上,这样扫帚羽的磨损程度才会一致,不至于用了一段之后,有的羽已经磨没了,而有的羽还没有开始用就已经无法再用了。“这就是过日子的门道。”妈妈说。妈妈还告诉她们:扫地的时候,千万不要太用力,要放松着扫,这样才能把地扫干净。“用那么大劲儿干什么?扫地扫的就是一个浮尘。”妈妈说。  
  妈妈说的多好啊。除了坚实的土地,地上的就都是浮尘。浮尘是覆盖在土地上面的,但是它不是土地本身,永远也不是。  
  那一天,她们就这样学会了扫地。她们把整个院子都扫得干干净净。当明媚清香的阳光舒爽地沐浴着整整齐齐的小院时,她和冷紫的身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浮尘。可是她们充满了成就感。  
  后来,她们上了学,就很少这样扫地了。再后来,她们来到了这个城市,就再也没有这样扫过地。即使偶尔的一次扫地也不是在土地上扫,而是在光滑的水泥地和漂亮的地板砖上扫。这些地上,连浮尘也没有,只有垃圾。  
  浮尘在哪里呢?  
  穿过窗户,她看见了那个正在扫地的女工。她的个子很矮,这使她扫地的动作显得十分简短有力。她挥动着扫帚,把一段路面上的那些落叶、树枝和纸屑归拢到一个地方,接着去扫另一段。当有行人路过的时候,她就短暂地停顿片刻。只要行人刚刚过越她的扫帚羽,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扫起来。有的行人走的稍微慢一些,她就会挥扫到他们的裤脚上。可是,没有人说什么,甚至没有人对此流露出一丝不快。——可能是觉得流露出来也没有什么用吧。你能去给她上一节职业道德课么?何况地是不能不扫的,路是不能不走的。只要这种两种情况同时存在,就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女工可能也早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这项工作的不可或缺,越发扫得理直气壮起来。这倒使她的神情显出一缕可爱的骄傲。  
  她扫得多么踏实啊。  
  你听见了么?冷红俯在冷紫的耳边。  
  刷,刷。  
  她扫得真好。冷红的声音轻得象那些飞动的扫帚羽。  
  刷,刷。  
  你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怎么教我们扫地么?冷红温柔极了。  
  刷,刷。  
  我知道你记得。可是你知道么?其实我也记得。她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湿淋淋的气息。仿佛这种气息一到空中就会凝聚成云,在贴近大地的时候云又变成了雨。雨落了冷紫的手掌里,变成了一汪小小的海。这海水没有一点波澜,仿佛盛着它的,是世界上最大的容器。  
  在冷紫的笔记本里,冷红找到了两封遗书。一封是给她的,一封是给张朝晖的。遗书写的时间是在三个月前,是冷红把手术签字单事件告诉她之后的那两天里。但是当冷红和张朝晖在各自的房间里读起来的时候,却都觉得冷紫就站在眼前。她行走在每一个字的脉络里,从来没有停息。她不是三个月前的冷紫,也不是死去的冷紫。她是没有任何时间段落的冷紫,在用他们熟悉的气息向他们娓娓絮语。  
  给冷红的遗书  
  亲爱的姐姐:  
  我想我就要死了。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我会在什么时候死,但是我怕我死的时候我会来不及写遗书,所以我就写了。也许我写了之后并没有死,那我就不会让你看到它,免得你受惊吓。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死对一个活着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活着的人,可我在写遗书。我写遗书就是为了死么?不。我想,也许有很多人都写了遗书却没有死去,例如那些要上战场的战士。写遗书应当决不仅仅是为了死,更多的也许是为了表达一种活着时的一种很强烈的愿望或者是心情。  
  可能是这样吧。不分析了。  
  但是这终究是一封遗书,有可能变成我最后对你说的话。这样想的时候,我不由得回头看着你。你就在我对面的小床上睡着,睡得多么香啊。你知道么,我真喜欢看你的睡态。因为这时候你的脸上什么都放下了,最单纯,最透明。就象当初在大青庄那样。记得当初你刚出来打工,我在学校想你的时候就看看你的照片。杜言说:你看什么照片呀,照照镜子不就看见你姐了么?可我知道那不一样。你就是你,镜子里的还是我自己。人们总是那么轻视我们的差别,就连父母似乎也没有那么真切地在意过。可是,我们自己却不能轻视,也不能不在意。因为我们毕竟是各自在活着。你还记得我们玩过的那些掉包游戏么?我想,我们之所以能够玩这个游戏,大约就是因为我们太知道我们在大家眼里的相同和我们的对方眼里的不同了。——我忽然想,也许,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你还可以继续去玩这个游戏,你可以到处去冒充我,吓唬吓唬我们那些熟人。不过我想,你可能会显得有点儿紧张。因为,我再也不会在你急需的时候出来给你圆场了。  
  这个世界是多么奇怪啊。一个人就是一个人,无论他们在出生和成长的机缘上多么相同,也不可能在灵魂上重复。我想,也许这就是人之所以神秘的地方,也是人之所以宝贵的地方,更是人之所以痛苦的地方。这几年里,我们俩发生了无数次战争,是姐姐和妹妹之间的,然而更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的。而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们战争的主题只有一个:相信地狱,还是相信天堂。你一直想让我承认地狱残忍的原貌,我一直想让你目睹天堂醉人的容颜。你一直想让我相信天堂是多么虚假,我一直想让你相信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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