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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清-以玫瑰为名-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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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珠或许木讷些,但并不傻,我告诫自己,而不平等是所有黑暗情绪的起源。
  叹口气,高中生了呢,站在了成人世界边缘的我,不日就将彻底与单纯的心境无缘了吧。学籍表上,姓名一栏里,我用工整的簪花小楷写上,韦安安。
  我在告诫自己,要安于现状,安之若素。
  父母二人没有过多问我更名的因由。寡言的父亲拿了毛笔在书房里写了许多个“安”字,然后选了最中意的两幅字给我。母亲把新校服和白衬衫洗熨得平平整整,放在我的房间里。
  “妈妈!”我在静园的葡萄藤下找到母亲。
  “安儿,今年的葡萄很甜呢,尝尝!”母亲正在采摘架上的葡萄,顺手递一个进我口中。
  “这株葡萄藤是生你那年栽下的,看,它长得多好啊。”母亲说,顺手揽我在架下坐下。
  “妈妈!”我伸出手臂抱住她,像儿时那样,把脸颊贴在母亲的颈窝处。
  “安儿!”母亲摩挲着我光洁的发,“我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呢!”她笑,又说:“还记得当初和你父亲商定,若是个男孩,就叫平儿。女孩呢,就叫安儿。不知道你父亲当初期许如何,我却一直想要有个女儿,娇娇柔柔地唤我姆妈,长大了,像我们现在这样依偎着。安儿,你要记住,不管你以后长大了有怎样的人生,你的平安喜乐,就是父母心中最大的心愿和幸福。”
  母亲的话,打消了我的最后一丝疑虑。“妈妈,我以后叫安安可好?”
  “我以为你已经决定了呢……咳……安安。”母亲说,望着我的明亮眼睛里满是笑意。
  “妈妈!”我不依地往她怀里扎去,唉,这些小伎俩总是在母亲面前失于无形。
  许多年后,我还总是忆起这一天的情形,母女二人依偎着,相视而笑,心意相通。
  
  新学期伊始,和旁的学校一样,耀华照例是新生报到和开学典礼两件大事。
  不外乎是介绍耀华的校史、师资、设施情况等,然后高分录取者上台排排站,接受众人的视线之余,隐私全部曝光,主持往往以画外音的形式对台上人从幼稚园以来取得的优异表现如数家珍,必不可少要强调的自然是在今年中考的优异表现了,全市排名第几等等,登时凸显出耀华的光辉门楣来。
  对学校借学生的考绩炒作一事我向来持消极态度,此外也实在不想登台被人当动物观赏。于是称病告假,遛书局去也。
  时值夏末,“秋老虎”还在持续发威,酷热难耐。这种日子里我通常有两个选择,一是静园的书房,往父亲那张大大的黄花梨书桌前一坐,手肘贴着的桌面沁凉如水,再躁动不安的心便也静了,慢慢就觉不出热来。但今天父亲有客来访,占了我的避暑宝地。于是只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华夏书局了 。
  换上一身轻便装束,平底鞋,头发利落地在后面扎个马尾,再带上笔记本和一瓶矿泉水,出发直奔目的地。进了中央空调的大楼里,每个叫嚣着要喷火的毛孔一下子凉下来,通体舒泰。不复刚才在外边狂奔的焦躁,慢慢踱着寻我爱看的书。总是这般耐不得热,热急了,总觉得心生生得要跳将出来。父亲总说“心静自然凉”,他老人家便极耐得住酷暑,看来我的修心功夫真是不到家,白白辜负了父亲特地去求来挂在卧室墙上的那个“忍”字。
