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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川行-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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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刻也不停留,肚饿时就在马上随便吃些干粮充饥。那晚却是月朗风清,大约是三更时分,他们已向西走出了近百里,上了一座高岗。   
  便是这时,好像有一声闷雷,从东南方远远地滚过来,雷声过去之后不久,就见到一条灰白银线,出现在天际。   
  乌力策马停住,立在高岗上,返身而望。姬蕙也停下来,她从未见过如此壮观之景象,一阵阵热血由她的丹田直往上涌,她回头去寻杨无恭,见他正倚着篷车,向东凝神而望,姬蕙跳下马,上了篷车,钻进杨无恭怀里。   
  那水线愈来愈近,白色的浪头翻溅,涌动,闪着银光。渐渐看到前面又还奔跑着许多兽类,但跑得再快,也终究要被那洪水吞噬。马儿烦躁地乱挣着,羊群也“咩咩”叫着,想逃到别处去,乌力甩了一下响鞭,牲畜们像吃了定心丸一般,静了下来。洪水终于涌到了高岗下,激起数丈高的巨浪。一头乌黑的野牦牛被浪头卷起,重重地摔在岗上,它挣扎着想从水里站起,但立即又被回潮卷了去,在洪水里扑着,转眼沉没。   
  姬蕙不敢再看,把脸藏进杨无恭怀里,直到滔声渐息,才把脸探出来,下面已是一片汪洋。   
  他们折向北行。   
  乌力有极好的眼力。有时姬蕙看到他傻傻地张开嘴,望着远方,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一动不动,忽而笑一笑,忽而又自言自语。姬蕙终于忍不住,问他在看什么?他说,他在看一只鹰猎捕一只野兔,又或是几匹狼同时扑到一头野驴的背上,或者,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在野花里孤独地飞,要不然,就是两只火狐在嫩绿的草原上相互追逐……   
  姬蕙羡慕极了。在常人看来,草原上只有无边无际的草,清爽的风和明亮的阳光,偶尔看到一匹狼或一只狐狸窜过,都要惊诧万分,而在乌力的眼中,草原充满了生命,而且是活的,自自然然的生命。   
  他可以看到突厥雀怎样育雏,大雁怎样从草甸子上起飞,看到野马群安安静静地吃草,看到野猫迈着轻悄的脚步,在黄昏的光里,向一只云雀靠近……   
  这就是乌力,他好像天生的便是属于草原的,不,他和草原本是一体,或者不如说,他便是草原。   
  他们一直向北行,十数日之后,来到一道小河边。小河正在解冻,蓝色的河水冷得刺骨。乌力却把自己脱得精光,跃入水中。他游了很久,一忽儿潜入水中,一忽儿又像野鸭一样扑起水花,有一回他在水里潜了许久,连姬蕙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事了,他却突然在好远的地方冒出头来,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原来他在嚼一条狗鱼,那条狗鱼的尾还在他的嘴角边翻来翻去。   
  好吃么?姬蕙问他。他说,很甜,还问姬蕙要不要,他去捉一条来。姬蕙点了点头,她把乌力为她捉来的狗鱼放进嘴里,细细嚼着,体味那草原特有的腥甜。   
  他们沿着河岸向上游走,五日之后,来到了乌力所说的夏季牧场。   
  杨无恭与姬蕙的毡包距乌力的毡包有七、八里远近。乌力的毡包在小河的上游,杨无恭与姬蕙的毡包在小河的下游,在晴天里,姬蕙站在自己的毡包外,可以看到乌力的毡包像一块干马粪,飘在草尖上,像要飞起来。   
  每天清晨,杨无恭像一个真正的突厥人一样骑在马上,挥着鞭子,驱赶着羊群到河滩去吃草。杨无恭走后,姬蕙把车轭套上牛颈,去河边打水。在她汲水的时候,可以远远地看到杨无恭歪骑在马上,前边走着他们那二十只雪白的羊,但更多的时候,她只看到乳白的晨雾在草原上升腾,鱼儿从蓝宝石一样的河面跃起,打破清晨的宁静,要不就是一大群鹿,低下它们健硕的颈项,在河边饮水。   
  有的夜晚,杨无恭与姬蕙会到乌力的毡包去,喝奶茶,听乌力的奶奶讲突厥的古老传说。   
