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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
——不过……那需要他带着兮君吗?
……
刘病已在心中暗暗嘀咕,面上却还是一派恭谨地对着霍云微笑。
他并不知道,他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笑容却让刚刚镇定了一些的霍云再次紧张起来。
——霍光的笑容正是这样的。
——温和的,恭敬的……看不出一丝锋芒……
霍云忍不住在心中低咒一声,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儿了事,但是,这个忘头方动,他就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只能将所有情绪都压下,然后慢慢地重新坐下。
见霍云重新坐下,刘病已不由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也只能跟着重新坐下相陪。
这一次,霍云的态度郑重了许多。他扶着身边的竹几,慢条斯理地对刘病已道:“曾孙亦吾妹极贵,安危干系甚重。大将军疼惜之,难免纵容一二。然吾等却不可因此擅为。”
刘病已听得认真,不停地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
霍云轻挑眉角,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且曾孙与吾妹……不宜相识!”
——这才是关键!
——皇后微行出宫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微行出宫见别的男子……
——还与之出游……
担心过兮君的安危之后,霍云随即就想到这个!
——就算兮君的后位很稳,也不能这样折腾啊!
霍云看着刘病已,想知道他如何回应。
刘病已瞪大了眼睛,望着霍云,眼神分外的古怪,让霍云心里直发毛。
好一会儿,刘病已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话:“……我知……小君亦知。”
——他与兮君根本不应该有交集!
——他清楚,兮君也清楚!
——若非如此,兮君为什么会避人耳目相赠厚礼?
——若非如此,兮君为什么会冒险微行出宫?
——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吗?
刘病已觉得霍云这番告诫……到最后……根本是废话了!
——当然,前面一段还是有道理的。
霍云当然也明白刘病已的意思,顿时被他堵得心口发闷。
不过,刘病已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多说一个字,反而又恢复之前那副洗耳恭听的顺从模样。
霍云只觉得心里被闷得发疼,却又说不出对方有一点错,只能更加郁闷。
“总之!”霍云不想再多说了,“曾孙已非庶人,当善自惜身,不可轻身微行!更不可……恣意擅行!”
虽然已经十分地不耐烦了,但是,霍云仍然郑重地说出这番告诫。
刘病已也郑重地拜首应下。
见他应下了,霍云也就干脆地起身,举步往外走去。刘病已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相送。
将出北堂,霍云忽然停步,转头看向刘病已,让刘病已不由地又把心提了起来,不过,这一次,霍云只是又说了一番话,还是放缓了语气说的:
“我与曾孙同里而居。若曾孙遇事为难,不妨遣人告于我,我虽不肖,亦可分担一二。”
——这是许诺了。
刘病已不由一怔,有些不明白了……
“……嗯?”霍云的耐性一向不好,见刘病已没有立刻答话,就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刘病已这才回过神来,却仍然没有应声,而沉吟了一会儿,才抬眼看着霍云的眼睛,语气诚恳地笑着言道:“仆方居此里,诸事不明,正欲请教,不知道中郎将能否……”
没等他说完,霍云便挥手应了下来:“有何不明,随时可来我宅!便是我不在,君亦可遣人问我家老!”
刘病已连连点头,笑容也真诚了许多,让霍云看着不由一怔,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伸手捏住了刘病已的脸颊,虽然未曾用多少力道,但是,着实是有些尴尬。
霍云倒也有些急才,反正都做了,也就将尴尬什么的暂时抛开,又揉了揉刘病已的脸,才翻了一个白眼,道:“束发幼儿,正当如此!少作长者姿态!”
说完,霍云便拂袖出门,一派不屑的模样,留下刘病已怔怔地站在堂门前,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霍云早已经离开,刘病已只能在堂上直跺脚,想发泄都没处发去。
——他是束发之年没错!
——幼儿?!
——他只是还没有行冠礼而已!
——再说,他离十岁已经很久了!
……
最后,刘病已得出一个结论——霍云根本不是要交代,或者兴师问罪什么的!
——他就是来耍人的!
——可恶!
!!!!!
刘病已气得跳脚,从他家出来的霍云却是心情愉悦。
——最后那一出真的愉悦了他的心情,将之前的那些阴郁、不安一扫而空。
——不过就是个少年嘛!
霍云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想得太多了,心情就越发地好了。
不过,进了北阙,霍云仍然收敛了自己的笑容,一脸肃然地往禁门走去。
到了霍光在禁中理事的殿阁前,霍云又定了定神,理了理思绪,才让人通报。
他是霍家郎君,霍光的从孙,自然与一般官吏不同,不一会儿就被引领进殿,直接到了霍光面前。
“稍坐。”霍光正在看一份奏书,听到动静也没有抬头,直接出声吩咐。
霍云也没有出声,端端正正地向霍光行了礼,便在霍光左手边的方秤上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霍光看完了那份奏书,提笔写了几个字,便将之放到一边,随后才抬头看向霍云。
“如何?”霍光轻笑着问道。
霍云抿了抿唇:“我方才从其家来。”
“哦?”霍光饶有兴趣地追问。
霍云没有说霍光想听的话,而是低声道:“前一日,我在里中遇曾孙与……兮君……”
霍光摆手打断了从孙的话:“我已知其详。汝只言汝以为曾孙如何?”
