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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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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线,竟没遇见什么人,我跟她相隔又远,若她有心害我,只需反口不认,就是笔死帐,何况她上头的人若不是福晋,会连累福晋;若是福晋,四阿哥又不可能为我给福晋没脸。
  ——连十三阿哥也不能发声,不管怎样,这哑巴亏我今天是吃定了! 
  ——怒,大怒!
  
  四阿哥看也不看我一眼:“戴铎领二十板子,罚六个月的钱粮!年玉莹领藤条数:十!”
  “扎!”院里长随上来如狼似虎架起戴铎,又要伸手拖我。
  我比窦娥还冤,真被他拖下去打了就叫老天爷也白搭,但急切间又实在想不起怎么解释才得体,咬牙往十三阿哥处挪去,满心打算多捱一会儿。
  
  不料大千岁见四阿哥发落完了,举步便走,我避让不及,一头撞上他身侧的三阿哥,三阿哥一踉跄,怀里散落下几张正方鹅黄笺子,跺脚道:“我的英吉利诗!”
  地上几张笺子均有曲折字母墨迹,我一眼扫下去,只一张上面是我认得的英文,忙抢先捡起来,双手捧给三阿哥——再罪加一等四阿哥非把我烧烤了不可!
  
  此时别的长随也把余下的笺子拾起交上,三阿哥都收在手里抖了一抖,奇怪地盯了我一眼,又同四阿哥对视一下,四阿哥因一摆手,令又来拖我的长随们退下。
  三阿哥手中递出数张笺子,问我:“你分得出我们满文和英吉利文?”
  
  十三阿哥踱到四阿哥背后,在我起身站直时给了我鼓励的一瞥。
  我稳稳心神,低头在三阿哥手中一叠翻出写有四句体英语诗的正数第三张笺子。
  三阿哥一抚颌下山羊胡子,扭头向四阿哥笑道:“原来我们竟看错了人,这姑娘会识英吉利文,想必是你亲传?四弟又何必为她冲撞我们这一区区小事便大加垯伐,自古佳人易求,美眷难得嘛。”
  大千岁也哈哈笑道:“老三你忘了,我们兄弟中,最怜香惜玉之人要数太子爷,这摧花之人嘛,哈哈,要认真论起,老四也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你道这姑娘是谁?是飞扬古麾下副将白景奇的女儿!当年皇上第三次亲征噶尔丹,白景奇万军丛中拼死救驾立下奇功,他子息微薄,就这一个女儿,真正心头肉儿似的,他临死前皇上当面亲许托孤,那是何等的殊荣?因四弟正福晋又是飞扬古的女儿这层关系,便将她自小抱入四弟府养着,九岁上才转给四弟门下年家代养,就现在你去问,皇上也叫得出她的名儿来。你成天价只知在你那府里埋头编书,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吗?”
  
  年玉莹的情况我都是从十三阿哥那听来的,他说得并没有这样细法,而大千岁说的这些我想也没想到过,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能将福晋对我的态度解释一二。
  不过大千岁说话的语气又让我隐约觉得这中间还有一些对不上版的地方,肯定有问题,但我这会子也讲不清是在哪里,只听三阿哥“哦”了一声:“我刚说我看错了人,没想到又错一回,的确佳人,却未必美眷,哦,不,现在不是,将来未必,四弟,你说是吗?”
  
  三阿哥意颇隐晦,但我一听就懂了,恍惚抬头看去,四阿哥正注视着我,竟让我捕捉到他眼中那一丝少有的柔和之色,不禁呆了一呆,一转目,又看到十三阿哥的眼神,一时心跳如鼓,复垂下首去,只觉百转千回,满腔的心事分不出是年玉莹的,还是我的。
  
  但我低头作认罪状并不能阻止这四个阿哥投在我身上的目光,我本就穿得多,刚还出了汗,现在简直热得要烧起来,尤其是露在外面的脸。
  无可奈何下,我照着手中鹅黄笺子上的诗句低声读起来:“A flower was offered to me/Such a flower as May never bore/But I said ;”I've a Pretty Rose…tree;”/And I passes the sweet flower o'er。”
  分散注意力果然有用,我吸口气,读下去的速度更快:“Then I went to my Pretty Rose…tree/To tend her by day and by night/But my Rose turned away with jealousy/And her thorns were my only delight。”
  
  一下读完,三阿哥诧异道:“虽然发音不标准,但大体上一个词也没错,这是广东十三行送上来的,我收了预备明日誊好呈圣,还没给人看过,老四你是怎么调教的?老十四的英吉利文算学得最好,就他府里头也找不出一个这样的呢!哎,姑娘既会读,可懂翻译?”
  四阿哥面上已恢复那副淡淡的表情,可仔细听还是听得出他声音有一丝波动:“三哥既然喜欢,玉莹你就勉力试试吧。不要怕错,尽管说。”
  这还是我头一次听他叫我“玉莹”,我从不知道他的声音竟然也可以这么温柔,不过下回要想办法让他叫声“小千”我才知道到底爽不爽。
  
  三阿哥见了他的大头鬼,说我的英语发音不标准?
  我可是英语六级口试才考了三次就及格的人哟,他标准,怎么不发个音给我听听?还要我翻译,当我免费劳动力啊?
  切,封建统治阶级就是腐朽,要不是四阿哥发话,我一定不翻译——不过四阿哥已经发了话,我要不翻译,万一他再来一句“拖下去打”,我就真的要精神崩溃了!
  所谓打死我也不翻译,简单言之,就是:不打死,我翻译。
  这点志气我还是有的。
  
  好在这诗连英语四级的难度也不到,比较好搞定。
  我又飞快默念一遍,才清清嗓,缓缓道:“这诗的表面解释是有人送给‘我’一朵五月里盛开的最美的花,但是,‘我’以家里已经有了一棵好看的玫瑰树为借口,拒绝了这朵花。于是,‘我’回到家里,日日夜夜精心伺候那棵玫瑰树,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玫瑰树因为嫉妒和怀疑而对‘我’不理不睬,它的刺竟然是我得到的唯一快乐……”
  
  说到这,我心里格登一下,便停住了,本来要接着发挥说些象征意义中心思想什么的也都按下了。
  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偏偏让我当四阿哥、十三阿哥面读到这首诗?  
  
