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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江湖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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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墨生定睛一瞧,果然瞧见一个头戴委貌冠,面若重枣的长髯男人缓步走入今月楼前的庭院。

    白墨生沉默半晌,微微摇了摇头:“这人面生,我所知的玉族老一辈中决无此人,但是这汉制宽袍、灯火映着的水玉色腰带都做不得假,当真怪事。等下的今月楼楼会你不要参加了,我和你楚伯能互相照应,你速去锦衣卫衙门帮助宋驰长老,那里才是我们这次进京的目的所在。”

    “是,师父。”李成梁拱手应承,飞身下楼向东去了。

    白墨生慈祥的面庞逐渐变冷,缓缓地喝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玉穹英,十六年了,你终于肯从玉族的深宅中走出来了,今夜你我当有一会!”

    “亭衍兄,可是十六年前的‘白墨杀’又要重出江湖了?”忽然从另一侧的窗边传来了接下句的声音。

    “噌!”一声锐响,寒芒闪过,传来声音的窗户已经被数只银镖洞穿。

    “寒星镖?!老白,你玩真的?”那声音似有些气急败坏。

    白墨生淡然地说道:“牧战,你那身药虫味隔十里我都能闻着。你这南草阁的大当家怎么没有和诸派领头人在一起看戏呢?”

    一个长得略显粗狂,皮肤黝黑,陪着苗寨挂坠的中年男子从窗子外翻了进来,爽朗地坐下,毫不顾忌地抄起李成梁的筷具大吃了起来:“要我说,他严世蕃和江飞飞翻不起大浪,也就是在请帖上耍耍嘴皮子,你们各家还郑重其事地开个破鸟议事。湛卢剑这等神兵就算真的现世,怀璧其罪,严世蕃留着在家里把玩就好,拿出来搞什么品剑会,不怕风大闪了腰?而且弄得如此阵势,真当大家没见过好东西?洛白城的乘胜万里伏、第五涛的涯角枪,你墨阁巨子楚伯颐的步光剑、玉族的定秦剑,哪一件不是传世名器?”

    白墨生微微摇了摇头:“牧兄,严世蕃借着湛卢剑出世聚集天下英豪,必有其深意,只是我等现下不得而知。不过我已经知道今夜有人在项上寄存了十六年的人头,要永远地留在这大时雍坊了。”

第二回 今月楼外波诡云谲 镇抚司前暗流涌动(3)() 
牧战被白墨生言语中的冷意惊得打了个颤,吞吞吐吐地说道:“老白呀,咱方才也就是个顺嘴玩笑,你说你当年追杀玉穹英千里,搅得江湖腥风血雨。得亏先任巨子费劲周折才算抚平了这些,否则墨阁与玉族必然玉石俱焚。”

    “灭门之恨岂是能抚平的?若非我为报先任巨子大恩,受其临终嘱托,北出关外,聚集弟子助卫北边,怎会让这老贼存活于世。”白墨生怒声低喝道。

    牧战连忙拍拍白墨生的背,抚平其怒气,陈恳地说道:“白家灭门仍是悬案,当年你认定玉穹英也只是听了那位幸存门房的弥留之际的一面之词,是否真假从未验证。况且你当年在玉族主宅外一守就是四年,都快走火入魔了,那时候也就先任巨子能让你走出那个魔障了。”

    白墨生仍然语态强硬地对道:“我当年没有强闯玉族主宅就是因为也不能确定玉穹英是否真凶。不过这老家伙躲了这么多年,也没少再幕后给我墨阁下黑手,只是明面上无从可查。白某新添掌墨阁掌阁使,为了这些年亡于两家冲突的墨阁弟子也要这老家伙授首。”

    牧战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人当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是新官上任一颗头。这十二年也没在你胸中犁出几道沟壑,还是这么冲动。按住你的剑,我老牧可不想‘白墨杀’这个当年在江东可止小儿夜哭的名号再出江湖。”

