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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昼行-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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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贵妃像是不敢听到自己说的话,猛地按着桌面提高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夜锦衣这才放下汤匙,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唇,不慌不忙地看着赛贵妃有些涨红的小脸,道:“他今早已经离开了。”

    赛贵妃黛眉一蹙,追问道:“去哪了?”

    夜锦衣道:“他有家。”

    夜锦衣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啜一口,道:“有家的人出来久了自然要回家去的。”

    赛贵妃摇头道:“不可能,有我在,他就不会回家。”

    夜锦衣笑了笑,道:“所以,你才没有家。”

    一朵在路旁迷惑着来往行人令其驻足的野花是注定没有家的,她们只记得要让这些行人为了她们不回家,却忘了为自己找一个家。

    若是有那么一天,这些美丽芬芳的野花愿意收敛自己那惑人的天性,兴许会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它带走种在自己的小院里,到那时,这些野花也许会有一个家。

    可惜,越是美丽勾人的野花,越是不愿意有一个家,因为她们不愿意只有一个人看到自己的美。

    她们忘记了花会凋零,美貌和青春往往只是稍纵即逝的东西。

    赛贵妃一怔,但片刻又冷声讥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同他一起走?”

    夜锦衣道:“家在那里,无论多久回去,它都在那,我何必急于一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意识到衰老() 
让一个吵闹的人离开,好让自己耳根清净,也许抓住对方的可怜之处不放会是最好的方法。

    是以,夜锦衣的话音刚落,赛贵妃一时语塞,便拂袖离开,连房钱都忘了付。

    “这位姑娘,您的······”直到赛贵妃大步走出客栈,站在一旁的店小二才终于清醒过来,忙摇手打算追上去讨要房钱。

    任何事情只要一跟钱这个字眼挂上钩,就算是美色的迷惑也抵不了多大用处。

    夜锦衣又重新拿起汤匙,朝着店小二和蔼道:“小二哥,那位姑娘的房钱记我账上就是了。”

    小二这才停住脚步,朝着夜锦衣笑了笑,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小兄弟,我打算启程去江南一趟,不知你有何打算?”夜锦衣看着碗里的粥,状似无意道。

    唐辞忙抬头看着夜锦衣,倒是避开自己的问题问道:“夜大哥去江南做什么?”

    夜锦衣笑了笑,道:“你不是曾问我御剑山庄给我出了什么难题,我还未回答你?”

    唐辞手一顿,问道:“御剑山庄给大哥出了什么难题,莫非是找到丢失的泣血剑。”

    夜锦衣点头道:“不错,找到丢失的泣血剑。”

    唐辞忙道:“看大哥的意思,大哥已经知道了泣血剑的下落。”

    夜锦衣放下汤匙,勾唇道:“不错,江南。”

    唐辞点点头,又喝了两口粥,这才犹豫着问道:“那这一路定是凶险万分了?”

    夜锦衣抿嘴笑道:“还好。”

    唐辞又犹豫着坐到夜锦衣身旁,拉着夜锦衣的袖子小心翼翼道:“小弟能否同大哥一起去?”

    夜锦衣扭头看着唐辞,道:“一起去?”

    唐辞点点头,不好意思道:“我对武林中人一向敬仰,若是这次能为追回泣血剑出一份力,那我也算不虚此行了,再者,我对江湖上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些研究,兴许路上还能帮大哥做些小事。”

    夜锦衣有意无意地扫了唐辞手里那本厚厚的书一眼,状似无意地用指尖划过唇瓣,半晌才点头道:“也好,我一向不大看书,遇到些事情也许还真的要向小兄弟你讨教一番。”

    时间永远是紧迫的,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在你赶到的前一秒出现什么变故,夜锦衣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他与唐辞几乎是日夜兼程地赶往江南。

    若非是几天几夜的赶路,夜锦衣也许还没有发觉,唐辞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远比自己想象地强地多。

    譬如,彼时,夜锦衣正扶着一颗粗壮的树弯腰地路旁呕吐,而唐辞却仍能面色不改地帮她抚背。

    夜锦衣并不是一个吃不得苦的人,在某些时候,她对自己远远会比对其他人更为严苛暴戾,但某些身体的自然反应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比如此时胃部的强烈的收缩,几乎让她将自己肚子里的苦水全部给呕出来。

    一个人如果在年轻的时候不懂地珍惜自己的身体,那么老了的时候她的身体便会以一种别样的方式来提醒她来折磨她,让她明白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她的身体在变得越来越脆弱,并且这种脆弱不是人的意志能够改变的。

    现在,夜锦衣已经完全意识到这一点了,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胃部才会收缩地更厉害,不只因为身体的反应,更因为内心深处的的恐惧。

    在你认为自己还不能衰老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衰老,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感觉到彻骨恐惧的事情。

    但即使是这种时候,她的右手仍然握着她的剑,唐辞的左手仍然握着那本书,他们仍然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忘记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会发生。

    林子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令夜锦衣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剑,更是扶着粗壮的树干站直了身子。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快速将剑打了个转横在唐辞身前,将唐辞护地严严实实,她从腰间拿出一块帕子擦拭着嘴唇,才不慌不忙提高声音道:“在下只是从此地经过,还烦请诸位······”

    夜锦衣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支冷箭从树林深处射过来,恰好钉在夜锦衣耳畔的树干上。

    夜锦衣微微侧头,拔出那枚冷剑,瞥了一眼箭身烙印的梅花图案,轻哼一声,这才扭头看向一脸警惕的唐辞,道:“小兄弟,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唐辞凝眉想了想,道:“具体是哪里不清楚,只知道再走几里,应该就是灵岩山了。”

    夜锦衣道:“你可知道,穹隆上周围有哪些门派?”

