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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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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墙上立刻就有了动静,几个人从马面上探出头来,在不断跳动的火把光辉中但见下面几人竟都浑身是血,身上还有许多晃悠悠的箭矢,不断带下更多鲜血,十分可怖。
  他们皆都十分狼狈,当中两个果然身穿文生服,另一位仆从模样的高举文书,满面焦急,正一边喊话,一边频频朝后看去,似乎极为忌惮。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耽搁,即刻回禀上官。
  上官一听也是唬了一跳,他也未曾想到竟是此等大事,立即带人出城,先验了文书,道:“果然是济南府的秀才,速速随我进城!”
  话音未落,就听那边几声低呼,便见其中一个秀才已然支撑不住,在马背上晃了晃便一头栽下,瘫在地上不动了。
  “牧兄!”同样眼前不住发黑的杜文一看牧清寒半边裤子都已被血湿透,马背上也透着一股黑红的水色,心中发苦,知道他是失血过多,一时也焦急不已,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杜文醒来,已是月上枝头,牧清寒却还在昏睡中。
  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一所陌生屋内,四周陈设很是简洁,却又透着一股大气,旁边并排一张榻上躺着的不是牧清寒又是哪一个?
  杜文刚要动,头顶就传来一道略上了年纪的嗓音:“刚上了药,莫要乱动。”
  那人说罢,又起身喊了一句“人醒了,速去请知府大人!”
  杜文迅速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画面,猜测这人估摸是位大夫,此地约莫就是抚州府知府衙内了。
  他先问了一旁守着的大夫,确定牧清寒性命无碍,只是累狠了之后才松了口气,挣扎着要见知府。
  抚州府知府虽然有萧鹤芝这样一个文雅到近乎女气的名字,可为人却十分果断而雷厉风行:
  得知消息之下,萧鹤芝立即下令,点起兵马,叫人反向迎击,将张巡检一干人等抓了,此刻都下在狱中,顺便接应了张铎几人。
  此刻杜文刚一清醒,萧鹤芝就得了消息立即赶来。
  杜文虽中了一箭,可到底只伤了左后方肩背,不在要害,又睡了一整天,此刻虽然依旧有些晕眩,但精神倒还好。
  见萧鹤芝进来,杜文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对方一把按下,只道:“此非常时期,你又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杜文也实在没劲儿,浑身疼得厉害,刚一动才发现自己两条腿内侧尽数磨烂,血肉模糊,疼痛难忍,仿佛下半个躯体都不是自个儿的了。腾挪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药味儿扑面而来,且又有血色透过纱布缓缓渗出,十分凄惨。
  萧鹤芝却不急着问话,一抬手,竟叫人端进来一碗熬得金黄小米粥来,上头厚厚一层米油,浓香扑鼻,本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杜文腹中顿时鸣如擂鼓,觉得简直要把自己的脾胃都先消化了。
  “不必拘束,”萧鹤芝言语温和道:“大夫说你等多餐未食,体力耗尽,又经历恶战,先吃些东西恢复气力,再与我细细说来。”
  他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容长脸,面容和煦,叫人见了就心生好感。
  “我与济南知府潘大人也曾一同游学,且是同科,你且安心养伤,若有冤屈,本官势必会为你做主。”
  他跟潘一舟虽算不得至交,可亦算得上好友,更有同科之谊,如今潘一舟辖下秀才落难,于情于理,萧鹤芝都不可能置之不理。再者他亦如潘一舟一般,略有些个瞧不上武人的观念,眼见区区一县巡检竟然就敢公然追杀未来国之栋梁,早已怒不可遏,哪怕安定县令的罪状只有六分,他也会给说成八分!
  他们文人,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们这些丘八糟践了!
  此刻杜文也确实是饿的头昏眼花,脑袋里浆糊一般,便是思考的能力也没了,故而也不矫情,颤巍巍端过碗来,一口口将那米粥都吃尽了,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稍后,他便整理思绪,将事情始末尽数讲了出来,直气的萧鹤芝浑身发抖。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他怒极反笑,立刻写了文书派人交于江西巡抚,又命人先去围了安定县,免得罗琪逃走。
  按理说安定县不在抚州府辖内,可非常时刻行非常事,饶州知府恐怕信不过,若叫那厮走拖了,或是直奔京都开封求了那老丈人,必然节外生枝,只得先斩后奏,先拿人,再叫巡抚大人主持公道。
  那罗琪背后有靠山,焉知他就没有?此番若真能拿下罗琪,势必会给他背后势力给予重创……
  杜文忙强忍疼痛,叩谢不已,又问张铎那一行人的情况。
  见萧鹤芝先叹气,杜文心中就咯噔一声,直觉不妙,果然就听他说道:“那几位壮士均受了重伤,其中一位已是回天乏术,去了……听说还有一个女娃,本官也派人沿途寻找,却是在前头路边发现了她的尸首,早已被人一枪挑死。”
  杜文登时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萧鹤芝轻轻拍了拍他完好的一边肩膀,又朝北面拱了拱手,道:“本官必会上折子奏明圣上,不叫好人寒心,也尽力为他们求个好结果。”
  杜文坚持着爬起来,冲萧鹤芝重重叩头,泣不成声道:“多谢,大人。”
  说罢,就因体力不支外加悲痛过度,再次昏厥过去。
  却说那江西巡抚得了消息后也唬得不轻,不敢有丝毫怠慢,先叫人拿了罗琪等人,又写了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往开封。
  且不说圣人知道后如何震怒,当即任命钦差薛崇带足人马往这边而来,又赐了两道空白圣旨,准他便宜行事,危急关头可先斩后奏。
  等薛崇到了,又问了牧清寒和杜文等人,审了张巡检与罗琪。
  原先罗琪还不招,可等薛崇叫人在安定县内掘地三尺,挖出来数百具烧焦的尸骨的物证;又大开县衙,请八方百姓有冤尽管诉,结果瞬间来了无数人证后,他当即瘫软在地,绝了念想,将什么都招了。
  甚至为了活命,罗琪忙不迭的要戴罪立功,又咬出来饶州知府收受贿赂、克扣军饷……
  听到薛崇快刀斩乱麻,直接拿了罗琪并饶州知府,甚至即刻抄家之后,牧清寒和杜文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直觉连日来压在胸口的大石算是挪开了。
  阿唐身强体壮,又年青,背上箭羽虽给他留了几个窟窿,可到底没伤着要害,才不过半月,就已经能行走奔跳,只不好做太剧烈的活动罢了。
  牧清寒就叫他去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同在养伤的张铎等人,少顷,三人便都来道谢了。
  牧清寒和杜文一个大腿上直接中了一箭,一个双腿磨烂,这会儿都还起不得身,出入需得动用拐杖、轮椅,见状急的了不得,连声叫他们起来。
  “此事却不该谢我们,”牧清寒难掩伤感道:“于威兄弟为此舍了性命,倒叫我”
  话音未落,于猛就红着眼眶打断道:“相公说的哪里话,且不说此事本就是我等自愿为之,再者既能救一方百姓于水火之中,哥哥,哥哥算是死的不冤!”
