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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纱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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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约翰瞪大了双眼,随即笑了,“这是什么鬼仪式,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呢,又不是玩泥沙……”刚说到一半,他便看到阿云的泪流下来了,猛地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不要,为什么,是要当尼姑吗?你为什么要当尼姑!”约翰抓住她的肩膀,眼睛直视她。她挣脱掉,快步跑开了,任约翰大声喊叫也不回头。

  月光下,广州城的小巷子里,阿云第一次感到内心的苍凉。她右手拿起一块尖尖的瓦片,一边走一边在墙上画啊画,留下一条长长的线延伸在巷子里。

  阿云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孩童时家里穷得吃不上饭饿肚子时,她会哭着要吃的。八岁那年做了春姑太的养女后,一切都好了起来,再也没有什么事可让她难过落泪。她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要梳起?虽然她对梳起前和梳起后的不同有着极大的不解,但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而且梳起是很正常的事啊,几乎整个村子的女孩都那样。可是,为什么会在他面前流泪?唉!阿云长长叹了口气。

  “回来了?”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丹姑太温和的目光。

  “嗯。”阿云陪坐在丹姑太身旁,看她继续绣花。

  “你燕姨满意吗?”

  “嗯,满意,她很喜欢……”

  “我说的没错吧,我们阿云就是手巧!”

  “姑太,瞧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两人都笑了。

  烛火跳来跳去,阿云忙伸手挡风。

  “姑太……”

  “嗯?”

  沉默。

  “姑太,你什么时候梳起的?”阿云小心翼翼地问。



二十一




  姑太停下针线,看了阿云一眼,“二十岁。怎么问起这个了?”

  “那、那你有没有后悔啊?”更进一步。

  “唉。”姑太长叹一声,“阿云啊,你还有一个月就要梳起了吧?”

  “嗯……姑太……如果……不梳起,那会是什么样子?”

  “嫁人喽,生仔喽。”丹姑太微微一笑。

  “嫁人真的那么不好吗?”

  “这个,就看自己的选择了。傻女,梳起前都免不了想这想那的,想过了也就好了。”丹姑太站起身来收拾,“对了,明天回大良前,别忘了去跟你芳姑说一声,还要谢谢那个月眉啊,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

  “嗯。”

  阿云躺在床上,拿出照片,照片上的自己多漂亮啊,笑得真好看。透过照片,她又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第二天上午,阿云来到“春梦”,照例侍候月眉洗漱和梳头。离别时,两人都很不舍,尤其是月眉,差点落下泪来。

  阿云没有告诉月眉自己即将梳起的事情,因为她不知道月眉能否如自己明白她般,理解自己的梳起。

  “阿云手脚勤快,长得也俊俏,能留下来侍候月眉就好了。”何仙姑对芳姑说。

  “难啊,乡下还有人等着她侍候呢。”

  “遇上个合适又合情义的人真不容易。”何仙姑叹息。

  芳姑知道她这句话不仅是说月眉和阿云,亦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没有告诉何仙姑阿云要梳起的事,她也不知道何仙姑能不能理解。

  第六章巧解旧怨

  傍晚时分,那条阿云走惯了的青石板小巷,燕姨正缓缓步行,再拐一个转角,就是丹姑太住的小屋。

  屋檐下,丹姑太正坐在小凳子上绣花,清瘦的身子仍秀丽柔美如当年,只是发髻里已有点星花白,彰显着岁月的痕迹。燕姨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颤抖着叫出了声:“丹……丹姐!”

  丹姑太抬起头,愣愣地盯着燕姨看了足有两分钟才张口:“阿燕……你是阿燕……”接着,两行泪就直流而下。

  “是我啊,丹姐!”燕姨扶住站起来的丹姑太,亦泪流满面。两人抱头痛哭了好久,才搀扶着进了屋。

  “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啊!丹姐,我们足足有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过得好吗?”燕姨摸着丹姑太瘦削的脸庞,一阵心疼,气韵仍存,只是芳华不再,欣慰的是还活着还能见着面。

  丹姑太一脸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好,都好着呢……”只是她眼里躲躲闪闪的酸楚还是瞒不过。一个女人孤单二十年,无依无靠,在乱世中仅靠一双手养活自己,能好到哪里去呢?燕姨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阿燕,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一点都没变。”丹姑太收起泪,岔开了话题。

  燕姨笑笑,“你也是啊……”

  “瞎说,我知道自己,才四十的年纪,和个老太婆差不多……”她苦涩地笑笑。

  “丹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丹姑太咧了咧嘴,想笑,终究没笑出来,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直落而下。

  “丹姐……不如回去吧,那里毕竟是你的家啊……”

  丹姑太看了看燕姨,叹道:“你就别劝我了,其实这些年来我心里一直明白着呢。虽说年纪一天天老,振华也不见回来,可是,人不就这么一个青春吗?能有这段回忆,已经知足了,再苦再贫,我也认了。”

  “丹姐,过去的就过去了吧,还放在心上干吗,难不成再过个二十年带到棺材里去?你和春姐,真不知该让我怎么说,你看,你过的什么日子……”她喉咙一酸,说不下去了。

  屋子很旧,墙壁没有粉刷,露出块块青砖。一张木板床,两个大木柜,一张黑木桌子,再无其他。 

  “我不说了嘛,再苦再贫我也认了。”丹姑太笑笑,一脸安详。


二十二




  “前些日子,我见到春姐了。”燕姨不再回避,把话题挑了出来,“她在家里日子自然过得挺富足的,只是她的寂寞也瞒不过我。虽然有养女,毕竟还是别人家的孩子,隔了层肚皮,再说,一个小孩子知冷知热侍候得再好也不可能窝心啊,最多是吃饱吃好没痛没病而已……”

  “阿云可是个好孩子呢。”丹姑太打断她。

  “阿云自然好,只是你们姐俩都不明白我的意思,都当我打的马虎眼是自个在唱戏呢。春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还真没见过有什么深仇大恨扛了二十年还放不下的,何况还是亲姐妹呢,要死要活的还不都是一个娘生的,还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啊?说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再说,振华都走了那么多年,你们还有什么好争的?”