    白墨生自信地答道:“白某早已不是鲁莽行事之人,他玉族自始便不参与我等门派议事,必是与严家有龌龊,等下咱们两家还要当心着点,白某信不过丐帮、雪城的那些家伙。戌时三刻要到了,咱们先去今月楼里瞧瞧吧,江湖礼不可失。”

    “走着!”牧战声如雷震,拍了四两碎银在桌上,“掌柜,结账。”

    二人在掌柜满面堆笑地送别中走出了酒楼,来到了今月楼前。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李成梁出了酒楼,一刻不停地向锦衣卫衙门飞奔过去,借着夜色,负剑行走在大明都城的屋瓦房舍间。想到自己此去能参加今夜的主要行动——为了墨阁所倡之“侠义”,夜闯作恶多端的锦衣卫衙门,李成梁扯了扯衣襟,让自己能凉快一些,否则他沸腾的血液能将夜空点燃。

    李成梁脚下轻点房檐,腾身来到西江米巷的一户院落,这里距锦衣卫衙门不过百余步,是墨阁大队人马的藏身之处。

    “谁?”院中的护卫一声低喝。

    “春秋堂香主李成梁。”李成梁答道,“宋长老在那?”

    “宋某在屋内,李香主,为何未按约定在今月楼而出现在这里?”一位满头白发的清瘦老者推门从堂屋中走出。

    李成梁箭步上前,拉过宋驰的手臂进入屋内,留下屋外摸不着头脑的其余墨阁弟子面面相觑。

    李成梁闷下一杯茶水,开门见山:“有玉族人提前到了今月楼楼会,且那人连我师父都不认得。师父怕这边出岔子,让我来帮忙的。”

    宋驰本以为出了大事,一听如此,不以为然地说道:“玉族虽然与我墨阁私下有些冲突,但是大局上两家都一直结盟抗倭,这次我墨阁秘密集众营救被诬私通倭寇的弟子,且不说他玉族不得知晓,就算知晓,以玉京铖的胸量是不会来使绊子的。李香主正式入阁不过旬日,白阁使掌阁不过半年,对而今之势还不甚了解啊。”

    “可是……”李成梁被宋驰所述辩得哑口无言。

    宋驰自信一笑,抚了抚胡须:“李香主既然来了就随我等一同行动吧。今夜是北司镇抚使陆炳所开赌坊结月利的日子,会有大批锦衣卫去护送,锦衣卫衙门正是守备空虚之时。我麾下三十二名墨青袍弟子可结‘天志明鬼阵’,还有近百青墨袍弟子跟随,就算正面对敌亦无所惧。李香主,如此可是万无一失?”

    李成梁拱手道:“我墨阁‘天志明鬼阵’是天下闻名,可是锦衣卫的‘环刀战阵’亦非虚名,况且陆炳也只是同知,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寅手下精锐不受调度,宋长老还是小心为好。”

    宋驰怒道:“李香主,莫要在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刻之后便要出发了,听闻李香主初入墨阁未来得及习我墨阁武艺,是宋某身为传功长老的失职。稍后进击时,老夫会派弟子看护李香主安全的。宋某还有事,李香主稍歇吧。”

    李成梁目送着宋驰出屋去,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夜色仿佛从来都无法进入锦衣卫衙门,无数的灯火永远将此处映照得犹如白昼。踩绣狮子在火光下莹莹生辉,如仙兽下凡,威风凛凛。

    值门的两个小校尉困倦地打了哈欠,在锦衣卫衙门值守常被这些校尉、力士看作是整个大明最无趣的职务,因为从来都不会有人敢来此滋事,寻常人从来都是绕道走的。

    “呲!”两声轻微的锐响,值门的两名校尉应声而倒,两位墨青袍的弟子脚下踏云般闪身到近前接住了两名校尉的身体,近乎一瞬,又是数道墨青色的身影闪出,打开大门进入了内院,而街面上依然寂静如水。

    李成梁在街对面的巷角黑暗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瞥了一眼身旁这个叫万俟嵩的小子,还没自己大呢,就被宋驰那个老货派来保护自己,真当李大香主是个蒙荫的了。

    李成梁低声问万俟嵩:“宋驰长老呢?”

