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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江南-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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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卢家和陆飞花的小楼,卢秀芳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可归。

小楼寂静,除了陆飞花的琴声,再无动静,看来卢秀芳不在这里。秦海青与池玉亭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不禁有些失望。

卢小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在离开卢家后园后去了哪里呢?

“你确信没有丢过东西吗?”当他们楼下楼下查验完,来到陆飞花坐着弹琴的楼道上时,秦海青问他。

“不,丢了。”陆飞花淡淡地回答,“刚才我查过,是从这里拿的香丸和解药。她很聪明,居然给她找到了。”“你好象并不在意?”“事已至此,在意也没用。”陆飞花说。

寂静的夜里传来马车的辘辘声,有车在楼前停下,从二楼看去,楼上人可见车帘稍稍掀了一下,掀帘的是一只女人手。车上人犹豫片刻,终于没有出厢来,手又重缩回去。

马车停在楼前未动,似乎在等着。

“是女人。”池玉亭说。

“不知道是谁呢。”秦海青应道,正欲跃下楼上前一看,突然,斜刺里伸过陆飞花的扇子来。“她是我的客人,不是卢小姐。”陆飞花挡在她面前。“你怎么肯定不是?”秦海青反问。“我当然肯定。”陆飞花笑得很暧昧。“如果我持意要看呢?”秦海青挑衅似地问。“我不允许有损她名节的事,所以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过去。”陆飞花看上去要玩真的,虽然他自己也该明白别说是一个对两个,一对一吃亏的也可能是他。

“你倒真是用情用得问心无愧啊!”秦海青叹道,放弃了。

“二位走的时候请帮我掩上门。”陆飞花毫不掩饰他的得意,潇洒地跳下楼,直奔马车而去,一待他钻进车里,那马车便飞快地驶离小楼,消失在黑暗中。

秦海青和池玉亭站在楼上看着陆飞花突然就这么走了,看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那女人手上的镯子很重。”池玉亭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说。

“是啊,”秦海青点头赞同,“应该是个大户家小姐。”

“也许是夫人……”

“……”

“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知道这个地方,也许真是两情相悦?”池玉亭有些迟疑地说。秦海青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了,“真是个混帐王八蛋!”最终她还是骂了出来。池玉亭笑道:“其实江湖上这种人不少,如果你问他们,一定会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如果遇上动真心的女人怎么办?这样见一个一爱一个,岂非太不负责了?”秦海青问。池玉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所以说他们是‘浪蝶’,你见过蝶为同一朵花停留吗?”

(六)

每家都会有不讨人喜欢但必须得接待的客人,今天秦家的客人就是这样的一位。从辈份来说,陶石是秦海青父亲的同僚,怎样也该称之为一声“伯父”,但此人平时为人不地道,秦海青纵然嘴上是这样叫了,却腹诽颇多。

陶石不一定不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如果不是对他人的心理摸得透彻,他此刻只怕还是个偏远小镇上的捕快,好在陶石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做人嘛,只要得了好处,享了实惠,还管那么多干嘛?

陶石也不进屋,就在秦家院里青藤下的石凳上坐着,摆出一付前辈的架子喝着秦海青端上的热茶。

“侄女,不是我说你,好好一个大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接什么案子呢?”他不满地嗔道,“就算是好心给你爹帮忙,这样一拖就是好几天,只怕办不成还会损了你爹的面子。”

“伯父教训得是。”秦海青低了头应道。她虽然有四品的捕头衔,可那身份并不公开,别说陶石,整个京师也没几个人知道,卢家的案子她是做为秦四海的女儿接的,在外人看来,说她多管闲事也不为过。

“算了。”陶石摆摆手,显得十分宽宏大量的样子,“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爹的同僚,帮他收拾残局也是该做的事,从今儿起这案子你不要再插手,由伯父接了。”秦海青吃了一惊:“陶伯父……”“你不必再说,拖到今天什么也没查到,传出去有损的可是我们公门的名号。”陶石语气十分强硬,他站起来一甩袖子,“侄女,你涉世未深,很多事情想得单纯,这案子不是你查得了的,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陶石走的时候很得意,因为他得到了秦家小姐不再插手的承诺。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街的尽头后,池玉亭走到站在门边沉默无语的秦海青身后。“大小姐,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姓陶的把话说得那么绝,我总不能让爹为难。”秦海青不快地回答,“反正卢家的事让人讨厌,他要接便接过去罢!我奇怪的是,姓陶的通常只对有来头的案子感兴趣,卢家虽说也是大户,似乎还值不到让他注意。”

两人走回院子里去,老家人已将石桌上的茶盏收拾干净了。

“卢家要结亲的不是梅公公的义子么?”池玉亭提醒道。“说得也是,梅公公虽然奉皇上旨意退了,倒底还是东厂的一个人物,虽说如今失了势,也还差得动一些人。”秦海青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不是姓陶的对卢家有兴趣,而是梅公公耐不住性子了?”池玉亭一笑:“你要我这几日出打听卢家的事,倒还真听到了一条有趣的消息。”“什么消息?”“虽说名义上娶亲的是梅公公的白痴义子,但事实上是梅公公本人在娶妻。”

太监不能娶亲,这是谁都知道的,可是太监在外养妻妾的不少,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把失身的卢秀芳嫁给有权有势的太监,对卢升而言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池玉亭说,他问秦海青:“你跟陶石说了杀人的可能是卢秀芳吗?”

“说了,他根本听不进。”秦海青摇摇头,“要我猜,姓陶的好象是看卢升不顺眼。”

“为什么?”

