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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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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几日里,云扬还很郑重地录了一遍云氏家训,供在小祠堂里。

初五拜别。

“吾儿在西北兴学,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业绩。为父心甚慰。但也要谨记自己本份。你是圣上侍君,多年未能侍奉,实是职责未尽。若有回宫一日,当一心一意侍奉陛下,在外后宫,上敬中宫,与诸君相处,友善宽容,谨言慎行。你亦是皇上近臣,切记公心,不可挟私心,逞私欲。为父的话,望你牢记,不可轻忽,不可轻忽。”云父拉云扬的手,一遍遍殷殷嘱托。

云大儒一生治学,唯望大齐民众教化,朝堂政治清明,大齐中兴。自己的儿子能有此际遇,他亦诚惶成恐。所幸扬儿品性,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定会不负他重望。

云扬在二门里,再次拜下,泪沾衣襟。

“年后开馆,便来学里吧。”老人颤着声音。

“是。”云扬一次次拜下,哭得像个孩子。

云逸扶着老人,示意不必再送。有车停在二门里,帘幕垂下,车厢里面静静无声。

云扬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车驾微驻了驻,就从角门驶出府去。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整个云府笼在温暖的灯光里。

老人就站在这灯光下,久久望着马车远去的影,老泪纵横。

云逸担忧地扶着他,“您别这样,年后就得见了。虽是飞白,但也是云扬,不必这么伤心。”

云父长长叹息,“陛下是不是亲临西北了?

云逸惊了下,却也不好遮掩。

云父苦笑,“扬儿六年不回京,陛下是真想了吧。此回来西北,不带走他,怎能甘心?”

云逸默然。当日在郦阳书苑,云扬猜测陛下西行意图,一条条说得很对,但他唯独没说到自己。六年不见,陛下思念成了执念,这次西北行,说是为公为军,其实,陛下最真实的目的,就是来接这小子回去。

单看方才云父嘱托的那一番话,云扬哭成那样,就说明了一切。云扬明白了云父话里的意思,也明白自己的身不由已。在西北,他有父母双亲,有亲朋近邻,有他的心血和努力。可皇城里,也有他的爱人,他的主君,他的责任。

无论怎样,他既是云扬,就该回到他本来的位置上。

………………………………………………………………………………………………………………………………………

马车上。

看着云扬不出意外哭红了的眼睛,刘诩又开始心疼。

每让他回家一次,都会是这种结局。

看云扬平复些,刘诩递他杯茶。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车子入巷。

云宅离云扬的宅子,也只隔一条街。

车照例驶进院里。

云扬先下来,回身接住刘诩。

刘诩也是头回来。下车,游目四下。宅子不大,胜在舒服清新。一树一草,都饱含意趣,院中一处活水,敲在石板上,在静谧中传来悦耳的叮咚声。

这样温暖的小家,让她颇多感慨。

两人进了房。云扬替她宽下外袍,挂好,又收拾自己的。

屋子里好几天没沾人气儿,有点清冷。

外面有随从点了火盆,送了进来。

“平日都在简宅用饭,这里没用仆从。只几个帮佣,做完活就走。”云扬有些歉意。

刘诩示意明白。云扬顶着假面,在外面忙活一天,没理由回到自己的小家里,还要演。他也需要休息,缓口气儿。

“辛苦你了。”刘诩拉他坐下,云扬动了下,把她揽在怀里,两人相偎,一起看袅袅水汽从茶盘里慢慢蒸腾。

“再坚持几年,一切都会好起来。”静了好一会儿,刘诩轻轻说了一句。

这话没有前言后语,但云扬却明白了。他垂下目光,点头,“我明白。”

刘诩已经准备退位,退位后,尽可以过平凡踏实的日子了。但现在不行。她需要筹谋和布置的事情千头万绪,所以,刘诩希望他理解,坚持。

“这次,你先随我回去。”刘诩看他眼睛,“翻年,我就三十六了。”三十六岁,对一个女子来说,再晚,就不再适合怀妊。她可以用几年时间布置退位,但对于这种天道自然的事情,即使贵为帝王,也只有遵循。

