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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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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长乐卫尉务尽职守。一应人等。无朕诏命。勿内长乐宫。”

    天子沉稳地声音让金安上与史高惊讶抬头。随即对视一眼。又俯身参礼:“敬诺。”

    长安城内喧闹了一夜。天子便在高高地宫墙上听了一夜。直到东方欲晓。才在金安上地劝说下返回寝殿。

    对长安城中地居民来说。哪怕一夜无眠后。心中依旧忐忑不安。有职司在身地人却仍然不得不出门。当今天子亲政以来。励精图治。五日一朝。躬亲听事。丞相尚不敢懈怠。公卿百官又岂敢不奉职守?

    重重高门6续打开。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在在自家门阙前停了一步。才缓缓走出宅第。登上车驾。沿着直达宫门地大道。前往未央宫北阙。

    尚未看见宫门高阙。大道两旁骤然增加地卫士让不少官员心中登6时一寒。待看见宫门前地高阙时。不少官员又是一惊——未央卫尉亲自站在司马门前。监督司马等属官察验每个入宫官员地名籍。

    这本是例行的程序,但是,由卫尉亲自负责却是少有的,一般只会见到公车司马或者卫侯在此察验名籍,以防官员阑入。

    ——这可是非同寻常了!

    自从地节二年,大将军霍光过世,朝廷上的局势便愈地晦暗不明,百官离中枢越近,便越觉得当今天子高深难测,心中自然是惶恐惊悸,昨夜那般声响,再看眼前的情形,谁能不往最坏的情况上联想?

    说不清缘由,总之,不少官员的第一反应竟是出奇地一致——谋逆!

    ——只怕长安城又要有一次血流成河的惨变了!

    任职太仆的建平侯杜延年也不例外。

    听着旁道上马车内传出的窃窃私语声,他心中不由烦乱,蓦然想通前后的关节,不禁又是一阵颤栗,却也立刻有了决断,低声吩咐前舆驾车的御者:“去长乐宫!”

    御者是他的亲信私属,闻言虽是一怔,手上却没有缓半分,立刻拉动辔绳,驱使车前的两匹马调头向东而行,由甲第间的夹巷直达夕阴街,再沿着那条大街向北便到了北宫与武库之间的太常街,这时,就可以看到长乐宫的宫墙与高耸的西阙了。(注1)

    自高祖将整个宫廷迁入未央宫,长乐宫虽然仍是皇宫,但是,地位显然不及未央宫。自孝惠之后,长乐宫便一直作为太后宫,尊荣无匹,尽管有高后吕氏与孝文后窦氏权倾朝野的先例,却仍旧是后宫,不是正朝所在,直到今上以旁支入继大统,才初置长乐屯卫,并仿未央宫之制,设立了长乐卫尉一职。

    霍光在世时,长乐卫尉是他的女婿邓广汉。地节二年,霍光过世之后,民间盛传恭哀许皇后系遭霍氏毒杀而亡,皇帝虽未追查,却借故将霍家枝属的兵权尽夺,全部交由其亲信的外戚子弟掌管,长乐卫尉也换成了恭哀皇后的叔叔许舜。

    杜延年是霍光的亲信嫡系,来长乐宫自然不是想见许舜,他要见的是长乐宫现在的主人——上官太后。

    以大汉制度来说,皇太后有废立天子之权,可以说,长乐宫之主才是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人。当然,霍光既薨,今上躬亲理政已有两年,杜延年也不会奢望,皇太后一封诏书即可行废立之事,他来这里,所求的不过是自保。

    虽然并未经过紧邻北阙的宣6侯第,但是,杜延年看得清楚,已是入朝的时间,宣6侯第依旧门扉紧闭,宅第四周又有执金吾的士卒驻守,再联想昨夜的动静,杜延年揣测,十之**是霍家出事了!

    出乎意料?完全没有!

