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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惊鸿-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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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喊话似乎起了一定的作用,似乎正处于某种错乱意识下的卫若水轻声说道:“鲤儿?”

    连鲤的心一喜,抓着掀开一半的幕布又放了下来,往前走了一步却又犹豫地停住脚步,她带着试探的语气说道:“对,我是鲤儿啊……”

    “鲤儿……我的孩子……”太后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怅惘的神色,“我的孩子呢……”

    “我在这呢……”连鲤尝试着渐渐走近她,伸出双手试图使她镇静下来,轻柔地安抚说道:“在这呢……”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太后卫若水抚着腹部的手一紧,脸色一变,开始惊慌地四处张望,似乎根本看不见在她身旁的连鲤。

    连鲤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了,太后似乎正处于某种不正常的幻境之中,或者说,是癔症。她现在的思想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而是沉浸在病症的幻觉之中。

    连鲤刚想出些端倪,怔愣着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太后猛地起身,把她撞了个趔趄。

    连鲤下意识便抓着身后的幕布,一下子摔了个实地。

    “那不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在哪里,我的鲤儿没有死,我的孩子……”

    太后卫若水捂着腹部,惊慌地四处张望着,好像身处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走走停停,兜转的脚步越来越快,呢喃念念的语速开始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像是随时会爆发的野兽一样。

    被摔了个七晕八素的连鲤看着此景,后知后觉的害怕情绪终于狂涌了出来,趁着卫若水她不顾依旧疼痛的脚踝,连滚带爬地爬到香案之下,害怕地捂住了嘴巴,生怕惊出一点儿声响。

    透过垂挂的案布流苏缝隙,她看见太后穿着的祥云绕凤鎏金宫靴远远近近地走来走去,心中的恐惧更盛。

    来来回回地在灵堂搜寻着什么的卫若水一无所获,情绪忽然变得狂躁了起来,她清丽的脸庞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地握着拳,狂躁地左右踱步,捂着疼痛的脑袋,开始冲着虚无的空气大吼大叫道。

    “那是本宫的孩子!那是本宫的孩子!”

    连鲤被这吼叫吓了一跳,眼泪几乎就要流淌下来。

    她听说过宫内传说着的太后当初是如何艰难地在政变之夜的叛军之中生下自己,然而她没想到这痛苦的回忆似乎还束缚着母后的心神这么久。

    听着卫若水的吼声,她忽然想到,每年五月三十的诞辰,她的母后全都早早告退,难道是因为太后的情绪会在这种日子这样子崩溃吗?

    她的腿还在发软,还在颤抖,然而连鲤又想起了在宫殿之外远得甚至有些不安全的皇卫队列,想起了石兰的交代。

    原来石兰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吗?

    什么叫做“不是本宫的孩子”?

    可是自己还活着啊,好好地活了那么多年了……

    到底这个灵堂到底是设来祭奠谁的?

    到底是谁在那一晚上死去?

    心中的恐惧盖过了强烈的好奇与疑惑,连鲤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然而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在外面不停走动的太后已经安静下来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若是卫若水还在大吼大叫,连鲤还不至于太过害怕,然而此时一安静下来,她才觉得自己躲在桌案之下的空间十分狭小,她的背需要紧紧抵住后面的墙壁,缩着肿痛的脚才能够栖身在内。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徐亨、母后、夏新荷、迷谷、王叔……

    她不过是想安生地当个皇帝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案布之外不再有声响,连鲤无法得知太后现在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

    藏身于桌案之下的连鲤捂着嘴,却不停地在发着抖。

    她多希望自己一开始就与司寇准待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发现太后宫内的灵堂,也不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1…066 死者未死() 
她多希望自己一开始就与司寇准待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发现太后宫内的灵堂,也不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

    小准儿救我……小准儿小准儿……救我……

    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司寇准的名字,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起来,害怕与莫名涌起的难过情绪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淹没。然而她不能失去理智,她必须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与呼吸。

    这种安静的恐怖比起大吼大叫更为可怕,连鲤听得见从自己强捂着鼻腔的手心中呼出来的粗重的喘息,心脏狂跳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害怕的情绪不受她的控制,而太过于安静的压抑环境她的神经紧绷,只需要一丁点的声响就会断裂。

    就这么蜷缩在桌案之下许久,她紧张的情绪到达极点之后开始慢慢回落,她开始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也许太后只是犯了病症很深的癔症而已,也许是因为怕自己害怕才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也许这灵堂是死去的父皇设置的,也许是因为触景伤情她才从不参加自己的寿宴,也许这么安静母后已经离开了……

    她这么找了许多借口安慰自己,害怕的情绪居然也慢慢地缓解了下来。

    连鲤抚着胸口,做着深呼吸,待确认了外面真的已经没有动静之后,揉揉脚踝,准备爬出桌底。

    她刚一趴下,觉得眼角一侧有什么东西,下意识侧脸一看,便对上了流苏案布之外的半张脸。

    那张脸清丽娇美,面色惨白,此时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其兴奋的事情即将狂笑出来一样兴奋,却又拼了命地强忍住上扬的嘴角,而那双眼睛带着股诡异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连鲤。

    卫若水就这么静静地趴在案布之外,不知道在那里看了连鲤多久。

    “找到了。”