云扬睫毛颤了颤,“朝中政事繁重,你已经分

身无暇,何况……”

刘诩先一步止住他的话,“当日古道之约,我们共同践行。”她暖暖笑笑,“自在还没来,不该先受到她父侍的嫌弃。”

云扬被她这话逗笑,眼睫上却挂起碎钻,“自在来不来,都在你我心里,不过是一丝念想。你别过于逞强,徒伤身体,我心疼。”

刘诩心停跳了一拍。云扬的情话,总是这么突然,不期而至,而她总是毫无招架之力。

她静了好一会儿,吻上云扬的唇,“我答应过云帅,不会负你。他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你却一个也没有,这可不行。”

云扬失笑,“夫侍从妻,你的三个孩子,就不叫我父侍了?”

刘诩被他一语道破,索性道,“我还要一个女儿,两双儿女,四角俱全。”

“胡缠。”云扬不服,四角俱全有这么算的?

刘诩探寻地看他眼睛。云扬有些躲闪。

“你六年不回来,只是为了压制血煞?”

云扬低头。

“你是不是后悔要自在的话了?”

云扬震了下,又沉默。

“你原来竟是打算等到我老天拔地了,鹤发鸡皮了,才肯回来?”刘诩咬牙。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宫变后,云扬就不再肖想自在了。他,并不想同她孕育一个孩子。换句话说,他没想过留一丝血脉。所以,六年间,他一次也没回过京。他,是在躲着她呢。

云扬垂目良久,抬起眼睛,“秦国虽灭,但种未灭,族未亡。我们虽不赞同再起刀兵,但也不得不承认,要想将秦同化入齐,需要两代,乃至三代以上的努力。假太子……是我血亲,虽无正经名份,亦可招摇登堂,在这京城皇宫里搅风搅雨,若是有我一半血脉的自在出世,我怕,有心人会利用。而自在,一世,恐不得安。”

“扬儿,我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刘诩心里有些涩涩地堵。

云扬郑重地看着她,“臣是陛下贵侍,宫城里,才是臣的家。陛下有召,臣莫敢不从。但回宫后,也请允臣长居临渊,不事外朝。”

回宫,便深居临渊,出外,便易容。他坚定地看着刘诩,“陛下若准了,扬儿才能安心随你回京。”

放眼整个皇城,谁又当得起自在一词呢?既是皇家的人,你我便注定一生不得自由,这样的日子,我们承受便够了,何必再添个自在进去?

如果此时,你是大齐之主,我仍在秦,我们亦都被困在那冰凉的龙椅里,一生也挣不脱。所以,幸好,现在,我们能这样相偎相依,相互取暖。

这已经是上天恩赐,我不再肖想更多。

………………………………………………………………………………………………………………………

初六。

世子同郡主去烈山浏览。

云扬携元忻同往。

烈山冰川,果然名不虚传。奇险峻秀,引人入胜。看过冰川,赫蒙宣不负前言,带着元忻去猎羊,晚上又点篝火。吃羊肉时,还带着元忻喝了他人生第一口酒。元忻微红着小脸蛋,眯着眼睛,靠在赫蒙宣肩上,“宣哥哥,星星在转动。”

赫蒙宣抬头看了看天,繁星点点。又低头看了看元忻,小家伙裹着锦袍,缩在他身边,似是惧风,又很兴奋地嚷着要再喝一杯。

喝醉了?

赫蒙宣对于元忻喝了一小杯就醉的事实很是惊奇。顺手把他揽到怀里,“消停些,待会带你放大炮杖去。”随从递上蜂蜜水,赫蒙宣端着凑近不消停的无忻,喂得挺艰难。

“哎,都洒衣服上了,看待会儿冻成冰甲。”赫蒙宣叹气。

元忻不想被冻成冰甲,就消停了些。喝了水,窝在赫蒙宣怀里吃烤馍。

“瞧你人不大,挺能吃。”

“好吃。”元忻嘴里塞了不少,呜呜说。

郡主从帐子里出来,看见篝火边两人,笑着过来,“宣儿,忻弟弟还小,你俩玩一会,就送他回帐子里去。夜风凉,别让弟弟受了寒。”

两人看着郡主走到飞白先生说话去了,也低低地聊天,“哎,忻弟弟年后要回京吧,我也想要个弟弟呢。”

“郡主只你一个?”