    来长乐宫的一路上,杜延年早已将前后想得一清二楚,对霍氏的下场竟是半点意外都不觉得。

    ——霍光薨后,霍家上下不思收敛,嚣张跋扈更盛往昔,他们这些霍氏旧人劝也劝了,谏也谏了,竟是没有半点效果,只能慢慢疏远霍氏。只是,无论如何,他们身上都标着霍氏的名号,岂是三五年内就能让人淡忘了?

    想到这儿,杜延年忍不住又长叹一声,还没从无奈的情绪中解脱,马车一个急停,他虽然一直扶着铜制的车较,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冲,胸口正撞上前面的辕木,几乎痛呼出声。

    “怎么回事?”虽然恼火,但是,杜延年很清楚自己的御者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行事。

    “建平侯有礼。此时,君当往太仆寺而行,不知为何竟往长乐宫而来?”车前响起带笑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长乐卫尉许舜。听到杜延年的声音,他也不等御者开口便径自与杜延年打了招呼。

    杜延年心中一凛,随即微笑而立,对许舜拦车阻道的行为视而不见,语气温和地解释:“前日中太仆上报,长乐宫新入舆马参差不齐,虽已令大厩令立即处置,延年犹觉不安,故亲来察看。”

    舆马之事是太仆的职份,杜延年认为这个理由应该是挑不出破绽的,却不料许舜虽是无从反驳,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不肯退让半步。

    “长乐卫尉!”杜延年的脸色一沉,有些动了真怒了。

    他是九卿之一,长乐卫尉虽挂着九卿中的卫尉之名,但是,毕竟不比未央卫尉守着卫尉寺,是正经的二千石高官。他方才的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许这个姓氏。

    “太仆勿恼,舜也是不得已。昨日陛下降诏:未奉皇帝诏令,任何人不得入长乐宫。”许舜也敛了笑容,极郑重地解释。

    杜延年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半分,淡淡地反问:“不知长乐卫尉所说的陛下是东宫还是西宫?”

    许舜不由怔忡了片刻,随即苦笑,按剑执礼:“太仆是宣成侯的亲信,皇太后岂会将太仆拒之门外?”

    杜延年虽然深得霍光的信赖倚重,但是,素来行事低调,与史、许两家的新贵子弟也从未交恶,许舜这番话确是一片好心在提点他。

    许舜不知,他这样一说,杜延年却是下定决心必要见皇太后了——霍氏覆灭在即,他不想与舟共沉,便需有新的倚赖、庇护。史、许两家能不落井下石已是善心,能保证他不受牵连的只有这位皇太后。

    “卫尉慎言!”杜延年正色相告,“我朝素重孝悌,卫尉之言岂非陷县官(注2)于不孝?”

    许舜立知失言,脸色立时便一片苍白,随即就听杜延年斥喝:“还不让开?”

    许舜心惊不已,刚要退步让开,又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连苦笑:“舜职司所在,不敢从太仆之言。”言罢竟是一扬手,宫门卫士立刻围了过来,横戟执铩,气势凛冽。

    杜延年见状,一口气堪堪堵在胸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脸色涨得通红。

    “叮!叮!叮!”

    清脆的銮铃声打破了紧张的对峙气氛,让许舜的脸色陡然大变,待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愈清晰,他不由显出惊惶的神色,转身便往长乐宫的西阙疾奔。杜延年也是神色骤变,但眼底竟显出一丝释然来了。

    拦在大道上的卫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继续拦在这儿,还是跟着主官一起回西阙。杜延年却是长吁了一口气,拍拍身前的御者道:“是皇太后仪驾,且避到道旁。”