  当日情况紧急非常,张铎带于威于猛殿后,与张巡检带领的十七名骑兵正面冲击,各有损伤。张巡检毕竟经验丰富,又曾上过战场,手段之高远非张铎等人能敌,再加上一个左膀右臂的副将,十分勇猛。
  他与张铎都使枪,不过三五十个回合就占了上风,逼得张铎左支右绌,逐渐呈现落败的迹象。眼见他有走脱之势,于威于猛都急的了不得。他们一行人中数张铎武艺最精,若再拦不住,剩下的彭玉最擅长的却并非马上交战,小相公他们岂不是任他砍瓜切菜?!
  真到那个时候,非但不能替人伸冤,他们这一行人也都活不了!
  想到这里,兄弟二人也顾不得许多,先逼退其余几个围攻的骑兵,然后对张巡检左右包抄,同张铎一起呈三面夹击。
  兄弟两人自小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又一块儿出生入死闯荡江湖,都惯用朴刀,默契非常,此刻一同夹击登时叫张巡检倍感压力,一时再次陷入僵局。
  眼见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张巡检只知道若给前面那两个秀才跑了,自己必然死定了,因此竟弃卒保车,拼着舍了一条左臂,往前急冲一段,然后猛地转身,冲后使出一招回马枪!
  一寸长一寸强,于氏兄弟使的是朴刀,马战本就吃亏,张巡检这一招来得又快又猛,眼见着就要将他二人穿了葫芦,还是于威于电光火石间凭本能将弟弟推开,自己却被一枪毙命……
  这一仗打的极惨烈,于威当场殒命,于猛也给张巡检那一枪的余势在胸前划了一道口子,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张铎又要同他一起对付张巡检,又要应付剩下的骑兵,也是左支右绌,若不是援军及时赶到,这些人便是光流血也要流死了。
  牧清寒依旧拱手道:“话虽如此,可若没有我们拖累,且不说你们会不会掺和进来,难不成打不过,还跑不了?请勿多言,这份恩情我此生不忘!”
  众人正说着,就听外头通报说钦差薛崇来了,有话要对两位秀才说,张铎等人忙收了泪意,转身告辞。
  薛崇四十来岁年纪,容貌清俊,眉目温和,嘴角微翘,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也似带着三分笑,叫人不自觉亲近。可别看他长得这样和气,做起事来丝毫不比谁手软,十分果决狠辣,这几日牧清寒和杜文只听着外头的一道道消息,就都已是有了体会的。
  牧清寒和杜文都行礼,薛崇摆手叫他们坐回去,先例行公事的问了他们的身体状况,又道:“你二人此番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都摇头,道不过本分而已。
  薛崇点点头,沉默片刻,却又面容复杂的问道:“你二人可知这罗琪是个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
  牧清寒和杜文本能的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忐忑。
  若是没来头,想必薛崇也不会这么说;可既然薛崇这样大咧咧的提出来,想必来头不小,难不成事情有变?
  牧清寒只觉得一股怒气上涌,强忍着问道:“敢问大人,罗琪罔顾律法,与人狼狈为奸,草菅人命,此番押送进京会是个什么结果?”
  若是,若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他当真是,当真是……
  就见薛崇呵呵笑了几声,越发的温和起来,轻飘飘道:“自然是,死定了。”
  牧清寒和杜文就觉得自己一颗心被人抓住,抛起又落下,直给吓出一身冷汗来,觉得这位钦差大人的性格,真是不好说。
  薛崇这几天忙得着实狠了,嘴巴上面都干裂起皮,可丝毫无损他的风度。
  他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又面无表情道:“收受贿赂在前,隐瞒不报、杀人灭口在后,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不只他,便是饶州知府也脱不了干系!”
  牧清寒和杜文正暗自觉得畅快,就听对方突然又毫无征兆的丢出一句:“罗琪本人倒不值什么,只他的岳丈,却是陆倪陆阁老。”
  这一句简直像是闷雷一般,直将两人炸的体无完肤,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原户部尚书,现任四阁老之一陆倪!!!
  那可是曾跟随先皇打天下的开国元老,有从龙之功,两朝元勋,门下桃李无数!
  见他们面上显而易见的震惊,薛崇却好似心情好了许多,唇角微翘,幽幽道:“这回知道怕了?我真当你们既然敢朝天捅一个窟窿,是什么都不怕的了。”
  说不怕,那是假的!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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