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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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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侯的姓倒没有犯讳之说。”黄广这样对曾国藩解释。

曾国藩叫卢六把太平抱过来让他看,说:“这孩子面带虎气,日后必是豪杰。

我说卢六,不会是假的吧?”

“那怎么会。”卢六指指黄广说,“他给武昌的韦俊当过马奔呢。他带来的孩子,就是假的,韦俊也会信以为真。”

曾国藩点头微笑,很感兴趣地让黄广坐下,问他:“你看,洪秀全还能支持多久?”

黄广说:“你们打不败。”

曾国藩大为惊奇,说:“你这么有自信心?那你为什么反叛?为什么不与洪秀全共存亡啊?”

“不是他找到了我吗?”黄广指指卢六说,“我是北王府的人,侥幸逃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落入虎口,我一想,趁偷孩子机会正好到武昌来投韦丞相,我哪是反叛呢?”

曾国藩说:“我若不让你遂了心愿呢?”

“那韦丞相不会相信这孩子是他外甥!你堂堂一个大官,这么言而无信?”黄广说。

曾国藩笑了:“玩笑,即使你真的如此效忠洪秀全,我也会成全你的。”

曾国筌说:“你们长毛那里都杀乱套、杀红眼了,内讧一起,哪还有心思打仗?

我看你们挺不了几天了。”

“太平天国有的是能人。”黄广说,“那翼王石达开是文武全才,你们不都怕他吗?清朝皇帝老儿不也吓得睡不着觉吗?”

曾国藩兄弟二人相互看看,哭笑不得,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曾国藩叫卢六:“带这位兄弟下去歇着吧。”

卢六抱着孩子、领走了黄广后,曾国整说:“长毛里这么一个小兵都如此顽固,难怪他们投降的少,战败了宁可自溺、自焚。”

曾国藩说:“官军缺的是信仰。当官的尚有‘愚忠’二字在心中,当兵的除了捞钱,他们为什么需要战争?”

“这样看来,哥哥费这么大的气力弄个孩子来,未必能感化那个手提两万大军的韦俊。”

“我也没有几分把握。”曾国藩说,“如果不是有南京城的杨、韦之变,去劝降的事,我想都不会想。”

16。 天京翼王府石达开、黄玉昆、张遂谋、曾锦谦、石益阳和汪海洋一行人回天京来了。

他们没有先去天王府,而是回到了已半是废墟的翼王府。在半塌的正殿前,随从们摆上了石氏家族的受害者灵位,面对着烧残了的“羽翼天朝”的巨匾,他们跪下去叩头,石达开泪流满面。他在内心里说:“这就是仁慈的代价、优柔寡断的代价。”

17。 燕王府正殿燕王秦日纲正在请一个术士在打卦,他听得十分认真。那术士尖尖的头,只有几根稀疏的毛发,很像一个胡萝卜。术士摆弄着桌子上的两枚“太平天国”制钱,在手里摇晃着,说:“你的卦为小过。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小过,小者过,而亨之,过以利贞,与时行也,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刚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有飞鸟之象,不宜上宜下,上逆而下顺也。”叨念完毕,术士说:“从这卦象看,足下道上则有大祸,当平民百姓就没事了。”

秦日纲听了半信半疑,似懂非懂,正要再问,陈承瑢来了,一看他的脸色就不好。秦日纲忙对那术士说:“先生先请隔壁用茶,少时我当奉上卦金。”

一个女官引着术上走了出去。

“占卜吉凶吗?”陈承瑢有气无力地坐下,说,“太平天国可视打卦为妖术啊!

况且这卦不用请别人算,我就算得出来。”

秦日纲待侍者奉茶后,说:“这么说你也懂易经、六天课了。”

陈承瑢苦笑:“自己的卦,还不是自己算得最灵验?”

