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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张抗抗-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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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影响自己进步。小溪有些犯难了,她在心里怪杜仲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科研排的种子站,那里正在进行冬季育苗实验,封着炉火不会冷。自己有那屋的钥匙,不如把杜仲带到那里去,给他把饭打来,还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小溪让他等等,进宿舍去拿了钥匙,就把杜仲带到种子站去了。    
    小溪开门开灯,杜仲走进去,把手里那只鼓鼓的旅行包放在地上,然后摘下帽子,脱下军大衣,背着手环顾四周,就像检阅似的踱步点头,说你这儿还不错嘛。小溪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一件小棉袄,袖口上套着一副劳动布的套袖,已经洗得发白。那是他下乡前小溪送给他的东西,他居然一直戴到现在。小溪心里忽地一热,刚才的怨气也都消了。    
    杜仲的目光停在墙上,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哦,什么呀?这些都是什么呀!    
    小溪正在捅炉子添煤,抬头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是连队赛诗会上科研排女生写的诗:齐心协力迎春播,播下种子播下歌,秋来粮食上纲要,革命青年喜心窝。    
    杜仲严肃地说:这也叫诗吗?开玩笑!这是标语。    
    小溪有些扫兴,却没功夫跟他争辩,便说:你就先待在这儿休息会儿啊,我去食堂打饭,要是过了点,食堂就该关门了。    
    你去你去。他挥挥手,开始专心地琢磨起小屋桌上的那些瓶子和育苗盒来。    
    小溪打了饭回到小屋,见杜仲正用手扒着育苗盒里的土。她说嗳嗳你干嘛呢,我们正在测试冬季出苗率,你别把我的苗碰坏了。杜仲头也不抬地说:哪有苗啊?都还没萌动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看,这叫作——我自岿然不动啊。    
    小溪放下饭盒,赶紧用手把土壤拢回来,一边按压着一边说:你看你,把我的土弄松了,这可不行。育苗最初阶段的关键在于镇压,镇压越紧,毛细血管就越畅通,水分就上来得快,发芽也快,没有压力是不行的,懂吧?    
    杜仲的脸色刷地沉下来,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镇压?连科研都用上这个词儿了?    
    小溪不理他,用调羹敲着饭盒说:饭都凉了,快吃吧。杜仲看一眼饭盒说:有菜吗?小溪说:有菜有菜,不过都是咸的。她打开饭盒,里头是几个黑面馒头,一撮没放油的咸菜丝儿,还有两块红腐乳。她笑了一下说:馒头夹腐乳,味道好着呢,我平时都舍不得吃,今天招待你,我算是借光吧。杜仲刚坐下忽然又站起来,四下寻找自己的旅行袋,从里头找出一包皱巴巴的东西递给小溪说:这是我给你带的,差点忘了。    
    小溪打开纸包,看见了几根生的香肠、一袋虾皮,一袋笋干,还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灰色的碎壳和黏稠的酱汁压成了一个饼状,散发出一种熟悉又难闻的气味。她说这是什么呀?杜仲盯着那东西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地回答说:是皮蛋,对,是皮蛋呀,它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小溪又笑,说咱们就把它吃了吧,用调羹舀着吃,再把壳儿吐出来……


第八部分:请带我走不可理喻

    小溪觉得饿了,两个人一时顾不上说话就开饭了。没有酱油和盐,她和杜仲便就着皮蛋吃咸菜,再就着咸菜吃馒头,另一个饭盒里盛着酱油汤,杜仲喝汤的时候抿着嘴,一点响声都没有。吃了一会,杜仲突然哎了一声,站起来就冲到门外去了。过了一会回来,嚷嚷着要找水漱口。说那黑面馒头里有沙子,把他的牙硌着了。    
    就你那么多臭讲究。小溪不屑地瞪他一眼。我们天天都吃这个。在农场,有黑面馒头就算好的了,我还没给你吃窝头呢。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原来有那么多顽固的资产阶级生活习惯。下乡两年多了,你是怎么接受再教育的啊?    
