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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张抗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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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老婆呢?”    
    他的头又低下去了,一直垂到胸前。    
    “我犯了事,她就走了……”    
    不知是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我的心竟不自在起来。说完,他就默默地走了。    
    我打开纸包,见里面放着二十块钱,二角汇费,还有他儿子广东的地址,下面署着他的名字——司徒恭。我这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我打算明天就把这笔钱寄走。    
    可是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这天傍晚的班车带来了我的表妹,一个漂亮而骄傲的小公主。他爸爸恢复了工作,她已经调回城里去了,离开桦川,顺路向我告别。我不明白她怎么还想着我,总不是因为那二十块钱吧。她在女宿舍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提出来要我送她上佳木斯逛逛。我请了一天假,高高兴兴地坐火车去了佳木斯,看了电影,逛了商店,下了馆子,吃了冰淇淋,虽说玩得痛快,我心里直打鼓:赶明儿找对象,可不能找我表妹那样的人,她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你三百六十天挣的钱全花光。临上火车了,在车站食品部发现了凤尾鱼罐头,她欣喜若狂地叫起来:“哟,太好了!爸爸最爱吃,这回爸爸又要夸我了!”    
    我到背兜里去掏钱,手却怎么也拿不出来了。我存着侥幸的心理又搜索了一遍背兜。嗨,我摸到了什么,硬梆梆的一个纸包。啊!我想起来,这钱是老司头的汇款。    
    “买十个!十个!”表妹挤进柜台去。    
    我犹豫着,心里明明知道这钱是不能动用的。但这时表妹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光好像有一种什么魔力,我乖乖地把钱递上去了。    
    回连队的路上我想,等下个月老司头再来寄钱的时候,我就把这二十元加上,一块儿汇走。    
    我哪儿去弄二十块钱呢?    
    可“狮子头”却很阔绰,他经常鬼鬼祟祟地到深夜才回宿舍,有时喝得酩酊大醉。他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有一天,晚上,从他的裤袋里滚出一颗骰子,我明白了。


第五部分:白罂粟横下一条心

    “狮子头”嘿嘿笑起来,把嘴贴在我耳朵上说:“咋样?干一回?赢一大笔钱,就把老账都还啦!”    
    我推开了他,心却怦怦跳起来,事情明摆着:惟一可能得到的“额外收入”就是干这个!但是,跟“狮子头”混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听说他偷“二劳改”的手表卖钱买酒喝。再说,赌博这种  事……我怎么能干?    
    发工资的日子到了,老司头却并没有来寄钱。有一次,我在公路上碰到他,问他这个月怎么不来给儿子寄钱,他说他是每隔两个月寄一次的,免得儿子为取钱耽误工分。我怕他向我要上月的汇款收据,急着要走,他却问我有没有他的信,说他儿子每次收到钱都要来信的。    
    我的心格登了一下:我没寄出钱,他哪能收到回信啊!    
    我闷闷不乐地回宿舍去,在大车班附近碰到了“狮子头”。他眼睛红红的,不知又在哪喝了酒。看见我,嘻皮笑脸地迎上来,不由分说拽着我就走。我想挣脱,他却死死不放,踉踉跄跄把我推进了一间乌烟瘴气的小屋,里面围满了人。    
    我横下一条心,干一次!只要挣四十块还账,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好运偏偏不找我,我一上手就输了六十,那骰子莫非长眼睛?    
    我昏天黑地地走出来,真想大哭一场。    
    又发工资了,许多人到找这里来办理汇款。老司头也来了。他交给我包好的二十块钱。在屋角磨蹭了一会,低声问道:    
    “没有我的信吗?”    
    我不忍心看他,那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活气,好像从坟墓里出来。    
    “问什么,有了我会给你的!”我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    
    我选择了四个“二劳改”的汇款单扣下了,凑足了六十块钱赔给“狮子头”。这个月我非但没能把上次老司头的二十块钱补上,反而又挪用了他的二十块钱。我为什么偏偏要扣他的?大概因为只有他,连收据也不曾向我要过吧……    
    最后一只大雁飞走了,空旷的田野里已下了一层薄薄的小雪,照例的北风又开始刮起来了。    
    这天,我从邮政支局驮了一大捆《红旗》杂志回来,天傍黑了,心一急,在转弯的大道上。险些撞到道边一棵枯树上去。然而那棵“树”忽然活了,用凄凉的声音说起话来。我心里有些发毛,跳下车定睛一看,却是老司头子。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寒风里,看起来已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我儿子,没有信来吗?”    
    那声音是凄切悲凉的,犹如一只受了伤的老狼在呻吟。他不是问“有信吗?”而是问“没有信来吗?”大概希望用最坏的打算来换取意外的欢乐。    
    “没,没有,没有……”我的声音也突然颤抖起来。    
    “该来信了……总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跟在我的后面走着、嘀咕着,那枯树一样的身影,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我飞快地蹬车,躲进黑暗中去了。    
    四    
    眼看又快到春节了,我开始积极准备回家探亲。    
    我第四次心安理得地动用老司头的汇款,补齐了我的差额。    
    “狮子头”也在准备回家。他最近也不走运,听说输了百把块钱,卖掉了几件衣服,还管我借过一回钱,我没干。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当我是傻瓜?‘二劳改’的钱包都捏在你手心里……”    
    “你胡说!”我咆哮起来。    
    我恨透了“狮子头”,也恨我表妹,更恨我自己。    
    这天我早早就去邮局取信了,我在火炉边分发着信件;这是我的习惯,分完了回去省事。忽然,一只揉得很皱的信封上,几个字闪入我的眼帘:“司徒恭父亲收。”    
    信封已经破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薄薄的信纸。    
    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撩拨着我的心,使我坐立不安。我偷眼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注意,便伸出手指,用小时候做弹弓的灵巧劲,轻轻把信封勾开了。


