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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偷天-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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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惊归惊、怕归怕,纵然一时间骇得目瞪口呆,眼看师尊(爹爹)落了敌手,也想起来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快把我师尊(爹爹)放下!不然便将你们视作拜月同党!”

    “你以下犯上!等我们禀明书院,定要治你个忤逆之罪!”

    步安听得好笑,心说这些蠢货果然是蠢,这狗官你们的师父,与我又非亲非故,忤逆个屁啊!

    人质在手,他哪里还有兴趣跟这些人拌嘴,一边喝令他们让路,一边拿了素素及时递来的绳子把江宏义绑了个结结实实又交给惠圆。

    邱缙再怎么扯着嗓子放狠话,也不敢真的再动手,只好勒令官兵让道。

    江氏兄弟双眼冒火般盯着步安,江楚筳眼角含泪,咬着牙道:“你敢伤我爹爹,曲阜书院便与你不同戴天……”

    步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摇头笑道:“你这坑爹货色,嘴还挺硬的嘛……”

    说着便不顾呆若木鸡的江楚筳,跳上了行进中的马车,探头朝亦步亦趋跟上来官兵和邱缙等人招手,冷笑道:“你们爱跟着就跟着吧!送我们到越州城,正好让城中百姓见识见识曲阜书院的威风!”

    身后一辆马车里,剡东医家彭济安感慨道:“老夫曾听人说,这世上有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之人,今日终于见着了。”

    另一辆车里,连双腿被打断都忍着没哭的楼心昱,此刻却悄悄抹起眼泪。晴山见状递了条手绢给他,他接过手绢愈加止不住泪,哽咽道:“心昱将来也要学儒,但绝不做刚才那样的儒生,要做步公子这样的儒生……”

    车厢里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全都看着楼心昱,听得懵懵懂懂。

    晴山听得有些感动,觉着像这样的孩子,真值得步爷拼着命把他救出魔爪。

    楼心昱擦干眼泪,递还手绢时有些局促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要做步公子的娘子了?”

    晴山听得一惊,心说难道连这孩子都看出自己不对劲来了吗,却又听楼心昱说:“我爹爹说,步公子都和姐姐住到了一起,想必不日就要成婚。让我和心旻等着喝喜酒呢。”

    原来如此……晴山脸上微微一红,摇头道:“子虚乌有,偌大的宅子怎么能叫住到了一起呢,是你爹爹想错了。”

    这时突然有个五六岁的女孩儿指着晴山笑道:“姐姐脸红了……羞羞呢……”

    接着居然又有个女孩儿笑着唱起了不知谁教的童谣。

    “大姑娘,上花轿,哭哭啼啼就不笑……脸儿俏,心儿跳,新媳妇只恨天还早……”

    晴山心说,是哪个卑赖的竟编出这种童谣来教坏孩子,扭过头故意不去看她们,隔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恨天还早?”

    “要等天黑了才能入洞房呗……”

    “……你们腿脚都不疼啦?”晴山红着脸嗔道。

    “看着姐姐就不疼了……”有个嘴甜的小女孩儿笑道。

    楼心昱虽然嘴上不说,但看着晴山姐姐这付神情,便觉得爹爹准没有说错,她迟早要做了步公子的娘子。

    ……

    ……

    只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江宏义便在马车上悠悠醒来。

    步安故意让惠圆和尚带着他上了孩童伤情最重的那辆车上,因此江宏义睁开眼时,看见两位上了年纪的医者各自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童,见到孩童的腿伤深可见骨,才觉得自己说不定犯了失察之过。

    惠圆和尚瞥见他瞪着眼睛,生怕这人背着手也能施展术艺,便一下把他摁住,叫他丝毫动弹不得。

    “这位禅师……你等真的是为了救这些孩子?”江宏义沉声问道。

    惠圆和尚老实答道:“若不是你们三番两次作梗阻碍,这些伤童早已经躺在越州府城的医馆里了。我也不是禅师,我是比丘僧。”

    “那你们为何不与我弟子早说?”江宏义一脸苦色,想到自己可能真做了恶人,便连眼前这和尚到底是禅师还是比丘,都不怎么在乎了。

    “哪个是你弟子?你们曲阜书院的人,不是早就见着这些孩童了吗?还阻拦我们去延请医家,非要将这些伤童抢去……我若不是身在地窖,怕是早和他们打过了。”惠圆和尚知道来龙去脉,一部分是在地窖里听到的,另一部分是爬出地窖后,张瞎子告诉他的。

    “终究是你们强闯关隘,又设陷害死官兵,也难怪我那弟子愤愤不平。”江宏义叹道。

    惠圆和尚极难得地皱了皱眉头:“你看着年纪不小,怎么还没有那位宋姑娘懂事。我家步爷的师姐的弟弟被贼人掳走了,正着急去追,可那兵头也像你一般不听解释,非要把我们绑了,我们自然不肯,打伤了他们已经算轻,没有打死就算好的了。”

    “你说宋姑娘,宋姑娘怎么了?”江宏义越听越心惊,见这和尚一脸老实,便觉得自己多半是给蒙蔽了。

    “宋姑娘说,要把此事禀明他父亲,才把你们的人吓跑的。”惠圆和尚如实答道。

    到了这时,江宏义自然全听懂了,气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

    和尚赶紧把他摁紧:“施主,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你放心,步爷说了,快到越州城时,就把你放了。”

    “我放心……我教出如此孽徒,哪里还敢放心……”江宏义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惠圆和尚心道,你那些徒弟跟你又没什么两样,怎么说得全是他们不对似的。不过这些事情他可管不着,他只管看好这人,等快到越州,再把他放了便万事大吉。