    卫若水的眼珠子往上一翻,嘴巴咧出一个古怪的角度,伸手抓住连鲤的脚踝。她的力气极大,一下子就把浑身发冷的连鲤拖出了桌子之外。

    连鲤尖叫一声,被卫若水一把抓住脚踝,整个人被粗暴地拖出了香案。

    她下意识用手去抓住香案的一脚,然而太后的力气极大,连带着她紧抓着的香案锦布也一并扯了下来,上面供奉着的一应瓜果皆劈头盖脸砸在连鲤的身上。

    “母后!”连鲤惊叫着,刚惊慌地朝前爬走两步,却又被卫若水抓住脚踝一把扯回。

    她拼命踹脚却挣不开太后的压制,双脚被卫若水的身躯一压,甚至于被卫若水抓住双手强压在地,然后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连鲤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住了,只觉得耳目皆鸣,眼前一片昏花,她微张着嘴眩晕着还未反应过来,又被卫若水抓着头发狠狠撞上桌脚。

    “还想跑!还我孩子……”卫若水强行按压着连鲤,几乎癫狂。

    “不要……”连鲤挣扎着的手便瘫软地落在地上,眼睛微睁,几乎要失去意识,她唇瓣微动,低声说道:“不要……”

    “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没有死……”

    “不要,不要再说了……”连鲤的思绪混乱,眼睛微红,指甲用力抓挠着地上的木板,额心滚烫。

    卫若水却欣喜若狂,将她的脑袋又死死冲着地上猛撞了几下,见连鲤没有了挣扎,便将眼神盯着她的腹部,指尖微翘,轻轻地抚摸着,不停地喃喃念念说道:

    “本宫的孩子没有死……是本宫的孩子……石兰快帮本宫……剖……”

    卫若水抬头开始看向四处,念着石兰的名字,指甲掐着连鲤的手臂,四处张望着。

    孩子没有死……孩子死……孩子孩子…死死死……

    连鲤闭眼,脸颊划过一滴泪,嘴唇颤抖着,捂着耳朵,拼命低吼道:“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她的指甲自地上划过长长的一道,拼命扬起试图撕裂卫若水狰狞的面孔!

    “不要再说了!”她的脑海里满溢着不知何人的悲伤与愤怒,胸膛滚烫的力量即将喷涌而出!

    “不要再说了!”她闭眼,尖锐地嘶喊,自灵魂最深处隐藏的力量终于迸发,如地狱的岩浆一样将她撕扯成两半!

    一枚神鉴自她的眉间隐隐浮现,凭空衍生出无数圈淡青色的光芒大绽,连鲤像被包裹在青色丝茧的幼虫,青芒环绕,她睁眼,双眼血红凶恶,骤然间青芒如荡开的波浪袭向四周,横扫一切。

    无数条白绫舞动,从中间断裂开来的一端从半空飘落,满了一地,苍苍茫茫,好像长生殿之下的白色俑海一样。

    卫若水的手依旧停留在连鲤的身上,力道却早已不再,眼中的光芒一逝,便缓缓瘫倒在地。

    她身底下的连鲤大喘着气,面色惨白,眼神直直地看着头顶,香案之上摇摇欲坠的灵牌终于哐当一声落了地。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很久,连鲤惊恐的表情渐渐冷冽了下来,变得僵硬,变得木然。

    她用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卫若水推开,踉跄着起了身。

    她痛苦地皱眉,一手摸向眉心,滚烫的触感。那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刺痛得她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她的思绪混乱,来不及思考事态怎样的变化,目光便落在了那沾血的灵牌之上。她定睛一看却不由得浑身一震,直接在原地呆住了。

    那方小小的牌位造型十分简单,用料却非常讲究,显然立灵位的人十分用心。然而此时的连鲤根本没有去思考为什么太后的房内设有灵堂,因为她的目光死死落在了牌位主人的名字之上。

    连鲤。

    不对啊……

    为什么写的是“连鲤”?

    连鲤的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一下,笑了一下,又立马变成面无表情,目光呆呆地看着那斜斜倒地的牌位。

    写错了啊……

    为什么牌位上写的是她的名字?真的是写错了啊……

    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几个字,转过头去,看见已经被她打昏了的太后卫若水。

    “母后……”连鲤目光呆滞地喊了一声,上前一步,跪在她的身旁,推了推,“母后,您写错了啊……”

    “写错了啊,我才是鲤儿啊……”

    卫若水没有动静,然而连鲤推搡的动作却不停,她自说自话,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这几句话。

    “我才是连鲤啊,我没有死,怎么写上了我的名字……”

    明明没有感觉到难过,可是为什么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掉?

    如果死掉的是连鲤,那她是谁?

    如果她不叫作连鲤,那她应该叫做谁?

    连鲤不是连鲤,夏新荷不应被叫做夏新荷,那……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徐亨那时候只是低声啜泣,却显得那么孤独,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因为她现在就觉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1…068 未来未知() 
在门口的洪曼青脚步一顿,回头,脸上浮现出嘲讽的表情,随后跨出了那一道门槛。

    情况变化得太快,候三儿张着嘴巴愣住了,被元香一喝,才赶紧去收拾散落一地的瓷片。

    卫丰摸摸头痛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对着司寇准的肩膀拍了拍,跟着洪曼青的后头追了出去。

    司寇准微微一皱眉,也行了一礼,正要出去,却被连鲤喊住了脚步。

    “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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