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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莱斯特-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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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一起;克劳蒂亚奇迹似的变成一个成熟美女,她开怀笑说:“你瞧,我到欧洲来就是来发现奇迹,找寻让我可以长大的秘方!”

  我恐惧不安,唯恐再也不能离开这里,我会被幽闭,有如在圣婴公墓下饥渴的幽魂,我已经犯了致命大错。我浑身发抖,一边哭喊,一边试图和阿曼德讲理,那时我发觉阿曼德根本不在,如果他来过,他已很快又走了。我已陷入错觉与妄想之中。

  那个受害者,那个缓和的受害躯体——“把它给我吧,求求你!”——而阿曼德说:“你必须按照我告诉你的开口说话。”

  那是一群妖怪暴民的法庭,白森森的魔鬼大声谴责,路易斯绝望的哀哀讨饶,克劳蒂亚无言的瞪着我;我说着,是的,她是罪魁祸首,她犯了滔天恶行,是的;当阿曼德粗暴地推我到阴影下时,我诅咒他,他天真的脸容一如往常,光辉灿烂。

  “你乾得不错,莱斯特,你乾得不错!”

  我乾了什麽?作证反对他们?因为他们违背了古老法规?因为他们违背了集会的会长?但是他们了解什麽古老法规呢?我大叫路易斯的名字。然後我在黑暗中啜饮鲜血,另一个受害者活生生的血,不是我所期待痊愈的血,那只是一般的血。

  我们又在马车里,车在奔驰着。我们驰过乡野,越走越高,经过老城堡来到屋顶上。克劳蒂亚的黄色血衫在我手里,我看见她在一个狭窄潮湿的地方;在那里,她被太阳烧化了。“把骨灰撒掉!”我说着,可是没有人去做。撕破的黄色血衣原来丢在地窖,如今我却抓在手里。“他们会撒掉骨灰的,对不对?”我说。

  “难道你不要正义?”阿曼德问道。在风刮下,他把黑色毛披风裹紧了,他的脸因为刚的杀戮,充满权威力量。

  这跟正义有什麽关系?为什麽我抓着这个东西,这小小的血衣?

  我从梅格能的城垛望出去,我看到城市来捕捉我,伸出长臂来拥住塔楼,空气中充满工厂的刺鼻烟味。

  阿曼德静静站在石头栏杆旁边注视我,他看起来突然一如克劳蒂亚的年轻。我想起马瑞斯的话:要确定,在缔造他们之前,他们应该已拥有相当一段人生;绝不容许缔造年轻一如阿曼德者。悔之晚矣!在死亡中,克劳蒂亚没有说话,她只是注视周遭的这些怪物,好像他们全以异类的舌头在吱吱喳喳。

  阿曼德的双眼通红。

  “路易斯,他在哪里?”我问道:“他们没有杀他,我看见他了,他跑进雨中。”

  “他们已去追他了——”他答道:“他反正注定要杀戮的。”

  撒谎的人,却有一张唱诗班男童纯真的脸。

  “阻止他们,你一定要,只要还来得及……”

  他摇了摇头。

  “你为什麽不阻止他们?你为什麽这麽做?为什麽审判?他们对我做的乾你什麽事?”

  “反正已经做了。”

  在风声咆哮里,传来汽笛尖锐鸣声。我迷失在思潮起伏里,迷失在……我不想去回忆。路易斯,回来!

  “你根本无意帮助我?是不是?”我痛心绝望。

  他身子向前倾,脸上的表情瞬息转变,一如许许多多年以前,好像他的怒火在体内烧开了一样。

  “你,是你毁了我们全体。你,是你得到一切。你怎麽会认为我会帮你?”他靠近,脸容委顿狰狞。“你把我们变成杜登波大道上作呕的招牌,你把我们变成廉价故事的题材,客厅的笑谈。”

  “我没有呀!你知道我……我发誓……这不是我做的。”

  “你让我们的秘密引起瞩目,那个时髦的家夥,梅格能戴着白手套,魔鬼穿着天鹅绒披风!”