  四阿哥略皱一皱眉,向三阿哥道:“这诗是谁选送的?”
  三阿哥沉吟不语,似甚为难。
  大阿哥道:“老四你刚回京,怪不得不知道,这诗是太子的大世子爷弘皙看中,广东十三行的事全经他手,现管。要是古体诗,咱们一百首也不难,但昨儿已报了皇上有英吉利诗呈上,这溜溜急的怎么换呢?”
  
  这话一出,事涉太子爷,各人都不好表态。
  我灵机一动,想起从前乘地铁时常在车厢上看到的一则英语名诗,遂小心翼翼道:“敢问大千岁的意思,只要现有一则英诗换上就不妨碍的?”
  大千岁还未说话,三阿哥先奇道:“你有?”
  我看一眼四阿哥,四阿哥微微点头:“你说。”
  我回忆一下,朗声背道:“Auguries of Innocence/To see a wrld in agrand of sand/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and eternity in an hour。”
  
  三阿哥听了,细细咀嚼片刻,拍手笑道:“好诗,好诗,又如何解法?”
  我正等着他这话,笑道:“一颗沙中看出一个世界,一朵花里看出一座天堂,把无限放在你的手掌上,将永恒在一刹那间收获。”
  这话一说,连四阿哥也合掌道:“我佛拈花一笑曰,佛体本无为,迷情妄分别。法身等虚空,未曾有生灭。有缘佛出世,无缘佛入灭。处处化众生,犹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断,非生亦非灭。生亦未曾生,灭亦未曾灭。没想到英吉利人做的诗里也有这番见识。 ”
  
  十三阿哥道:“那是玉莹翻译得好,刚才我听她原文也依稀觉出这味,但要我说,就说不到她这般好,虽是白话,意境微妙之处并不稍减,真正难得。”
  三阿哥扬首向上,并不发声,只唇角微微歙动,山羊胡子不住乱动,像在默默背诗样子。
  大千岁却道:“我一听老四念佛我就头疼,我与佛无缘,老三你也没有罢?”说着,他一手拉了三阿哥大步出院去。
  四阿哥低脸默默一笑,旋又敛去,趋步送出全礼。
  
  十三阿哥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扭头望我。
  我正瞧着四阿哥背影出神,待留意到他的动作转目同他对上时,他的面上已无任何波澜。
  我跟他的对视足有三秒,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全部呼吸都被他那双黑滇滇的眸子夺走。
  欲辩,却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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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清代至今,三大殿地面铺的都是金砖,民间俗称“金砖铺地”。所谓“金砖”,由苏州优质土烧制,先用糠草熏1个月,再用片柴、棵柴各烧1个月,然后用松枝架烧40天,共烧130余天。铺在皇宫地面上后,还要在上面涂生桐油,看上去像撒了一层金粉,如今手艺已失传。
  2。本章引用的两首诗都是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1757…1827)所做,其实与康熙四十六年大约1707的时代有偏差,但我第一次看到这两首诗就想起老四,所以,唉,任性一下罢
第五章

  不知我走的什么歹运,误闯怡性斋之事竟也就给我这么胡混过去,四阿哥不仅没再追究,反而当天就安排我住入怡性斋所在跨院的东间,准我书房行走,理经整卷,随供调问。
  虽然四阿哥没给我指派侍女什么,但因我未被受罚的缘故,连带戴铎那“领二十板子、罚六个月钱粮”的惩处也只领了十板子,其他就算一并开销过去。
  四阿哥从来说一不二,就这样已是终年难得一见的格外施恩了,因此戴铎非但不记恨我,还将我日常起居想得到想不到的打点的一丝不差,后来据他说,我大哥年希尧正好在我回京前一个月被放了外任,而年家家宅里大夫人又是个刻薄性儿,一向同我不睦,因此四阿哥打算等年希尧年底完差回来再送我回去。
  我理它那么多,反正有人管我饭饱就行,都是寄人篱下,在四贝勒府蹭饭也没什么区别。
  
  原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那天去畅春园面圣,就领了户部清理国库的天下第一差回来,怡性斋本是四贝勒府的大书房,四阿哥晨起后,除入宫向皇上请早安、请晚安之外,都在大书房中活动,办事、休息都在这里,自打接了这个差使后,府门前更是天天车水马龙,不时会议汇总,召见欠债官员,催促发文,草拟奏议折片。
  至于十三阿哥竟比他更忙,亲自点兵组了四个分账房进驻户部,又自己掌总儿,每日从早到晚,偌大户部,连户部原班吏目组成的核查总账房加上这四个分账房,算盘珠子打得劈里啪啦震天响,将朝中一干欠债官员催得哀声四起上蹿下跳,明知四阿哥是冷面皇子、在世活阎王,也不得不争先恐后地入四贝勒府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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