    万俟嵩呆呆地看了李成梁一眼,指了指锦衣卫衙门:“师父自己进去了。”

    李成梁还想说什么,只听头顶一声低喝:“事成了,去接。”

    话音刚落,十几个墨青袍的人从巷中冲出,来到衙门前。显然,宋驰他们得手了,墨阁的人被救了出来。

    李成梁皱起了眉头:“锦衣卫何时如此不堪一击了?”

    “这是师父和诸位长老谋划得好。”万俟嵩略带骄傲地说道。

    “有人劫狱!”“捉拿逃犯”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阵阵喊杀声,从街头结尾冲出了百余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各持火把,将整条街面照耀得煌如白日,中有十数人还手持嘉靖铳火器,燃烧的火绳闪着点点光芒。

    “救人!”将将从衙门内走出,身上负着人的宋驰看到如此情势,大喝一声。

    只见数十名身穿青墨袍人持火把冲出,近乎瞬间,锦衣卫衙门前平静如水的局面顿时翻起滔天巨浪,两方人士都紧紧攥着手中的火把与利刃,十数支火器也对准了内外圈的墨阁诸人,大战一触即发。墨阁后出的众人虽然将勉强合围住了锦衣卫衙门口的锦衣卫,但是人数与装备都明显落于下风。

    李成梁和万俟嵩都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情势的来回变化。李成梁心中暗暗叫苦,锦衣卫如此动向显是有备而来,等下真动起手来宋驰等人为营救的伤员拖累必然处于下风,且不说还可能陆续赶来的其余官兵。若然形势当真危急,自己也只能先护着万俟嵩一人撤走,无力再顾及他人。

    身负伤员的宋驰也是心神大乱,本以为与其他诸位长老的谋划面面俱到,万无一失,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墨阁的狗,真是好牙口,真敢来咬我锦衣卫?”一位身披红色麒麟服,面色暗沉的中年男子傲然地从锦衣卫中走出,不屑地讽刺道。

第二回 今月楼外波诡云谲 镇抚司前暗流涌动(4)() 
“墨阁的狗,真是好牙口,真敢来咬我锦衣卫?”一位身披红色麒麟服,面色暗沉的中年男子傲然地从锦衣卫中走出,不屑地讽刺道。

    宋驰冷漠地回道:“墨阁代天行义,御卫倭寇,反有门人被诬与倭寇勾连,天不予许,锦衣卫未曾明察便施以琵琶刑,是何道理?”

    “我陈寅行事用不着你们这些江湖野狗来指手画脚。”此人赫然是当朝锦衣卫左都督,都指挥使陈寅。

    “噼里啪啦”火把燃烧的声音充斥鸦雀无声的街道,宋驰与陈寅四目相对,似有刀光剑影闪过,仿佛万钧大山压顶,李成梁在巷角感觉空气都为之一滞。

    陈寅沉吟片刻,抽刀出鞘,厉声道:“今日陈某也不想玉石俱焚,只是受人之托职责所在。只要今日阁下能败陈某一招,陈某即命放行且发于文牒,保你回东南畅通无阻。”

    宋驰冷笑道:“你会如此好心放我等离去,岂不是落与他人把柄?”

    “附近五百步内闲杂人等均已被肃清,此处也都是陈某自安陆带来的亲卫,阁下可安心出手。”陈寅顺手挽了一个刀花,“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

    “陈大人,您如此行事似与约定不符吧?”

    李成梁循声看去,只见三名身着汉制宽袍,系着水玉色腰带的人从天而降,只是为首稍显成熟的人头戴紫铜冠,与其余两人的玉色束发方巾不同,显是领头人。

    宋驰看清来人面孔,顿时面色赤红,似要爆发冲天怒火,怒斥道:“玉京铄,你好胆!前次听闻我墨阁弟子被捕是因你之故,老夫还嗤之以鼻,不成想你当真丧心病狂!”

    玉京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衬着自己的翩翩风度:“宋长老此言失察。令郎勾连倭寇事实确凿,宋长老一时不察,恼羞成怒,实是不当啊。现下夜闯命官衙门,劫囚欲逃,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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