  “把这些都怪我太疯狂了吧!你没有权利这样!”我驳斥着,可是我的声音结结巴巴得这麽厉害,自己也听不懂在说什麽。

  他的声音大吼大叫,有如蛇的毒液往外猛吐。

  “我们原有自己的伊甸园在古代公墓之下——”他毒信嘶嘶地说:“我们原有自己的忠诚与目标,是你用火焰狂舞的刀剑,把我们驱赶得一无所有。我们现在还有什麽?回答我。我们什麽也没有,只能彼此相爱;而对怪物如我们,相爱有什麽意义?”

  “不,这不是真的,这些早已发生,你什麽也不了解,你从来没了解过。”

  他根本没听我的话,再说,他听不听也无关紧要;他靠得更近,只见一阵黑色闪光,他的手已伸出,我的头猛退後;我看见天空和整个巴黎城市翻转过来。

  我从塔楼顶直摔了下去。

  身躯越过塔楼的窗户,继续往下摔落,终於跌在石头走道上。我的每块骨头与超自然肌肤,全摔成小小碎片。 
 
2

 
 
  足足过了两年,我勉强可以坐船到纽奥去。我仍然跛脚,仍然一身是疤;然而我不得不离开欧洲。在欧洲,我听不到有关卡布瑞的任何讯息;也听不到伟大有力的马瑞斯只字片语;无疑的,他已经对我作出判决。

  我必须回家,而家是在纽奥良。那儿四季如春,那儿花开不谢;在那儿,透过从未中断王国之富的提供,我仍拥有上打的古老大楼;大楼里有腐朽的白色大圆柱,有倾圮的大走廊,足以令我漫步徘徊。

  在十九世纪的最後年头,在拉发叶特公墓附近的老花园区,我住在自己所拥有的最好一幢大楼里,高大老橡树下,是我歇息安睡的好地方。

  我点着蜡烛或油灯,阅读任何可以寻得的书籍。就像卡布瑞当年被陷在古堡的卧室,无处遁逃一般;只不过,这里没有家具,当看完的书从地上堆满到天花板後,我就换一个房间,如此房间一个换一个。偶尔,我鼓起馀力,找到图书馆或一家古老书店,去寻探新的出版品;但是,我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少,放弃了许多定期刊物,却储存了蜡烛,瓶瓶罐罐,还有煤油锡罐。

  我不知道什麽时候变成二十世纪,只觉得每样东西都越来越丑陋越黑暗,我所熟知十八世纪的古老美好,似乎只不过是某种空幻的概念而已;中产阶级以沈闷乏味的理念,在经管着世界,对古老统治下偏爱的声色之娱与奢靡之乐,全嗤之以鼻。

  我的视野乃至我的思潮,渐趋模糊阴沈,我不再猎杀人类,而一个吸血鬼没有人类的血,没有人类的死亡,是不可能繁茂茁壮的。我仅靠邻近出没的花园动物为生,肥胖的猫猫狗狗乃我的粮食;当猫狗也不易取得时,哎,总还有害虫害鸟可以呼唤引来,正像童话中的吹笛人,可以吹出肥大灰老鼠跟在身後!

  有一个晚上,我强迫自己走比较长的路,穿过安静小街,来到滨水贫民区附近的一家剧场;剧场小又破烂,名叫快乐时光,我想去看看新问世的默片。我以大外套裹住自己。以长围巾把憔悴的脸遮住,又戴着手套,把骷髅似的手也藏起来。即使在尚未完美的影片里,看见白天的天空在银幕显现,仍然使我大惊失色;不过,银幕上那种黑色的阴沈调子,倒对暗淡无色年华的我,挺合适的。

  我没去想其他的不死幽灵,不过偶尔有吸血鬼会出现,一些小孤魂野鬼,在我巢穴附近蹒跚而行;或者有流浪汉来寻找传奇英雄莱斯特,恳求传授秘法及法力。这些闯入者可憎极了。

  某些超自然声音的音色,也会令我心惊胆跳,把我赶到角落躲起来。但是,不管多麽痛苦,我仍扫瞄每一位新闯入者的心灵,渴望寻获卡布瑞的任何消息,可是总一无所获。

  这些困扰很快就过去,害怕,抱怨,大声咒骂过後,闯入者逃之夭夭,我又恢复宁谧了。从此,我更与世隔绝,只是静静躺在黑暗中。

  书我也少看了,偶尔翻一翻,选读的大多是《黑面具》杂志,读那些二十世纪虚无主义丑恶之徒的故事,灰衣骗徒啦,银行抢匪啦,还有侦探啦等等的故事。我试着记住这些内容,但是我太衰弱又太疲倦,总是随读随忘。