    唐辞低头沉吟道:“若算上灵岩寺的话,还有寒水塘,望京门,珈蓝山庄,还有摽梅宫。”

    “不错。”夜锦衣将手里的羽箭递给唐辞,这才收回手里的剑,抱臂冷眼看着树林深处,她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极冷,如同结了寒冰一般。

    唐辞看到箭身上的小梅花,拍额道:“摽梅宫一向不理世事,怎么会?”

    夜锦衣冷笑一声道:“可能是因为我今天恰好穿了件红色的袍子。”

    唐辞哑然,只看了看夜锦衣身上的袍子。

    夜锦衣今日穿的的确是一件宽松的红色袍子,似血的红袍像极了冬日盛开的硕大梅花,灼地人移不开眼。

    她本来穿的并不是这一件,却在昨晚在一家客栈买干粮的时候借了房间匆匆将一袭黑色劲装换成了这一身红色袍子,这个人似乎也从一个游荡江湖的嗜血武士变成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公子哥。

    现在唐辞觉得,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巧合。

    夜锦衣道:“月如姑娘箭法如神,但若是杀错了人,怎么向落花夫人交代?”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女子从远处密密的树枝上掠下来,落在夜锦衣身前。

    唐辞见有人落下来,忙拉住夜锦衣的手臂打算往后退,谁知夜锦衣却纹丝不动,只冷冷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个女子。

    领头的红衣少女半跪在夜锦衣身前,低头道:“奴婢该死,公子恕罪。”

    夜锦衣敛眸道:“若是来往之人都穿着红色的袍子,你岂不是要把这些人杀尽?”

    月如抬头看着夜锦衣,道:“夫人命令,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夜锦衣笑了笑,道:“我之前听红杉说过,你箭法很好,可谓百步穿杨。”

    正因为有百步穿杨的箭法,刚才那一箭就绝不会射在树干上,而是射在夜锦衣的心脏上。

    月如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夜锦衣缓缓半蹲下身子,与月如齐平,才轻声道:“卫卿笑,你们真的下得去手?”

    月如沉默了许久,久到夜锦衣已经没有耐心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她猛地抬头握住夜锦衣的手,盯着夜锦衣的眼睛诚恳道:“夫人疼公子,公子若是求情,夫人也许会放宫主一马。”

    夜锦衣沉默半晌,才轻声道:“你起来。”

    月如缓缓站起来,依旧用这种哀求的目光看着夜锦衣。

    夜锦衣抬头看看天色,扭头对目瞪口呆的唐辞轻声道:“今天天不早了,小兄弟不介意的话,就同我去摽梅宫一趟如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孑然一身的男子() 
摽梅宫的风景一直很别致,即使在深冬,大厅石壁上的瀑布依旧倾泻而下,池子里的鱼也仍旧在水里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

    木桥左右两旁的两棵红梅树开的正好,妖艳却又尊贵的红色让人挪不开眼睛,却令此时的夜锦衣后脑隐隐作痛。

    “公子,小心。”月如见夜锦衣双脚一软,及时扶住夜锦衣的手臂,小心提醒道。

    夜锦衣抬手按着额头,低头轻声道:“夫人呢?”

    “书房。”

    夜锦衣转身看着唐辞,微笑道:“小兄弟,我有些事情,去去就来。”

    唐辞忙道:“夜大哥,你放心去就是。”

    阴郁的洞宫,处处飘荡着血红的纱幔,空气中冷香的味道飘散着,却令人感不到一丝沉静,只觉得馥郁得让人心里发慌。

    “我向来以为姨娘虽然严厉,但还不至于这样狠毒,连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无辜孩子也不放过。”

    彼时夜锦衣幽幽地看着对面面色沉静正在安静地调制冷香的落花夫人,一字一句道。

    她的语气算得上柔和,只是字眼却像是一把把冷刀,毫不犹豫地向落花夫人刺去。

    卫卿笑是无辜的。

    这一点夜锦衣可以肯定,一个从二十七年前就被从父母身边抱走的孩子,一个在摽梅宫受了这么多年苦的孩子,他跟外界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他和其余人的恩怨仇杀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但却还是有人要害他,有人费心费力地要他死,而且,这个人还偏偏是养了他二十七年的母亲。

    这,让夜锦衣无法接受。

    若卫卿笑是别人家的孩子,兴许夜锦衣还能勉强劝说自己对这些残忍的事实视而不见,但偏偏,卫卿笑是任啸决的儿子,是她义父的亲生儿子。

    那么,她就绝不能恩将仇报,眼睁睁地看着任啸决夫妇再次失去她们的儿子。

    “我记得我让星如带给姨娘一句话,不知道姨娘记不记得。”夜锦衣微微抬眸,轻笑道。

    我在,他在。我死,他死。

    这或许是夜锦衣这辈子做出最重的承诺,她只希望落花夫人还记得这句话。

    “展颜,你要相信,姨母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落花夫人终于放下手里调香的花瓣,抬起头缓步走到夜锦衣面前,抬手扣住夜锦衣的肩膀,担忧道。

    “那也请姨母相信,我说到做到。”夜锦衣抬手拂去落花夫人的手,又道,“我年少时也没有见过姨母几次,与姨母感情也算不得深厚。事实上,姨母也大可不认我这个外甥,如此一来我的死活姨母也不必挂在心上。但若是姨母还看得起外甥,那不如就请姨母相信展颜这句话,高抬贵手,放卫卿笑一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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