  现在的商家也颇明智,知道学生袋囊羞涩的难处,免费开架阅读。到了文学区,满地是席地而坐的少年男女。有的结伴而来,背靠着背静静地看,读到精彩处,互相碰一下,看看没有工作人员,便窃窃私语起来。更有小男女朋友一起来的,并肩坐在地上,旁边的塑料袋里装着矿泉水和面包,看来是准备在此耗上一天了。当然还有像我一样怕热又爱书的人,一举兼得,自然对华夏推崇之至。想想商家也并不吃亏,来此都是爱书之人,看得多了,总忍不住掏腰包把心爱的书搬回家。有时一出门,腿禁不住就往华夏的方向拐,虽是看得多买的少,月余下来,荷包也几空了,生生把零用积蓄贡献到华夏大厦来。
  近日对古埃及的文化历史十分着迷,于是在历史区细细地寻着。猛然间在高架上瞥见《古埃及王朝更迭》几个暗金色的字,心喜若狂。这类生僻的书因为阅读的人比较少,所以放在了最高一层架子上,踮了脚尖去够,刚刚触及。用指尖扳住了书脊的下方,一点点轻轻向外撤着,终于出了大半,厚厚的书体因着自身的重量往下陡然一落,指尖便有些擎不住,脚下也登时失了重心,向后跌去。惊惶间,我闭起了眼,却只觉被人一揽,稳住了身形。睁开眼睛,准备向挽救我后脑免于亲吻地面的恩人道谢。
  他比我高约一个头,白衬衣,蓝色长裤,扶着我胳膊的那只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整齐美观。想来是个很懂得礼节的人,等我站稳后,轻轻地收回手臂。隐约闻到清爽的香皂味,察觉到自己仿佛有些窥人隐私,赧颜垂首,稳住心绪再抬头望去。他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玩味,似已看穿我于无形。竭力自持,以同样的镇定目光迎接:“谢谢!”
  “不用客气,应该说是我的荣幸。”他答道。
  我在旁边的桌子下拾起他因扶我而失手落下的笔记本,其上赫然写着“卓凡”两个字,笔迹遒然有力,凡字的一划透着一股飞扬活脱,正如其人。递还给他,随口问:“卓——凡,卓尔不凡?”
  卓凡接过本子,状似无奈地说:“不是什么卓尔不凡,而是——桌子底下的平凡。”
  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向他伸出右手:“安安,韦安安,很高兴认识你。”
  他严肃起来,微微欠身后握住我的手,力度适中的一握,随即从容放开。“女士,你可以安心看书了,这里我可以确保您的安然无恙。”
  我望着他,不禁又有大笑的冲动,想到此间所在而强抑着。一握一答间尽显卓凡的机敏和富有教养。这般年纪,此等含而不露的姿态,甚是难能可贵。家世显赫如连睿,看似无懈可击的礼仪后也不免隐隐透出世家子的骄气。如若我猜得没错,这个卓凡定是出身大家,方能有此恰到好处的风范。
  余下的时间便不多言,各看各书,静谧间只听得书页翻过的声音,不觉竟忘了身边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不舍地阖上书本,却发现右边臂膊早已酸痛不堪。
  “看完了?”卓凡的声音响起。
  我一惊,他还在?抬头却见他戏谑的眼神,与其一本正经的语调大相径庭。“恩,看完了。”
  尚不明他何意,却发觉手上的分量骤然减轻。原来趁我怔忡的时候卓凡已取过了书去放在高架上。掸掸手上看不见的灰尘,“安安,你住哪里?”男中音的调子,低沉悦耳,我失神间不由道出住址。
  卓凡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即又拿起我的背包。
  要做什么?我用眼神询问。
  “我送你回家。”他说,不容我拒绝地,又加了一句:“顺路。”
  便一道出了书局,搭公车返家。车上很挤,几无立足之地。卓凡用双臂围成个环护在我身周,虽仍是拥挤却免了碰撞之苦。我生性不喜陌生人碰到自己,心下暗暗感激,却忘了与卓凡也并不熟识。颠簸间,他的下巴碰到我的头顶,温暖的鼻息,淡淡的香皂味儿。有片刻我伏在他怀中,下一刻又已分开。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此情此景仿佛曾梦中亲历,令人莫名安宁喜悦。
  
  用晚饭的时候,我还在忍不住回味今天的巧遇,笑生双靥。母亲看出情状,当着父亲又不便多问,于是用眼神向我示意。
