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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阻挠刽子手-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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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斯佳拿起一张表格,表格上记录着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依据的是法医的鉴定)和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随后,她又拿起另一张表格,上面记录着被害者尸体的发现地点。在死者的死亡时间与死者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上存在一段间隔,尸体会不会是在这段时间里被挪到后来被人发现的地方呢?

在第一起谋杀案中,尸体是在被害人死后二十分钟被发现的。而现场当时有不下一百人。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运送尸体可能吗?这可以排除。

在第二起谋杀案中,死者是在上午10点遇害的,而他的尸体是在下午3点半在地下室里被发现的。大白天运送被害人尸体?这令人怀疑。

在第三起谋杀案中,受害人是个议员,他和他全家人的尸体是在住宅里被发现的。此人是个年轻议员,生活杂乱无章,他的遇害没有马上被发现。当他的住宅被撬开时,他已经死亡四天了,因此,很难把他的死亡时间以小时来确定。不过,假如这个人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被杀,尸体是后来被运到住宅里的,那无论如何,做这件事是不可能无声无息一点响动也没有的。再说,也不可能在青天白日下做这事。很可能是在夜间干的。而在夜间,每一点响动都会被人听得一清二楚……应当打电话请他们明确一下,他们是否向附近居民询问过这件事。

第四起谋杀案,也就是最后一起。在这起案子中,从许多情况分析,死者曾犯下了一系列残杀孤独老人的罪行。他的尸体是在清晨被人在儿童游乐场发现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夜里两点钟。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在尸体旁发现了若干个烟头,经鉴定确认,烟头上留下的恰恰是死者的唾液。换句话说,在他被杀之前,他曾自己坐在这个儿童游乐场里平静地抽了几根烟。虐杀狂未必就那么机警,以至于要把烟头拾起来,从真正的杀人现场把烟头带走,扔到这铺满沙子的儿童游乐场附近,当然了,世界上无奇不有,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娜斯佳在记事本上写道:应该问问,是否检查过死者放在长凳子上的衣服上有没有灰尘。如果这人真的在儿童游乐场坐了一段时间,那么,他的衣服上一定会留下灰尘。也许,他没坐在那里,而是站着,前前后后地走来走去。如果是这样,那他会在地上留下杂乱无章和重叠的脚印。

娜斯佳从夹子里取出事发现场侦查记录的复印件。没有,复印件里只字未提受害人留下大量鞋印的情况。鞋印的数量是正常的,从游乐场边到“小蘑菇”塑像这一段路上都留下了死者正常数量的脚印。而尸体就躺在“小蘑菇”的旁边。这里还有大量别人的脚印,谁知道哪些是凶手的呢!发现了多少个烟头呢?六个。抽一根烟要用五到六分钟的时间。抽这六根烟总共需要三十到四十分钟的时间。再加上抽两根烟之间的间歇,总共还要再加上半个小时。这样看来,受害人在儿童游乐场至少呆了一个小时。并且,是坐了这么久,衣服上应该有什么痕迹留下。

不管情况怎样,有一点是肯定的,尸体在哪里被找到,人就是在哪里被害的。这些受害人为什么那样老实地让他给勒死,而不做一丁点儿的反抗呢?

娜斯佳叹了口气,双手扶着腰肢,伸了伸腿,站了起来。应该打个电话,问问细节,好在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科诺瓦洛夫把所有有用的电话都已经告诉了她。通过这些电话,她可以进行任何必要的查询。阿列克赛在厨房里十分惬意地读着一本新搞来的侦探小说,并不时地把手伸进一个小篮子里,里面装着奶油饼干。

“饿了吗?”他问,仍然只顾看书。

“还没有。我想动用一下咱们捉襟见肘的预算资金。可以吗?”

“随便。怎么用?”