第五部分:白罂粟叫人毛骨悚然

    下面是我看到的原文:    
    爸爸:我已经半年多没有收到您的信了,也没有收到您寄来的钱。我到葵山邮局中去查过,他们都说没有。我担心您是不是生病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世上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我们队上的劳动还是很重,春天遭了灾,现在只能吃番薯、南瓜。我的腿上生了一个疔,没有钱买药。也没有钱买油,锅都生锈了……    
    爸爸,您一定要好好接受改造,将功赎罪。您什么时候能回来探亲呢?我已经忘了您是什么样子了……    
    字迹模糊了,看不清了。我这是怎么了?鼻子酸酸的,眼睛热辣辣的难受,头也晕起来了。趁人不注意,我夹着邮袋溜出了屋子。    
    旷野上的空气,清新而洁静。无边无际的雪原,像一块巨大的白布,把一切肮脏与丑恶都罩在它的底下。世界上的是非你说得清吗?那喜鹊叫得多好听。乌鸦令人讨厌还不就因为它一身黑;其实它却并没有干什么坏事儿。不管老司头过去有多少罪,但他改造了这么多年,早就刑满释放了。他总是个人,是个有儿子的父亲。即使他不配享受有儿子的幸福,他儿子总该享有有父亲的温暖吧。    
    我却干了些什么呢?我能忘记自己耙地垄沟的滋味吗?而他的儿子,是同我一样的知识青年……小时候学过一个词儿,叫做“无产阶级人道主义”,多年不见提起,莫非也被专政了吗?    
    八里地不知怎么骑到了头。我浑身冒汗,扔下邮袋重又蹬上车,顶风赶了十八里路到镇上。    
    回来的时候,我腕上的手表没有了,换成了九十元的票子。    
    第二天我便将八十元钱汇往广东乡下。    
    吃过晚饭,我从铺底下抽出十元钱,是这个月工资里的烟酒钱,加上那卖表剩下的十元,捏在手心里,然后把“狮子头”从宿舍里叫出来。    
    “跟我走一趟。”我头一回命令他。    
    “去哪?”他对这种神秘的行动最来劲。    
    “菜窖!”    
    连队今年新盖了砖窖。老司头就住在窖里烧炉子。我叫上“狮子头”,自然有道理,要让他亲眼看见我把二十块钱还给老司头。    
    月亮出来了,雪原一片惨白。风好像把一切都吹灭了,连人们心头残存的热气。    
    厚厚的白雪几乎封住了菜窖小小的木门,敲了半天,老司头才来开。他看见我们两个,竟好像有些害怕起来,倒好像我们是来同他要债似的。他放下手里正编的柳条筐,从角落里拿了几个土豆要烤给我们吃。“狮子头”抓了几根胡萝卜嚼起来,有点儿不耐烦。    
    多么宁静的菜窖呵,弥散着一股新鲜的白菜气息。北方的冬天,只有在这里才能看见绿色。可这惟一的绿色,属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老司头坐在我对面的一块木头上,第一次敢面对面地瞅着我。他看得那么入神、专注,简直叫我不好意思起来。    
    “我儿子,一定也像你这么大了……他说起话来,也像你这么爱吸鼻子……”他那浑浊的眼角上,涌出了亮晶晶的泪,迷迷糊糊,喃喃自语。    
    我忽然想到,难道这就是他肯借钱给我的原因么?快一年了,他并没有让我为他做过任何一点儿细小的事作为回报。难道这仅仅只因为他,可怜一个同他儿子一样单身在外的青年么?……    
    “还没有信来?”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路上。信,在路上走着……”我说着,噎住了。    
    “在路上?”他重复了一句。他相信了,不肯再问,怕又打破这种希望。这时他枯瘦的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干瘪瘪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缺了的门牙——我第一次看到他微笑;如果这能算作笑的话。    
    我站起来,脸在发烧,我什么话也没说,把攥在手里的二十块钱,轻轻放在老司头枯干的手掌上。    
    他抽搐了一下,把头深深地垂下去了。他紧抓着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炕梢去,从墙根下摸出一个铁盒子来,小心翼冀地把钱放了进去。    
    “这回路费差不多了,我想回广东去,看看孩子……总得回去看看才好……唉,年轻错一时,后悔一辈子哟……”他像是对自己说。    
    我偶尔一回头,吓了一跳——“狮子头”正眼巴巴地盯着老司头手里的那只铁盒子,嘴都张大了。那眼睛里流露着贪婪、凶残的光,叫人毛骨悚然。


第五部分:白罂粟罂粟也可作药

    菜窖的大门在我们身后关上了,听得见老司头的咳嗽声。月光照着这白色的高坡,活像一片墓地。不过老司头将从这里走出去了,去同他的儿子团聚。那是炎热的南方,没有冰雪也没有风霜。    
    “狮子头”突然问:    
    “你说,他这样的人死了,是不是同死一条狗差不多?”    
    我没有回答他。    
    第二天中午,我去食堂打饭,听大伙吵吵巴火说菜窖里死了一个人,没人再敢去拿菜了。我的心像被重重地击了一下,腿也软软的,赶紧打听死者是谁;虽然我已想到了他。    
    “还有谁?老死(司)头子呗。都快归天的人了,还攒哪门子钱?叫人给抢了,定是不肯松手,才被打死的……”    
    人们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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