    他是太仆,对两官出行舆驾再熟悉不过,只听响动便知道虽非皇太后法驾,却也是极正式的出行车马。

    去向不言而喻。

    注1、:汉长安城以“八街九陌”闻名于世(三辅黄图),也即是有说八条大街和九条大道。“八街”的名称,见载的有“香室街”、“夕阴街”、“尚冠前街”、“华阳街”、“章台街”、“藁街”、“太常街”和“城门街”。若以古街名“对号入座”的话,学者们的意见还不一致。“香室街”是清明门内大街,似乎没有太多的争议。而对安门大街,史念海先生说是“章台街”,何清先生说成“城门街”;对直城门内大街,史先生认为是“藁街”,何先生以为属于“太常街”;史先生还认为华阳街即是横门内大街。因为无定论,我就自行挥了一下,将北阙甲第与北宫间的厨城门内大街称为夕阴街,北宫以南,未央宫、武库与长乐宫以北的直城门-霸城门大街称为太常街。

    注2:县官,是汉世对天子的称呼,类似宋代称天子为官家。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庸知其盗买县官器,怒而上变告子,事连污条侯。”司马贞索隐:“县官谓天子也。所以谓国家为县官者,夏官王畿内县即国都也。王者官天下,故曰县官也。”汉书霍光传:“县官非我家将军,不得至是。”注引如淳曰:“县官谓天子。”宋孙奕履斋示儿编杂记人物通称:“天子可称鉅公,可称县官。”章炳麟官制索隐:“有以疆域号其君者,如汉世称天子为县官。”。

2、西阙前的坚持() 
按照礼法,上官太后应该是太皇太后。

    她是孝昭皇帝的皇后,孝昭皇帝早逝,朝臣议立昌邑王刘贺,刘贺继位后即尊其为皇太后,但刘贺即位仅二十七天就因昏乱无道而被废。随后,朝廷议定所立,共推卫太子之孙,也就是当今天子,以孝武皇帝曾孙入继帝统。今上即位,按制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可是,不久,便以故昌邑王不入帝统为由,仍称其为皇太后。

    无论是被尊为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她都是大汉最尊贵的女性,即使今上与皇后皆比其年长,皇后更是其亲姨母,在她面前也必须称臣行礼。

    大汉天下,她真想做什么,连天子都没有办法阻止,何况许舜只是区区的长乐卫尉,说得浅显通俗一些,他也就是长乐宫的看门人,但是,史高之前来传诏时就暗示了他——最好也别让皇太后出宫,这会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了。

    宫门原本就是敞开的,许舜还没进三出阙,就见先行的导骑徐徐而出,直抵宫门的直道上,紫罽軿车在卤薄、属车的簇拥中缓缓驶向西阙。

    一见骑士郎卫,卫士们再无犹豫,立刻返回原来的位置,毕恭毕敬地准备迎接皇太后的车驾通行。

    “长乐卫尉臣舜昧死拜见皇太后陛下(注1)。”许舜一头冷汗,长跪在道旁。

    皇太后车驾行的是驰道,而诸侯王以下皆是无诏不得入驰道,许舜便是想拦也无从拦起来,只能期望素来待下宽容的皇太后不会毫不理会自己的问安。

    丝维飘动,毛罽轻响,马车却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最后缓缓行过许舜的身边。

    许舜只觉得耳边阵阵雷鸣,胸口又因为心跳的感觉而隐隐作痛,脑中一团迷糊,仅存一丝清明却是无限懊恼——何必如此?反正史高也是暗示,他只作没听懂就是了!

    许舜固然是心乱如麻,骖驾軿车中的皇太后又何尝是心静若是止水?

    事实上。登车之后。上官太后便一直沉浸在自己地思绪中。根本没有听到许舜地声音。没有太后话。所有人也不敢话。眼见车驾将出宫门。同乘地长御(注2)实在无奈。伸手扯了一下她腰间地佩绶。她陡然一惊。望向长御地目光竟是前所未有地锋利。

    长御见她回神。便连忙长跪请罪。脑海中却因此闪过一个念头——毕竟也算是将门出身。平时再温和。神色一动也自有一份慑人地威仪。更何况。她身上还有霍家地血统!

    “陛下。长乐卫尉在外问安。”顾不得心神尚未镇定。长御连忙解释。还没听皇太后开口。就听身侧年纪更长地同伴冷哼一声:“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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