  “整整二十年了……”丹姑太轻轻一叹,“你说得对,有什么仇恨能让亲姐妹记住二十年呢?阿燕,不瞒你说,我心里一直在内疚。可是她那么恨我,我哪有脸面见她啊……”

  “我看你们两个纯粹是死要面子,跟贵叔一个样,都拉不下那个脸,不愿意先迈出一步,那就只好死撑着喽。春姐让阿云来照顾你,说明她已经让步了,她心里还是记着你这个妹妹的。你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不是让阿云夹在中间难办吗?”

  “唉,阿燕,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你说得对,我们两个死要面子,难为了阿云……”

  “对了,说到阿云,我倒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阿云怎么了?”丹姑太紧张起来。

  “是关于阿云要梳起的事……”

  “再过三天,她就满十八岁了,就要梳起了,怎么了?”

  “哎呀,我是说,能不能让她别梳起?”

  “啊!”丹姑太一惊,“不梳起?这……难啊!”

  “我也知道难,我的意思是,我们去说服春姐。”

  “阿燕,你想想,”丹姑太给她分析,“阿春收阿云做嗣女,就是要让她守着那份家产,把富隆延续下去。如果阿云不梳起,将来她嫁了人,我们李家的家业就要传给外人了,阿春自然不依。唉,只怪我们家没个男丁……”

  “可是丹姐,你要这样想,李家只剩你和春姐两个,我想贵叔贵婶才不想用你们梳起的代价来换取家业的延续,只要李家的后人能够过得富足,他们又怎会介意是哪种方式呢,比如,招个上门阿郎……”

  “你的意思是……”

  “阿云已是李家的嗣女,自然要担负起供养你们的责任,但她就一定要付出梳起的代价吗?村里女子梳起大多是为了能够养活自己,不用受夫家之气。你们李家条件这么好,又何必让阿云受这份罪呢,只要她好好侍候你们就行了,至于她嫁不嫁,就由着她自己吧。丹姐啊,我是看着你们姐妹俩悲苦一生,不忍心看着阿云再受那份罪罢了。何必呢,虽说只是一个小姑娘家,起码也有选择她喜欢的生活方式的权利吧……”燕姨边说边叹息。

  “唉,其实我也在替阿云可惜呢,那么水灵灵的姑娘,把她从一个火坑里救出来又推到另一个火坑里。就如你说的,真要梳起,也要是她自己的意愿才可。不然,长长一世,真是何时熬到头……”

  “所以我想,趁阿云还没梳起,赶紧去说动春姐……”

  “只是阿春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头……再说,谁去说服她啊,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丹姐你啊。”

  “我?”丹姑太又是一惊,“哼,我和她这么多年的恩怨还没了结呢,就是我肯去,她也不肯听啊。”

  “为了阿云,就试一下吧,再说,二十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燕姨看着她。

  “为了阿云……”丹姑太沉思了。

  鸡公崽/尾弯弯/做人媳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眼泪未干入下间

  这首顺德民谣唱的是封建社会里妇女承受的压迫和虐待。明清后期,顺德的蚕丝业发达,许多在丝厂工作的女工收入可观,经济独立。她们看到一些姐妹出嫁后在婆家受气,地位低微,情愿终身不嫁。于是顺德一带产生了自梳女,以此来逃避、反抗包办婚姻。

  勤力女/无棺材/死佐无人抬/一只床板半张席/姐妹帮手掉落海 

  到工厂/忙埋位/搭茧上缫要仔细/最怕巡行个个衰鬼/他成日眼睇睇/眼睇睇/朝早开工睇到日归西

  自梳女多了份自由,只是仍然哀叹不断。毕竟,活在世上是件痛苦的事,女人们根本就难以拨开乌云见天日,即使见到了那么一丁点,也难以看得清明天是个什么样。阿云,自然也看不清她的明天是什么样子。

  明天就是阿云的生日了,春姑太已经准备好给阿云梳起的物品。梳起是重大的仪式,更何况是春姑太嗣女的梳起,她要为阿云办得隆隆重重。

  按习俗,梳起就是要永不嫁人、独身终老,一旦梳起终身不得反悔。阿云知道:和姐妹们、春姑太一样梳起,就不用依靠男人,一世自己养活自己,过的日子是自由的,当然,快不快乐,她不知道。



二十三




  傍晚,她来到了石板桥,桥下依然是一片红褐色,只是她觉得,并没有上次和蓝眼睛一起看时那么美,不过是她见惯了的一大片红褐色而已。而晒莨地旁边的那条月亮河也依旧呜咽着向东流去。晒莨工人正忙碌着做最后一遍检查,待太阳一沉下西山,就可以收莨纱了。

  “美丽的东西也就只有一次而已,以后我再来看,依然是这普普通通的莨纱罢了。”阿云想,明日她梳起后,这里的一切也许依旧这样,天天一样,年年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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