“这个我还不太清楚,但从陶石的语气里听得出来。”秦海青淡淡一笑,“如今流传现世报的说法,谁说这不是卢升的报应呢?”

报应来得又快又狠,陶石在接手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抄家,抄家的结果是在卢升的床下发现了一把沾血的匕首和一条满是血迹的红盖头,虽然失去的头颅仍是没有找到,但仅凭这两件东西,就足以让陶石把卢升投入大牢。

秦海青与池玉亭得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当他们匆匆去见陶石时,陶石表现出一付极不愿意见他们的模样。“我并没有得罪陶伯父的意思,”秦海青解释道,“只是想知道陶伯父怎么知道卢升有罪的。”

陶石屏退左右人,给秦海青看了一封信,他说那信是梅公公在出事后第二天收到的,信上的署名是晚春,很娟秀的字,信里说了一个贴身丫头看到的卢家丑事,说了那个血腥的晚上老爷怎样不甘心地想持刀再次霸占小姐而失手杀了她,也说了在暗处看到一切的丫头为了不被牵连而决定从此逃亡,但出于主仆情意,逃亡之前她写下并托人送出了这封信。

如果梅公公看了这样一封信还不想杀卢升,那他就不是当年东厂的厂公了。

“好狠的女人!”秦海青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声,“原来一开始就打算借刀杀人。”

“会不会是诬告?”秦海青试探地问陶石。陶石冷笑一声:“就算是诬告也没有办法证明。”“伯父为什么这么说?”“昨夜有刺客闯入大牢,将卢升当场杀死。”陶石冷漠地回答。

连刑部大牢都能动手的刺客,不用猜秦海青也知道是谁下的手。陶石把信给她看,已经是在提醒她什么该问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管了。她又能说什么问什么?草菅人命?滥用权势?她有什么权利去指责?就算指责得全对又能怎样?

从陶石那儿出来,秦海青并不想直接回家,她觉得心里很闷,于是便在大街上散步。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祥和景象,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浑浑沌沌地过日子,因而也便过得快乐。

“老头儿,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秦海青站在街口的牌坊下,望着来来往往人群,问跟在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的池玉亭。

池玉亭摇摇头:“人总有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这和良心与愿望无关。”

(七)

“我该上去了。”陆飞花轻抚了一下怀中卢秀芳的长发。卢秀芳没有动,依然紧紧地偎着他,两臂象蛇一样缠着他的腰,“你总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女人眼里有无尽的哀怨。“傻丫头,虽然这样,但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你呀!”陆飞花笑着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该快活才是。”“虽然一切都结束了,可你仍然不愿带我走。”卢秀芳幽幽地说。

陆飞花忽然感到有点不自在,这个美丽而又有点冷酷的女人最近是常常让他感到不安了。

“那天,你带来的两个人在上面和你说话你还记得么?”卢秀芳问。“记得,我知道你在下面,所以借故离开,好让他们自觉无趣离开这里。”“他们真的随后就走了,不过走之前他们说了一些话。”“说什么?”“说你是浪蝶,不会为同一朵花停留。”

陆飞花笑了,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人这么议论他,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坏话。“虽说如此,你知道我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他用手拍拍卢秀芳的背,哄着她。“我知道。”卢秀芳笑了,她伸出手臂,温柔地缠住陆飞花的脖子,“但你却是我的全部,这不公平是不是?”

陆飞花闻到了熟悉的花香,那是他的迷香。

“花总是会枯的,花开的时候,蝶会来,花一枯,蝶就走了,所以我不要做花。”卢秀芳微笑着说。陆飞花看到她伸出手,拿过旁边的酒壶,当他进到这个密室时,那壶就在那里。卢秀芳笑了,笑得很甜蜜,她把浑身瘫软的陆飞花搂在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陆飞花失去知觉前,看到那包里包的是些白色粉末,他知道那白粉叫什么名字,那叫砒霜。

卢秀芳把砒霜倒进壶里,摇了摇,她想砒霜应该化了,于是把壶拿起来,就着壶嘴喝了一口,酒很苦,苦得她皱了皱眉。她看了看怀里的陆飞花,陆郎已经睡着,这使她放了心:他不会知道酒是苦的。于是卢秀芳又喝了一口,这次,她没有吞下去,而是低下头,喂到陆飞花的嘴里。

“你听说了吗?梁山伯和祝英台死后变成一对蝴蝶飞走了。”喂完了酒,卢秀芳把陆飞花抱在怀里,轻轻地摇了起来,就好象一个母亲在摇她的孩子,她梦呓般地念道,“我们也做那样的蝴蝶好不好?我们一起飞……”

雾失楼台

(一)

夏天的雨来得快,人往屋中走的时候,天上开始滚起层层乌云,等到人在屋中坐定,那雨便开始哗哗地下了起来。

吃了饭,秦四海和他的朋友田先生似乎还有话要说,那时候他八岁的小女儿海青听着外面的雨声却是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秦四海拍拍她的脑袋,回过头去叫那个被他一起带过府来玩的男孩:“亭儿,你带小青出去玩一会,不要乱跑。”那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不吭声地点头应了,过来牵着小姑娘的手出去。

两个孩子出门后,田先生问道:“刚才孩子在旁边我不好问,莫非那是池瑞的儿子?”秦四海叹了口气:“正是。来了快一年,一直都不太说话。”“是么?”田先生将茶杯的盖子在杯沿上刮了刮,“孩子还太小,或许对自己父亲的事不能完全理解也说不定。四海,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把你当成仇人?”秦四海迟疑了一下,“也不是没想过,可是,亭儿是个懂事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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