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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游一带印第安人的聚居区，从匹兹堡到新奥尔良沿途的岸上和水中各式各样的船只，天气变幻无常的匹兹堡四月时分的纯净空气，临近海港的古老的查尔斯顿的风光旖旎，迈阿密州用多公里跨海公路和七座高跨度大桥连接起来的小镇基韦斯特，当他们走到伊利诺伊州时还赶巧碰上了在米特罗波利斯小镇超人广场上举行的超人节，……不过他将自己对于各地美食的兴趣小心避开，尽量不让对方发现他的这个爱好。除去这一点，那些现在令他想起来都感到惊异的经历为他们两个晚上的睡前时间提供了很好的谈资，这逐渐成为他们每晚的固定节目，尤其对寐罗而言，这差不多是他一天里最为期待和愉快的时刻——就像个等待睡前童话的孩子一样。
大部分时间是寐罗在说，尼亚在听；偶尔尼亚也会说些什么，但通常不会太多，在这种时候寐罗永远都是主角——对于这种看似合理的分配他们两个都能接受也乐于接受。
可有时候寐罗独自想想，觉得似乎并不存在和尼亚提起这些的必要。
为什么他必须要跟尼亚讲述他的经历会让他有所安慰？那些都过去了，尼亚也不理解。是的重要的是这一点——就本质上而言，尼亚并不理解他过去的那些经历。
尼亚不会理解为什么他的父亲总要带着他从一地辗转到另一地，也不可能体会他们在那里真正遇到的一切；尼亚不知道他们两人父亲的过往，甚至不会留意到他在谈起悬挂着象征同性恋之家的六色彩旗和彩色飘带的镇子时故意做的片刻停留。
说到底他有点像在『对牛弹琴』——对一个根本不明白语境的人谈起那些别有意味的东西似乎不是什么富有意义的举动。好比他在跟另一个语言系统的人谈起自己所遵循的这套系统里的符号意义，对方怎能懂得他到底在说什么？
可尼亚是个不同寻常的听众。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默，那番沉默却不是全然的、无用的和纯粹的。那仿佛能够让寐罗的敏感神经察觉到对方在沉默里所作的沉思和过滤——有时他甚至有点担心自己是否在谈话中泄漏了什么。可为什么他要担心？就算他泄漏了什么又怎么样？何况就尼亚的反应来看对方似乎并没察觉什么——他是一台具有倾听能力的心理专家机器，寐罗想起父亲曾经跟他提起一个每周都要在心理医生那里哭上两三次的朋友，那时寐罗感到不可思议，但现在看来他每晚都要在他的『心理医生』这里倾诉上好几个小时，好发泄他心里蓄积的情绪。
直到他开始述说，寐罗才赫然发觉他似乎从没跟什么人谈论过他过去的旅途。
即使生活里并不缺少陪伴，但那似乎与交流是两回事。
大部分时候寐罗都在看，因为他父亲从没教过他要学会表达——他看得多却说得少，即使有兴趣说话也都是在围绕美食转，他没想过要把自己看到的那些讲给其他谁听——他根本也不曾想过这些有什么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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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M】纽约故事多 31
寐罗对着它看了一会儿，一时不能反应过来这张纸条将要带给他怎样一番改变。
可当他像往常那样坐在餐桌上咬着三明治继续琢磨尼亚的留言时，他才突然意识到接下来几天他都要独自渡过——一个人吃晚餐，一个人睡觉，睡前没有谈话，睡时也无人陪伴，他再次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里，虽然那种生活他并没有过多久；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继而寐罗想起瑞尔还在这里。是的，楼上，那个老人——他差不多已经忘记他了。
他用最快速度吞下早餐，刚要起身去楼上却又停住了。为什么他要上去呢？
他想着这个问题。为什么他必须要有谁在身边才可以？难道他自己没法生活吗？难道他缺少了尼亚的陪伴就会难以为继？？……不，没那么愚蠢。
他可以。他当然可以。于是寐罗按捺下想要去找瑞尔的冲动，让自己继续坐在餐桌旁，端起已经半温的咖啡慢慢喝起来。
他仍然用地理杂志打发了白天的时间。
当晚上到来，寐罗勉强吃了半个三明治就再也吃不下什么了。他继续坐在床上看着那些图文夹杂的东西，一会儿瞟一眼时间，暗自计算还有多久尼亚才会回来，接着他会马上想起今晚尼亚不会回来的事实——这个念头让寐罗一阵气闷，好像有块巨石压在他胸口上一样，让他喘不过气、心情败坏。
他试图在杂志里缓解情绪，可一旦念头转回到尼亚身上，意识到今晚身边那个位置将会空荡荡没有往常那个影子，他就又一次沮丧低落起来。寐罗认为这是因为今晚缺乏听众而引起的失落。反正三天后他的听众会回来——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间慢吞吞地挪着。
一分钟又一分钟，一秒钟又一秒钟；甚至有时就像完全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寐罗越来越感到烦躁不安，甚至连杂志也看不下去了。他将那一摞突然失去了吸引力的东西重重扔在一旁，然后跳下床在不大的地方像困兽一样来回踱着步子，心烦意乱、思绪混乱，好半天没办法理出一丝清晰的头绪，意识到他到底在干什么；最后他停了下来，犹豫地看着房门。
当他出现在瑞尔面前，对方似乎并没有太大惊讶，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我帮忙照顾一下你。”寐罗极快地说到。
“他已经事先安排好了。”瑞尔说，“另外，他只是在外忙几天。”
“我知道，”寐罗马上打断对方，“我当然用不着担心他怎么样。”
“说不定现在是你下手的好机会，”瑞尔笑了，“是吧，寐罗？”
“什么！”寐罗哼了一声，“我可没想……要是我想的话你当然不可能现在还坐在这里。没有那么做可不是因为我不想，我只是不想坐牢。为什么我得在警官的眼皮底下动手？”