“我要打几个长途。”

“行,”阿列克赛说。说着,又翻过了一页书,“打吧,反正电话费通知单过一个月才来。”

“怎么,一个月后我们就发财了?”娜斯佳一下子来了兴致。

“不知道,也许,最终能把工资发下来。上面已经许诺要发工资。你就拿起电话打吧,我这里最有趣的一段刚开始。想吃饭了,你就嚷一声。”

娜斯佳拖着长长的电线把电话拿进里屋,并把门严严实实地关紧,以免打扰丈夫猜测书中血淋淋秘密的兴致。半个小时后,有些情况搞清楚了,但这只不过是证实了娜斯佳最初的结论:所有这四个受害人都是在尸体所在的现场被害的。很可能,有这么一个人,这四个被害人都认识他。他们对他都不存戒心,他们认识他,并不在意这个人靠近他们。他们甚至可以转身背对着他。核查这件事需要很多时间——收集这四个受害人所认识的人的情况,找到他们共同认识的人。这种费心费力的活儿现在已很少有人去做,侦查工作的基本常识已经过时了,早已被忘记了。

她又来到厨房,点燃茶炊炉。

“饭前不要喝咖啡,那会破坏食欲的。”阿列克赛嘟哝着说,仍然埋头读他的侦探小说。

“等你把书看完了,我早饿死了。”娜斯佳没好气地说,“你也称得上是我的丈夫,你干吗要娶我?”

“什么干吗?”阿列克赛终于抬起了头,笑嘻嘻地看着妻子说,“我娶你是为了读你的书。瞧,你有那么多书,大部分还都是侦探小说,而我又非常喜欢它们。我到退休也读不完这些书。我把你饿死得越早,独自享用这些书籍的时间就越早。算了,别扯了,我们现在吃饭。”

娜斯佳怜惜起丈夫来:“那好吧,你可以再读十五分钟,我自己做饭。”

“不!”

阿列克赛一下子推开书,虚张声势地喊叫着站了起来:

“我还想活下去。你做的饭,就跟毒药差不多,我们在一起差不多一年了,可你还是没学会土豆的正确做法。”

“那你来吧,”娜斯佳高兴地说,说着,一屁股坐在阿列克赛刚刚腾出来的地方,顺手拿起他刚才读的那本书,“塔季扬娜·托米林娜,这个作者是什么人?”

“你怎么搞的?”阿列克赛转过身来说,“她就是你们斯塔索夫的妻子。”

“可她的姓是奥布拉兹佐娃。莫非这是她的笔名?”

“可能是吧。”

“她写得怎样?一般?”

“那你就读读吧。对你会有帮助的。”

“我不读,对了,她写的小说怎样?”

“登峰造极。她写的是经典侦探小说,没有任何美女色情方面的情节。她描写的有秘密,有诡计,扣人心弦,而到结尾,一切都真相大白。的确,她的作品的结尾常常是令人忧郁的。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那你喜欢哪种结局?是想让正义取得辉煌胜利,在结束时,被揪出的罪犯请求给一杯水喝,并嘶哑着嗓子说:‘你们赢了,我坦白。’是这样吗?”

“嗯……有这么点意思。我就是想让正面人物成为胜利者。”

“我的阿列克赛,塔季扬娜是位侦查员。她比谁都清楚,这年头正面人物的彻底胜利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写的,正是她亲身经历过的,而不是道听途说的东西。”

“不对,”阿列克赛挺直身子,麻利地把鱼收拾干净,抹上面粉和鸡蛋说,“世界上有反映现实生活的法则,也同样还存在着文学描写的法则。文学作品不应该机械、刻板地反映现实生活,否则,还要文学作品干什么。如果书中描写的东西跟现实生活一模一样,那还读书干什么?你看看窗外就得了,在窗外你能看到那一切。在侦探小说里不应该描写喝醉酒的瓦夏大叔如何与同样酒醉的佩佳大叔打架,并最终杀了他这些情节。因为在生活中,这些常醉不醒的仁兄们几乎天天都在寻衅斗殴,在这类斗殴致死的案情中毫无独特之处,谁也不愿意读这样的情节描写。但从反映现实的角度看,文学作品中应该描写的恰恰就是这种最常见的杀人案。你还记得在学校里教给我们的是什么吗?就是要反映典型情况中的典型,这是现实主义。可又有谁需要这现实主义呢?你看看电视吧,那里的现实主义每天都铺天盖地涌来。而善良战胜丑恶的完全的、无条件的胜利对于我们今天的现实来说,却不是典型的。而我就想读这种描写的书,为的是鼓舞自己的斗志。”