霍云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却有些为难,但是,见霍光盯着自己不放,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大人……我以为……曾孙与君相似!”
145、兄弟、舅甥()
——“曾孙与君相似!”
霍云的话让霍光不由一怔,随即便笑了。
“……相似?”霍光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从孙,“如何相似?”
这个问题,霍云倒是答不上来,皱着眉想了半天,只能摇头:“说不清!”
霍云说得理直气壮,让霍光的笑容又深了一些。
看着霍光的笑容,霍云倒是想到了一点:“曾孙笑时与君甚似!”
霍光一怔,
——笑……
霍光的脸色变了变,让霍云不由心惊,腰又挺直了一些,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不过,霍光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叮嘱:“……既为近邻,当睦之为宜。”
霍云连忙恭敬地应诺。
——七月时,霍光就已经叮嘱过一次了。
当时,霍光令他同乘,单独交待他,皇曾孙是他的表弟,有幸同里而居,他当善待之。
霍云不以为然,不过,既然是霍光交待的,他自然也不会真的不当一回事,因此,他才会在书户时与刘病已答话,但是,刘病已的反应让他十分不满。
霍云也为此向兄长抱怨,霍山倒是很宽容:“应当善待之……”
霍山毕竟年长他数岁,对当年那场变故可谓是记忆深刻,况且……
“太子对我等也多有照拂……”霍山当时是这样说的。
想到故皇太子,霍云便没有脾气了。
——那位储君待他们的确好。
——刘病已也就是戒心重了一点,以他的身份与经历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大错呢?
因此,霍云才会借着兮君的事情再次登门。
——要照顾什么,总得结交了再说吧!
——不过,霍云还真没有想到这位皇曾孙与自己那位皇后表妹会有交情……
从霍光那儿离开,霍云没有急着离开宫中,而是去见了自己的兄长。
与霍禹、霍云不同,霍山并没有光禄勋属下任职,他是奉车都尉,侍中。
——奉车都尉、侍中都是天子近臣的官职,霍山当然也不例外。
——如今,天子寝疾,这些近臣多是在帝寝左右候命。
见到弟弟,霍山自然是高兴的,但是,立刻将人迎进了庐舍,同舍而居的几个侍中也很有眼色地让出了地方。
“汝今日当值,为何入内?”高兴过后,霍山也有些不解。
霍云懒散地倚在凭几上,不甚在意地向兄长诉苦:“平旦见表弟,自是要向大人禀报。”
“表弟?”霍山倒是没有在意他刻意强调的“平旦”,反而对“表弟”感到奇怪。
——乍然听到,他还真没想起来“表弟”是谁!
霍云不由翻眼:“皇曾孙。”
霍山这才“哦”了一声,却没有追问“表弟”的情况,而是问弟弟:“大人可有吩咐?”
霍云撇了撇嘴,换了兄长不悦地一瞪,才连忙收敛神色,正色回答:“大人嘱咐当睦邻为宜。”
霍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微哂问道:“表弟如何?”
“绝非寻常!”对兄长,霍云的回答就散漫多了。
霍山自然是不满意的,却也不会因此就对自己的嫡亲弟弟如何,不过是沉了沉脸,看着霍云不语。
霍云也不是没有看到兄长的神色,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少年,一时就有些怔住了,倚在凭几上,径自沉思着。
对自己唯一的弟弟,霍山还是很了解的,见他一直出神,便知道必然有什么让他为难的地方,因此,他没有出声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霍云才猛然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刚要说什么,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闭上嘴,起身,凑到兄长身边,低声道:“大兄,大人与表弟相识否?”
霍山一怔,随即看了霍云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汝为何有此问?”
霍云挨着兄长坐下,抱着兄长的手臂,低声道:“曾孙……神似大人……”
霍山不由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却并没再问霍云,只是拧着眉,静静地思忖着。
霍云乖觉地沉默着,没有打扰自己的兄长。不过,霍山并没有思忖太久,便回了神,拍了拍霍云的肩,安抚之意甚重,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霍云不乐意了。
“……阿——兄——”霍云拖长了音调,对霍山言道。
霍山不由失笑,却仍然没有说什么,而拖着他起身,举步就往外走。
“阿兄?”霍云奇怪地唤了一声。
霍山没有停步,淡淡地说了一声:“我送汝。”
——霍云这个中郎将,领的是胡骑,平素并不在未央宫,而是在胡骑校尉府。
霍云不是不想说什么,但是,他看得出霍山是认真的,他便没有出声,而是静静地跟着霍山走出庐舍。
兄弟俩走出庐舍,沿着宫中的大道往北阙走去。
这个时候,这条大道倒是没有多少人。兄弟俩走了一段,等到前后左右都无人的时候,霍山忽然问了一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