“那么好吧，我捡了个大便宜，”瑞尔配合地点点头，“我还真是幸运。”
寐罗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只是恨恨地切了一声。“不过事情也不一定。”
“要是你觉得无聊，你可以翻翻尼亚书架上的书，或者他那些箱子。”
“我没觉得无聊。我觉得一个人好极了。”寐罗故作愉快地声称。
作者：N尤利乌斯M 2008…10…12 11：38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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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尔只是微笑着默不作声，似乎打算用那种表情揭下他虚伪的掩饰。
没多久寐罗就再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掩耳盗铃而已——他的无聊或许早已明明白白摆在脸上，而他却还假装自己根本不被影响，他总是在那个似乎无所不知的老警官面前犯这种愚蠢可笑的错误。
“……我要下去了，”寐罗窘迫地开口，“我上来可不是为了跟你聊天。”
“好的，我能理解，”瑞尔还是从容不迫地点点头，“早点休息，寐罗。”
寐罗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出瑞尔的房间。
当他回到尼亚的房间，想到问题似乎压根没有得到缓解，他更加觉得沮丧；接着他突然想起瑞尔之前说过的话，『要是你觉得无聊，你可以翻翻尼亚书架上的书或者他那些箱子。』对于尼亚的书架眼下他似乎没有太大兴趣，但那些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从他来到那天他就对这些箱子感到奇怪，虽然日后他似乎慢慢忽略了它们的存在而纯粹认为它们只是家具，不过现在寐罗不由得再次好奇心大起。
他忙走到最近的一叠箱子前，小心移开上面那些摆放着的书本文件放在另一些箱子上，然后搬下最上面的一个到地板上，轻手轻脚地打开盖子。
他在里面找到了十二个形状各异的机器人。它们模样奇特，个子都挺大，所以将不小的箱子挤得满满当当没什么空隙。
寐罗感到异常惊讶，对于尼亚竟然还玩这种东西——他以为尼亚向来都不会碰这些纯粹科技类的物品。
他将它们逐一拿出来摆放在地板上，它们大大的头部和突出的探照灯似的眼睛盯着不同方向，金属质感十足的身体扭曲成各种姿态，关节部已经陈旧发污，泛出黯淡的光泽，一些早已磨去表层漆皮的部位显然是被频繁摩擦的缘故。
看来尼亚非常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以致它们看起来个个都有着足够『古老』的历史。
粗略研究一番后，寐罗又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这次是满满一箱拼图。各式各样不同块数大大小小的拼图。
城堡图案、风景图案、卡通人物或者神话故事，还有一片纯白的奇特图案。寐罗拿出箱子底部的拼图板，它还很平整，虽然同样陈旧，天知道尼亚反反复复用它拼出了多少拼图。
寐罗挑了盒德国天鹅堡的图案，一千块足够用来打发这个夜晚，但刚刚玩了十分钟他就受够了，于是将它先放到一旁。
第三只箱子里是新旧不同的积木和乐高玩具。
第四只则装了满满一箱扑克牌。
第五只是一箱骰子。
寐罗越是打开那些箱子就越是吃惊，他从没有过这么多玩具，显然尼亚的童年生活比他丰富得多——但一个小孩玩这么多东西不觉得吃力吗？再说他又是怎么玩扑克牌和骰子的呢？接着他又打开一箱装着一堆或是组装到一半或是拆得不成样子的半成品，大概这是尼亚用来练习实践物理课程的用具。
那么他又该用什么来解释后面那一箱色彩纷呈的玻璃瓶？
寐罗一口气研究了十个箱子。
作者：N尤利乌斯M 2008…10…12 11：40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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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觉得累了，让那些箱子敞开着盖子，然后一头倒在床上休息。
为什么尼亚需要用这么多玩具来填补他的童年？他想着，目光落在最靠近他的那只机器人上——它有一个形似望远镜的扁平脑袋，两只眼睛又大又圆，脖子由一个关节分成两截，折成倾斜的L形状，身体像一只收音机——胸口位置还有一块发声器般的装置，两只手臂呈可伸缩状，手则很像商场里设置的夹小动物游戏的夹子，有三根板状『手指』——并且右手里还夹着一个魔方。
至于腿，就像坦克一样，大概可以滚动前进。寐罗觉得它一定是尼亚最喜欢的机器人。
所有机器人里就属它最旧；但要是由他挑选的话，他也会乐意跟这一个成为朋友。
过了一会儿，寐罗歪头看看床头的钟——晚上十点二十分。
尼亚现在在干什么？
他想。又转头看看窗外。
一片昏黑的夜色看起来很适合做灵异片的背景。要是这时候尼亚的脸突然出现在窗上，也许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鬼片。寐罗不由得为这个念头感到好笑。
他摇摇头，忽然注意到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他的眼前浮现出尼亚冒雪在风里跑来跑去忙于跟同事大声说话或专心致志地搜集证据的场景，大概这时的尼亚也会像当初他坐在街上那样渴望回到温暖的家里喝咖啡。
寐罗叹了口气，交叠着双臂枕在脑后对着天花板出神。
缺少了一个人的夜晚变得单调乏味，他有些闷闷不乐。
凌晨三点时分，他终于勉强睡着了。这个夜晚并不安稳，他时睡时醒，每次醒来都以为是尼亚回来了——可睁开眼睛寻找一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