  有一个傍晚,阿曼德来了。

  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恍惚间的妄想,他静静站在倾圮的客厅,剪成二十世纪的短头发,穿着贴身的黑色西装,看起来更加年轻。

  这一定只是我的幻觉。我躺在破损的法国式大窗边的地板,藉着月光正在看孙贝特侦探的故事;这个身影走进客厅,静静俯视着我。这不是幻影是什麽?只不过,我再怎麽念咒施魔法招来想像访客,我也绝不会找阿曼德来才对。

  我瞄了他一眼,颇觉自惭行秽,我这麽丑,只不过一具骷髅,拥有一双凸起的眼睛罢了;於是,我仍回到书上,眼睛看着孙贝特的对话,嘴也跟着轻动轻念。

  当我再抬头时,阿曼德仍然还在,可能是同一晚,也可能是第二晚吧,我弄不清楚了。

  他在谈着关於路易斯的事,他好像已谈了有一段时间。

  我这才察觉在巴黎时,他说路易斯已毁了是瞒天大谎。这些年来,路易斯一直跟阿曼德在一起,路易斯曾经来找我,路易斯曾来到我们住了很久的老房子找我;後来,还来到我现在住的地方,从窗子外面注视我。

  我试着想像这一切。路易斯活着,路易斯在这里;这麽贴近,我竟然一无所知一无所感。

  我猜自己笑了一下,我的心智似仍不澄明,记不起路易斯并未被烧死的事。不过,路易斯还活得好好的,实在太棒了,他帅气的脸容,强烈辛辣的言词,温柔和轻微恳求的语调,都还好好在世,实在太棒了。我俊美的路易斯竟然逃过劫难,他不像尼克和克劳蒂亚已撒手人寰,这实在太棒了。

  然而他也可能已经魂归离恨天。为什麽我要相信阿曼德呢?我依然回到月光照耀下的书,希望外面的花园,不是这麽慌草没胫。我好像告诉阿曼德,他最好出去外头,他反正那麽强壮有力,何不去拔除纠缠的藤蔓?牵牛花和紫藤花的茎蔓纠缠杂生,从楼上的阳台蔓延下来,把月光全挡住了;再说那里还有比屋龄更老,与沼泽同时存在的许多老橡树,也是遮光的祸首呀!

  我大概不至於真正建议阿曼德这麽做吧!

  我只模糊记得阿曼德让我知道,路易斯已离他而去,他已不想再苟延残喘。阿曼德话听来空洞而乾涩;然而,站在那里,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语调仍一如往昔,一种苍凉悲痛之感如馀音绕梁,回旋不去。

  可怜的阿曼德,而你竟告诉我路易斯已经逝去。去吧,去一街之遥的拉法叶特公墓,自掘一掊黄土吧!

  没有话语出之於口,没有笑声形之於口,我只是默默的暗自好笑。我清楚记得他站在肮脏的空房子里,望着四周墙上的书籍;雨从屋顶的裂缝漏下来,把书籍早淋透得变成混凝纸的砖块。当我看到他站在那里留心注视时,我这才注意到满墙的书都已是混凝砖头,我也知道所有屋内房间的书都是一个样子。哎!我待在这样的房间有多少年头了。

  後来,好像阿曼德又来过几次。

  我没有真正看到他,却可以听到他在花园外面徘徊,用他的心意,像探照光似的搜探我。

  路易斯已经到西部去了。

  有一回,我躺在屋基底下的砥石,阿曼德来到栏杆外,向屋里的我凝视着。我看到他了,他毒信嘶嘶地叫我是抓鼠之辈。

  你已疯了,你,你无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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