第一百零九章 只恨救得还太少(求订阅求月票)() 
车队将要进入越州城,但还看不见城门巡检时,步安起身朝身后喊了一声:“惠圆!放人!”便不再去管。

    他不可能真把这曲阜大儒囚禁起来甚至弄死灭口,要不然曲阜书院真要跟他不死不休;也不至于临放走他之前,凑上去说几句“不打不相识”或者“我这都是为了孩子们,请你多多包涵”之类的软话,根本没有意义。

    梁子结下了,不是靠讨饶就能解决的。

    况且他也明白,自己占着理,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这些瞻前顾尾的儒生暂时拿他没有办法。

    看大长腿宋姑娘的性子,她爹说不定也是个帮理不帮亲的;就算不是,曲阜书院从国士宋尹廷往上数,总能找出几个讲理的。不至于天下儒生正宗,全是些沆瀣一气的小人吧?

    有道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这天下的儒门修行法子从根本上决定了,儒门可能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但是真小人不至于太多,即使有也修行不到太高的境界。

    就譬如眼下这个大儒(步安还不知道这人叫江宏义),即使拦路抢人也要先把道理讲明白,哪怕这道理狗屁不通,但他自己多半是深信不疑的。

    假如刚才对上的是道家的高人,步安绝不会二话不说就是干,因为道修没那么多规矩和道理跟你讲,人家讲得是逍遥,讲得是大道无情,想杀你便杀你了,因此跟这样的人结仇就得掂量掂量。

    至于这世上的僧人是个什么样子,因为越州没有名寺宝刹,惠圆又显然没什么代表性,所以步安暂时还了解得不多。

    他赶在没有进城之前,放了那儒生,多多少少还给他留了一点面子;而且正如步安所料,这人确实也是要面子的,悄无声息便走了,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马车进城时,步安正要下车向看护城门的巡检和税司官差们通报一声,可他才刚起身,就有个官差大声喊道:“是七司步爷!步爷回来了!”

    紧接着平时人五人六的官差们便都换上了笑脸,抢着把木头打成的路障搬开,目送七司的车队入城。

    说起来这些差役纵然惯于媚上压下,其余屁大点本事没有,但良知总还没有泯灭,对昨夜里鬼捕七司威震越州北门,从拜月贼子手里抢下数十孩童的义举,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步安隐约猜到,这种舆论多半也和北门巡检汪鹤有关,自己当时走得匆忙,把贼子与孩童全都留下,等于是送了这位汪大人一份大礼。汪鹤白捡一份功绩,投桃报李,替七司打打名声也是应该的。

    毕竟在场百姓和官差都看见了的,汪鹤想瞒也瞒不住,再说这事在官面上如何盖棺定论,还得看江南东道的提刑按察使司如何禀明朝廷,中间关节自有他那知府姐夫去打通,与越州百姓怎么看,没有多大关系。

    步安自己立的功,好处却给了汪鹤,当时急于要救出心昱没在乎这些,现在想想当然有些不爽,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他施施然坐在马车上进城,只是朝官差们拱了拱手,便收获了一片“步爷步爷”的恭维声。

    想到自己身后还带着几十个等着救伤的孩童,就满脑子名啊利的,还因为官差们口里几声廉价的恭维而有些沾沾自喜,步安便再一次意识到,他确实不是什么大善人。

    马车从城门口鱼贯而入,沿着宽阔的书圣大街朝城里最大的慈仁医馆去,路上有人认出了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的张瞎子(瞎子特征毕竟比步安明显),不多久就有妇人哭哭啼啼地跑来问,七司有没有找着她家闺女。

    这妇人刚问出声,就有辆马车里传出女童喊“娘”的声音,妇人顿时哭着朝那辆马车跑去,抢着要上车。

    张瞎子大声喊道:“孩子们都救出来了!但都受了点小伤,要送去慈仁医馆救治,你莫要来抢,跟去医馆认人便是!”

    妇人一边抹着泪,一边“哦哦”的应着,跟住马车跑着。

    沿街百姓中有人听见了张瞎子的话,扯着嗓子高喊:“救出来了!七司把贼人掳走的童子们救出来了!”

    这声响仿佛池塘涟漪一般朝四周散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顷刻便把整条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步安朝着众人大喊:“父老乡亲们给让条道出来!车上有孩子受了伤,要赶去慈仁医馆,莫要耽误了救治!”

    紧接着轰的一声,挡在车队前头的人群便自动往两边分开,有年富力强的壮年帮着拦开人群,嘴里喊着:“快都让一让!给七司让出道来!”

    眼看四周全是人,却在马车前纷纷让开,步安坐在领头的这辆马车上,有种摩西出红海般的奇异感受。

    自越州西门入城,赶到慈仁医馆,几乎要穿过大半个越州,七辆首尾相连的马车在傍晚拥挤的书圣大街上通行无阻,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家中走失了孩童的百姓,一边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一边拼着命想要挤进来看一眼。

    见此情景,步安也有些动容,回头撩开帘子,朝车厢里坐着看护孩子的医家道:“你问问这几个孩童都叫什么,说给我听。”

    紧接着步安便站了起来,挨个将医家报给他的孩童名字(大多是乳名)高声报了出来,念到第四个时,便看见远处人群里有一对夫妇抱头痛哭。

    他报完七个孩子的名字,才刚刚坐下,后面那辆马车上,张瞎子旋即接上……

    等到七辆马车上四十六个孩子的名字全部念了一遍,步安觉得似乎整条街都沸腾了。

    这天晚上,张瞎子说,今日站在马车前,当着满街百姓,挨个念出那六个孩子的名字,是他活了四十六年,干得最最痛快的一件事情。甚至觉得在这之前的四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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