“咳,锅潽了!”娜斯佳忍俊不禁,“也许,你是对的。在经典侦探小说中,所描写的的确是一些很少遇到的、不寻常的犯罪案件。哎,也可能不是很少见的,而只是并非每天都发生而已。在一般的谋杀案中,没有秘密,没有谜团,这样的谋杀案谁也不会去描写。而这类谋杀案所占的比例在半数以上。”

“就是这样,”阿列克赛随声附和地说,“你曾经探讨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西方的影片那么受欢迎,几乎达到疯狂的程度?这是因为在西方的作品里总是既有好青年,也有坏小子。而最后总是好人战胜坏蛋。观众喜欢这样的结局,因为观众愿意看到其所喜爱的人物登上制高点,成为胜利者。真、善、美取得了胜利。”

“先生,”娜斯佳叹了口气说,“你成了一名活脱脱的说教者,下面我还会得到什么教诲呀?”

“下面你将得到油炸鲤鱼,还带有配菜。请把我的宝书放下,反正我看不完,你就别想得到它。你看我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就像兔子看着蟒蛇一样。你想体会一下自己的社会作用吗?把胡萝卜洗净,在大擦板上擦碎。这是我相信你能干好的唯一一件事。干这事儿,除了你的指甲外,什么也搞不坏。”

娜斯佳乖乖地站起身来,拿起胡萝卜。阿列克赛没说错,娜斯佳不会,也不喜欢做饭。她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油,用多大的火炸土豆片才能使土豆片香脆可口,而至于肉类的做法那就更不用说了。好在阿列克赛买了台微波炉,用它做饭,起码不会把任何饭菜烧蝴,当然了,饭菜的味道可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要是阿列克赛不在家,而又一定要做点儿热饭吃,那么,娜斯佳肯定要用微波炉。而阿列克赛却更喜欢使用煤气灶,并且用得得心应手,令人惊叹,真是天生的本事!

娜斯佳非常卖劲儿地在大擦板上擦着胡萝卜。她试图把思路集中在虐杀狂和被他杀死的人的身上,但不知是什么东西总是让她不能聚精会神,原来,是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嗡嗡叫着令她心烦。不知是潜意识中闪现出了某种思路,还是夫妻间无意中说出的哪句话提醒了她……娜斯佳从头到尾回想着刚才同丈夫的闲谈。善对恶的胜利,反映典型情况中的典型,现实主义。醉酒的瓦夏大叔和佩佳大叔。一般的谋杀案。秘密,诡计,结局。社会作用——擦胡萝卜。在这里的什么地方……这些应该洗净,并在大擦板上擦碎的胡萝卜中会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可这有意思的东西偏偏就在这附近……别那么看着我,就像兔子看蟒蛇似的,反正我看不完,你就别想得到它。就像兔子看着蟒蛇似的。兔子知道,蟒蛇马上就要把它囫囵个儿吞下去,而自己又一点办法也没有。蟒蛇用眼神儿来麻痹兔子,让兔子失去知觉。

就是这么回事儿,一点儿也没错。天哪,是帕维尔!在萨马拉那里,他看着她,而她觉得自己就跟蟒蛇目光下的兔子一样。手、脚沉重,不听使唤,身不由己地老想服从他的意志,按照他说的去做,而这一切又显得妙不可言。

娜斯佳扔掉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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