  微微颔首。饭后向父亲请完功课便找母亲“提前”开始饭后散步。
  母亲虽有了年纪,调皮的心性却还如少女般。“一春多少相思意,说与新来燕子。安儿,解释给我听听。”
  “卓尔凡尘东风外,不管高堂逼问……呵,妈妈,你知道我没学到爸爸那些本事的,却还考人家!“一阕杏花天让我改得面目全非,不由赧然,拉着母亲的衣袂不依道。
  “你这丫头,一腔心事俱都写在脸上。亏得你父亲对这些小儿女的情事不甚了了,不然……”母亲一径逗我。
  “好啦,好啦,母亲大人饶了小女子罢。”看母亲玩心大盛,我也装模作样地作揖道。笑过后,又正色道:“妈妈,我今天遇到个男孩子。”
  “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我女儿的眼?说来听听。”
  “您要听写意的,还是抽象的?”我卖个关子。
  “我们来玩石头剪刀布好不好?”母亲冲我眨眼睛,慧黠地笑。
  明知输多赢少,还是欣然应战。五局我失其三,乖乖举手投降。
  “妈,为什么我每次都赢不过你?”我讶异。
  “那还用问,傻丫头,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每天默念五百遍‘剪刀石头布玩不过我’……”
  “妈妈……”我气愤,又笑她童心未泯,这种事情也拿来胎教。
  “好啦,安儿,愿赌服输。妈妈很是好奇,快讲来听听。“
  “他叫卓凡。知礼仪进退,机敏幽默,有泱泱风范,甚得我心。”我故意咬文嚼字。看到她不满意的眼神,又道:“妈妈不是教我,君子相处,重心灵而轻外貌吗?怎么您自己也不能免俗?”
  母亲轻扯唇瓣,“是人皆不能免俗,相由心生,又怎能说全然无关呢?”
  听了母亲的话,我回忆着卓凡的脸,两道浓眉入鬓,炯炯的眼神,鼻翼侧是两道浅浅的法令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呵,男人,对,是用这个词。有些人十几岁便拥有了成熟的心境,有些人却到几十岁的年纪还像个顽童,卓凡是前者。
  “卓凡,他,生得很俊呢,妈妈。让我想起了冬日的太阳,温暖,又不流于媚俗,志在高远。”突然惊觉自己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卓凡给予了过多的关注,不吝赞誉。“妈妈,给我讲讲你和爸爸初次见面的情形可好?”
  “十六岁那年,和你外婆一起去江家参加读书会。你父亲刚好也在,于是被阿姨们怂恿着要我们两个小辈去游园。无奈只得结伴而行。你父亲平时木讷,那天却侃侃而谈,言锋甚健。记得当时刚看了金庸先生的《鹿鼎记》,于是心中更暗暗认定姓韦的人多花心乱肠,不足交之。攀花的时候我不慎扯松了旗袍上的搭绊,书包里带着要参加运动会的号码布,卸了别针下来别着。毕竟有碍美观,不由蹙眉。这时他折了一小朵茉莉给我插在上面,淡绿色的旗袍,衬上小朵洁白芳香的花朵,说不出的雅致清新。便是对此人又做重新观感。”
  “一只小小的花搭绊成就了一段姻缘,好象书中的情节。”想起了什么,又道:“现下的校服就不会这样,校方生怕学生家长指责其收费不匪,质料低劣,便在扣子上做文章,每只塑胶扣子都定得死死得,仿佛几百年也不会脱落。”笑;“不过,妈妈,以爸爸的性格那么做,真是让我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的还在后面呢。过了月余,那书呆又登门造访,拿了个象牙做的香笼送我,里面满是晒干的茉莉。这时对他的性格已颇有了解,知其难为,又辗转听长辈讲其中的干花乃是他亲手采集,心内的一角登时软了,这才松了口径,同意与你父亲交往。”
  好感动,又问母亲:“妈妈,爱情是什么?它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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