    杜仲不搭腔,用水桶里浇种子的水漱了口。两眼盯着小溪的脸,仔细研究起来。他说:嗳小溪,你的眼睛怎么啦?好像……怎么一只眼睛单眼皮,一只眼睛双眼皮了?我记得你原来两只眼睛都是单眼皮啊……    
    小溪下意识地去揉了揉眼睛,对杜仲解释说,那是去年冬天去苇荡割柳条子的大会战中,拉着满满一车柳条的牛车翻了,她被压在柳条子底下,一只眼睛的眼皮被柳条拉了一个口子,直流血。可当时大会战那么紧张,她坚持轻伤不下火线,简单包扎了一下,没去场部医院治疗。等伤好了以后,这只眼睛就变成双眼皮了。她强调说,其实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妨碍劳动。    
    杜仲用嘲讽的口吻说:好嘛,都成波斯猫了,还名贵品种呢。一边说着,站了起来,从旅行袋里掏出了一只小黑匣子。    
    差点忘了,吃饭是应该有音乐的。为了庆祝重逢,咱们一起听音乐吧。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音乐?小溪觉得这个词好生疏。在小溪的生活中,如今只有歌曲,没有音乐。这音乐也太奢侈了吧,再说,哪儿说变就能变出音乐来呀?    
    杜仲摆弄着手里的黑匣子,小溪看清了那是一只小小的半导体。杜仲旋转着开关,来来回回地调试着,半导体发出叽叽嘎嘎的噪声,根本就没有什么音乐。    
    看来你这儿干扰太大,信号不好。杜仲有些丧气。在我们那儿,什么时候都能听上音乐,清楚极了,就跟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似的……    
    小溪当时并没有留意这句话的意思。她急于想问问杜仲H城的情况,还得跟他说说农场的事情,比如农业学大寨的前景、知青运动的历史意义、还有自己的进步和成绩,以前的信上不好意思提,这次可以当面告诉他了。她问起了他父母的情况,问起了他在H 城有没有去看冬天的腊梅。杜仲沉吟了一会儿说,他的父母大概这辈子也回不来了,他现在已经不再关心这件事了。他在H城也没有去看腊梅,因为他对腊梅也不感兴趣。他三言两语就回答完了小溪的问题,又开始调试那只半导体。    
    小溪气恼地问:你这也不关心那也不关心,你到底关心什么呀?    
    杜仲把手里的半导体扬了扬,努嘴说:这个!    
    小溪说:那你跑那么远来看我干嘛?你跟你的半导体呆着好了。    
    杜仲说:那倒是不大一样的。你是个活人啊。    
    小溪收拾着饭盒,说: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好好说话呢?    
    杜仲连头也不抬:我来看你,就是想看看你,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也不回,我就想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了?说那么多话干嘛?我倒是想让你听半导体,听听你平时听不到的声音。    
    小溪满心委屈地嚷嚷说:没什么可说的,那你走好了。    
    杜仲总算把手里的半导体放下了,轻声叹了口气说:这只半导体,是我过15岁生日那天,我父母送给我的礼物,抄家那天我正好带在身上,没有被抄走,后来就带着下乡了,想不到还真是派上了大用场。嗳,好啦,那我就跟你说话吧。你想说什么呢?    
    小溪赌气说:你跟我说说,这两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信上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长篇大论,我没时间看也看不懂。    
    杜仲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他斟酌了一会说:我想些什么?你真的想知道吗?我一直在想,既然教科书上说,资本主义是封建主义的天敌,那么为什么还得使用农药呢?    
    农药?什么是农药?    