“嗯。父亲早亡,我只与母亲相依为命。”

元忻坐正了些,小大人一般,安抚地拍赫蒙宣手背,“别伤心,长大好好孝敬郡主。”

“何用等到长大?”赫蒙宣眉飞色舞了些,“现下,我就开始帮母亲处理政事,年后,还要到军中历练。等我回来,就能替母亲多分担公事,让她也歇歇。”

“等我娶了妻,定多开枝散叶,让母亲多抱孙子,常开怀。”

元忻惊奇地睁大眼睛,赫蒙宣虽说比他大一些,但能想得这么长远,他真是自叹不如。

“嗯。我也快点长本事,帮母亲……打理家业。”元忻郑重道。

两个小孩一时惺惺相惜。当晚,睡在一帐子里,叽咕到很晚。

云扬站在一块巨石边,负手,看层叠山恋。

郡主过来。云扬见礼,“郡主还没歇下?”

宛平笑笑。两个孩子不进帐子,云扬就不会睡下。她亦同理。这一天下来,她再眼拙,也看出些端倪,这位忻儿当是皇长子元忻了。只有她家没心没肺的傻小子,才真的以为人家不过是个小弟弟。

“这些日子,两个孩子处得不错。”

云扬抬目看了看宛平,和缓的笑意,睿智的眼睛,曾经蒙在郡主身上的暗影,已经渐渐沉淀,这就是岁月的洗礼。

宛平亦在看他。清秀的脸颊上,找不出旧日痕迹。可细看,那澄澈的双眸,如清泉,如皎洁月色,当日国丈府,她自那风尘仆仆的年轻人那,只看一眼,便永世刻在心里。

宛平轻叹。若此番不是得知他家主回来,又看到元忻本人,她怕也不能这么肯定。

六年来,待在她身边悉心辅佐,醉心办学的飞白,就是云扬啊。

两人并肩站了会儿,天穹之下,万籁俱寂。听风声阵阵刮过松林,仿佛整个天地,只有此刻而已。

良久,

“郡主休息吧。”云扬涩了声音。

“好。飞白先生休息吧。”宛平轻轻点头。

两人相对,微微颌首别礼。一左一右分开,向自己的帐子走去。天地苍苍,彼此背影,沉在茫茫夜色里。

☆、回宫

夜风微急。

室内烛光和暖,一帘春意。

极致的激情后,云扬没了力气,伏卧着。

锦被照例被推到床角,刘诩用手指描摩着云扬线条流畅线条,由肩到背,一路婉转向下。轻柔的手指,象带着温度的薄羽,每掠过一处,都引来肌肤下意识地收缩。

云扬闭着眼睛被骚扰了一会儿,自己翻了个面,仰躺过来。

刘诩打量了一下他身下,素手不受控制地又伸了过去。

云扬就是觉得爬着硌着难受,谁知一翻过来,就又被逮住。他不堪其扰地往床里缩了缩。

“累了?”刘诩在他耳边吐气。

在爱恋与血煞的双重影响下,云扬一向不能硬气到底,他颤着睫,睁开眼睛,慵懒写满眼底,“嗯。”

“歇会儿。”刘诩终于放过他。在他身侧躺下来,拉过被子盖住两人。

云扬放松下来,把她揽进怀里。

两人安静地偎了会,听彼此心跳声。

“怎么了?”云扬垂目探寻地看她眼睛。从烈山上下来,已经一天了。刘诩仿佛有些忧虑。

“在想忻儿的事……”刘诩叹气。

“忻儿怎么了?”

“白日里,我与忻儿提了句,召赫蒙宣入宫,做他伴读。”刘诩回忆了下,这话一提,忻儿先是一喜,而后使劲摇头。

“母后,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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