秦日纲说:“石达开回来了,一进天京就去翼王府祭奠,这不是好兆头。”

陈承瑢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一家人死得够惨的了。”

秦日纲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见见他,让他捐弃前嫌,今后也好在一起共执朝政。”

“老鼠还是别给猫去舔胡须为好。”陈承瑢说,“天王会从中斡旋的,我们自己说什么他也未必相信。”

秦日纲说:“我就怕石达开日后翻脸,这笔账是什么时候都能算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陈承瑢说,“没有天王保护,我们非人头落地不可。”

秦日纲问:“天王会不会受石达开的逼迫而软下来?那我们可就是爹不亲娘不爱了。”

“不会。”陈承瑢说,“石达开如今手握天朝一半以上之兵,天王能不惧他吗?

在朝中,能与天王贴心的有几个?天王保护你我,也是要拉几个可以与石达开制衡的实力人物啊。”

这一分析,秦日纲心里踏实了。陈承瑢又叮嘱他:“不可久留天京,不可废了兵权,只要手中有兵,就是一堵推不倒的墙。”秦日纲不能不佩服这个被杨秀清熏陶出的政客,果然老谋深算。

18。 天王府偏殿听说天王宴请秦日纲、陈承瑢,他二人心花怒放,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们没有猜错,天王是离不了他们的。

偏殿里静悄悄的,连侍女都回避了,洪秀全亲自为他们二人布菜,使他们受宠若惊。

天王洪秀全说:“你们两人都是广西起义的老兄弟,这么多年来,你们跟着朕出生入死,屡立功勋,朕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

秦日纲说:“为天王尽忠,为天国尽力,是臣本分啊。”

陈承瑢也说:“天王这样说,我们无地自容了。”

洪秀全说:“自从杨韦之变,二位幸能与韦昌辉分道扬镳,使其力孤被诛,这是二位的大功,朕也不会忘记,请二位再受朕一谢。”他竟然向二人深深一揖。

二人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他们分明看到了洪秀全脸上的颓丧和不忍之色。

洪秀全又说:“由于内江,国力受损,外面战事不利,正是合朝期盼良将的时候,朕还求二位能为朕尽力。”

陈承瑢说:“敢不尽力。”

秦日纲说:“天王有何诏令请明言。”

洪秀全长长叹息一声,说:“你们也知道了,合朝文武力举石达开回京提理军务,他现在的威望如日中天,朕也以为非他莫属。可是……”他哽噎着说不下去了。

秦日纲骇然起立,陈承瑢也终于明白了今天的宴席并非庆功,倒是诀别之宴。

果然,洪秀全说了下去:“可是石达开三番五次与朕讨价还价,他说,不诛杀你二人绝不还朝,这叫朕很难办……”

秦日纲跪了下去:“看在臣多年来对天王忠心分上,求天王开思……”

陈承瑢也跪下说:“只有天王可知我们是清白的……”

“朕怎么会不知道。”洪秀全说,“朕再三晓谕,为你二人开脱,可石达开执意不从,毕竟你二人亲手杀过他亲人,叫他抓住了这个把柄,叫朕也为难了……”

秦日纲已知天王决心抛弃他们了,他想再做天王一下,就流泪叩头说:“既然如此,我何借此头?愿以吾头换取天朝安宁。”

陈承瑢泪流满面地直挺挺跪着。洪秀全突然也跪下了,他抱住他二人,三人哭作一团。洪秀全说:“委屈二位爱卿了,朕已写下丹书,保证不株连家眷……日后有机会,还要厚赐子孙……”

秦日纲道:“臣只求一样,日后希望能进忠臣祠,不像韦昌辉那样,虽死万人唾骂。”

陈承瑢也哭求。“为天王而死,甘心情愿,为石达开逼迫到如此地步,心有不甘。请天王在我们死前说句公道话,虽死无憾。”

“朕会说的。”洪秀全说,“明天二位照常上殿,不可走露风声,届时朕要在文武百官面前为汝二人表功、说情,也许石达开碍于情面,宽恕了你们,那就更好了。”