    与天敌相比,社会主义不就成了农药了吗。    
    你……你这样比喻太不妥当了。    
    有什么不妥?杜仲振振有词地说:天敌就是克星,具有天然的杀伤力,这是自然规律。而农药是人工合成的……    
    小溪气愤地打断他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你也太……太……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词儿。她想说“反动”,觉得太伤人了;说“过分”又太缺乏力量了。她觉得杜仲简直不可理喻,他此行来看望她,莫非就是为了兜售他的农药么?小溪气得说不出话。


第八部分:请带我走凄迷而圣洁的月色

    突然间电灯就灭了,杜仲和她自己一下子都隐没不见了。在农场,停电是常事。黑夜像浓密的云层一样涌上来,她觉得自己像一艘潜艇似的,沉入到黑暗的水底里去了。她听见杜仲的喘息,杜仲说你别着急啊我有电筒呢。就听见他磕磕绊绊走地动、又翻动旅行包的声音,但电筒却迟迟没有出现。小溪摸索着走到屋角的窗台上,用手摸到了火柴和一根细小的蜡烛。她把火柴划着了,蜡烛慢慢亮起来,金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抖动,杜仲惨白的面孔从黑暗中浮出来。小溪忽然觉得,眼前的杜仲犹如一个石膏头像,线条僵硬而呆板。    
    蜡烛几乎就像一节小鞭那么长短,这儿的人都管它叫“磕头了”,说是磕一个头的功夫就点完了,虽然有些夸张,但能点的时间确实很短。就这样的小蜡烛,还得凭证供应。小溪想,饭也吃过了,又是停电,自己太晚回宿舍会造成坏影响,还不如早些给他安排个地儿住下。她正在琢磨着今晚把杜仲弄到谁那儿去睡觉,桌子上的半导体突然响了起来,把小溪吓得一哆嗦,蜡烛的火苗也晃动起来。    
    小溪听见了一个柔和低沉的女声,像房梁上悬挂的灰尘丝儿,在空气中轻悠悠地荡来荡去。那普通话的发音有些古怪,该用去声的,她发的是平声;该用上声的,她发的是去声;七高八低七上八下的,和平时收听中央台的广播员完全不一样。那声音尽管模糊而暧昧,小溪终于还是听清了大概的意思。那个女声说:听众朋友,你们一定知道中国那位最优秀的小提琴家的名字,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他亲眼目睹了中国知识分子遭受的悲惨命运,他本人也被审查被迫害被凌辱。前几年,他终于冒着生命危险,流亡到了西方国家,现在,我们为听众朋友们播放他著名的《思乡曲》……    
    那一刻小溪的呼吸都停止了。她像是听见了来自黄土高坡上的信天游,苍凉悲怆哀惋地揪人心扉;又如森林中流过的淙淙泉水、蓝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如轻风穿过峡谷,雪花轻盈地舞蹈。她很久很久没有听见如此美妙的琴声了,就像一群精灵似的,在这简陋的小屋子里盘旋,蜡烛微弱的火苗随着旋律舞动,昏暗的小屋忽然变得明亮而温暖……    
    烛光暗下去,颤栗着抖动了几下,灭了。小屋重又一片黑暗。    
    小溪伸手去摸“磕头了”,摸了一手灰尘。这才记起来科研排就这么一根备用的蜡烛。音乐在暗夜里回旋,旋律渐渐变得沉重而压抑。一线圆柱形的手电筒光线忽然亮起来,穿过乐声投在她的棉袄上,胸前那枚小小的像章,在她眼皮下发出殷红的反光。小溪的头脑一激凌,顿时清醒过来。    
    杜仲你这是在干什么?她急吼喉地嚷道。你在收听……收听……快把你的半导体关掉!她急得捂住了耳朵。我不要听不要听,这太危险了,你难道疯了吗?听见没有,快给我关掉!她差点哭出声来,扑过去抢那只半导体。    
    杜仲一把将半导体搂在怀里,小溪听见“啪”的一响,声音消失了,屋子里突然静下来,寂灭无声,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菜窖。    
    怎么会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杜仲冷冷地说。不至于吧。你可以用批判的眼光欣赏嘛。    
    小溪已经回过神来。她真的很气愤,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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