二人又叩头称谢。他们的内心未尝不怨恨洪秀全,为了换得石达开为朝廷尽力,洪秀全不惜牺牲他们的生命,在洪秀全眼里,他们不过是两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真正有分量的是他的王冠。

19。 天王府真神殿(一八五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杨韦之乱以来,真神殿是第一次起用,大清早天王洪秀全就冠带停当,到洒扫净洁的殿上走了走,大臣们陆续来了,他们脸上的喜庆之色也是几个月来不多见的,这当然是因为听说石达开终于应召回京提理朝政了,他们把天朝国脉自然而然地仰赖于石达开一身了。

石达开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他向坐在龙椅上的洪秀全三呼万岁毕,坐到了昔日杨秀清的位置上,而另外的几位王爷的椅子空着,秦日纲也没敢僭越,这空椅子使人不期而然地想起了刀光剑影的血腥屠杀,人人心里不是滋味。

燕王以下,都对石达开重新参拜,石达开不像杨秀清那样泰然处之,他站了起来,一再说:“达开不敢受此大礼。”

洪秀全让宫女们将升着的炭火盆一个个搬到大臣们的面前,清冷的大殿里有了暖气,人们心头也热乎了。

洪秀全说:“天朝不幸,五个月来连遭内让,使许多重臣、悍将无谓捐躯,朕不胜伤悼。幸天父不弃我们,让翼王达开胞弟返回天京提理朝政,朕心甚慰,这是太平天国兴旺发达之兆。”

他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用眼睛的余光去观察石达开的表情。石达开挺直了武将所有的威武之躯,脸上平和而又冷漠。这令一直也在偷偷察言观色的秦日纲、陈承蒋心里直打鼓。他们是死国待决者的心情,但又希望出现奇迹般的转机。

洪秀全又说:“朕已接到天朝重臣几十份奏折,共推达开胞弟为义王,是仁义之义,以代羽翼之翼,这是大家一片拥戴、信赖之情,请达胞接受,朕今日正式加封。”说着一摆手,蒙得恩带司琴等女官十几人在喜庆音乐伴奏下,走出侧殿,捧来了新的冠带袍服,石达开一看,黄龙袍、红龙袍上不再是从前的六条龙,而是八条了,这是从前东王之标志,金冠角帽也不是现在头上小黄伞盖了,而是如古制兜冒式,左右各一龙,其中近上立一凤,盔顶竖一缨枪,四周是珠宝,中间是两个金字:义王。

石达开暗自惊讶,成服之快,是少见的,也多少可见天王的诚意。

但石达开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他说:“臣谢天王倚重信赖之恩,也感激合朝文武之厚爱推重之情。达开却不能受义王之封,义乃古往今来最神圣、崇高之字眼,许多仁人大师尚不敢滥用此字,达开怎么敢僭用?”

洪秀全说:“你能以天朝大局为重,体恤民心,这就是义,请达胞勿辞。”

石达开仍坚辞不受,他说:“臣一定勤奋管理朝政,当全力扭转不利战局,至于义王,臣实不敢领。”

洪秀全说:“真义臣也。那就暂不受封也罢,待以后另议。”

石达开又站了起来,说:“臣有一事请天王示下。今韦过已诛,东王之冤已昭雪,然达开回京后,仍见国人有不平之色,原因何在?除恶不尽所致。秦日纲、陈承瑢乃祸国殃民之贼子,韦昌辉之帮凶,他们逍遥法外,人心不平,故臣请天王明正典刑,杀秦、陈以谢天下。”

一听这话,秦日纲吓得离了座,陈承瑢面如土色,都去看天王洪秀全。

洪秀全说:“念他二人过而能改,达胞可否宽恕?”

石达开道:“我若宽恕了他们,那冤死的几万将士将英灵不昧,臣不敢自专。”

事到如此,洪秀全已无办法,他最后做了一次努力:“可否给他们二人立功自赎的机会?”

石达开说:“如这样,达开刻日出京,不敢受天王重托,人心不平,朝纲难正,我无能为力。”

洪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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