  那些夜晚总是那样宁静,晚风吹过草原,送来一圈圈次第扩展的草浪,就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掌,正一次又一次地,在茂盛的草滩上缓缓拂过。   
  奶奶说,突厥人的祖先,本是在大海之西,很久很久以前,发生了一场大战,突厥人被凶残的敌人杀光了,只剩下一个婴儿,他是那么可爱,连敌人也不舍得杀他。他们砍去了婴儿的手和脚,把他扔在大泽里,以为他会自己死去。可是,有一匹牝狼来喂养他,等他长大了,还和他做了夫妻。敌人听说婴儿长大了,怕他报仇,便又派了人来杀他和狼。长大的婴儿被杀死了,但天神救了已有身孕的牝狼,把它送到了大海东岸的一个岩洞里。牝狼在岩洞里生下了十个儿子,这十个儿子后来都出了岩洞,各自去寻活路,他们有的成了厌哒人的祖先,有的成了铁勒人的祖先,有的成了回鹘人的祖先……最小的那个儿子,最勇武,也最漂亮,他给自己取名叫阿史那,他成了突厥人的祖先。   
  又是好多好多年过去了,那时突厥人被柔然人欺压。柔然人逼突厥人为他们锻造铁器,还轻蔑地称突厥人为“锻奴”。但是那时突厥人里出了个伟大的英雄叫土门,突厥人奉他为可汗。柔然人的公主温兰与土门可汗相爱了,可是公主怎么能嫁给奴隶呢?正在他们忧愁的时候,铁勒人来攻打柔然,英勇的土门可汗率领突厥人,打败了铁勒人的进攻。土门可汗立下了大功,他想,这回温兰可以嫁给我了,所有突厥人也都这么想,这回柔然公主要成为突厥人的可贺敦了。于是土门可汗向柔然的可汗阿那瑰说,请他把他美丽的公主嫁给自己。可是傲慢而又愚蠢的阿那瑰生气了,他说,自己的女儿绝不能嫁给一个奴隶!土门可汗更生气,他率领突厥人打败了阿那瑰,打败了铁勒,打败了波斯,打败了室韦和契丹,所有的草原都在土门可汗的统治之下,他建立起了一个大得没边的突厥汗国,他是突厥人最伟大的王。   
  说到这里,姬蕙忽然问道:“土门可汗最后有没有跟温兰成婚?”奶奶不做声了,在传说里没有提到这一节,但所有美丽的突厥女人,在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都会忍不住问道:“土门可汗最后有没有跟温兰成婚?”   
  奶奶年轻时也曾这么问过她的奶奶,可是便是她的奶奶的奶奶的奶奶,也不会知道,土门可汗究竟有没有跟柔然的公主温兰成婚。   
  有一回,杨无恭与姬蕙到乌力的毡包去,那是夜晚,可毡包里却没有火。乌力守在毡包外,不让杨无恭和姬蕙进去。“等一等,”乌力说,“奶奶在做祷告!”杨无恭和姬蕙听到毡包里传出“咚咚”的鼓声,奶奶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咿咿呀呀”的吟唱声,那吟唱声神秘、黑暗,有些湿润,有些悲伤,与以前向天神祈祷时的吟唱声颇不相同。   
  乌力道:“奶奶在向乌麦女神祈祷!”在萨蛮教中,乌麦女神总是化成一只绿色的小鸟降临人间,她为年轻的女人带来身孕,为伤心绝望的妈妈带来快乐,——她救活她们病重的孩子,找回他们迷失在草原里的灵魂。   
  奶奶是在为杨无恭和姬蕙求子呢!可即便是神通广大的乌麦女神,就能为姬蕙带来孩子了么?   
  这件事很快便过去了,仿佛小河上的一道涟漪,荡过之后,河面依旧是蓝宝石一样的平滑如镜。   
  贞观三年,是突厥历里的牛年,秋天里的一个清晨,姬蕙到小河边去打水,回来的时候,牛车晃了一下,她摔了下来,索性便躺在了草上,让牛自己“吱吱嘎嘎”地拉水回去。   
  草已有些枯黄,夏天里那些高高的草——像巨人的长发——现在已没有了,乌力和杨无恭正谋划着要迁移到冬季牧场去。但姬蕙有些慵懒,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们这回是迁移不了了。她平躺在草上,看着早晨的天空,似乎要睡去。但一只五彩的大雁飞过来,落在了姬蕙身边,“嘎嘎”地叫着什么,飞走了;之后,又来了一只五彩的鹿,它低下头,用它黑而嫩的唇去碰触姬蕙的面颊,姬蕙抬手摸了摸它枝桠交错的角,它一惊,跑走了。姬蕙歪一歪头,望见牛停在了毡包外,正等着姬蕙回去,卸下车上的水。姬蕙没有起身,因为又有一只白色的狐狸跑来,绕着她转圈,它蓬松的尾巴时不时扫过姬蕙的脸。我一定是在做梦,姬蕙想。狐狸走了之后,静了好长一段时间,草原似乎在等着什么。就在姬蕙打算要站起来的时候,飞来了一只绿色的小鸟,一只平平常常的绿色小鸟,姬蕙可以听到它扑打翅膀的声音,还可以嗅到那种鸟类特有的腥气,——那腥气仿佛是由草的味道、鱼的味道、小虫子的味道、羽毛的味道、水的味道和森林的味道混合而成。那只绿色小鸟憩在姬蕙的小腹上,姬蕙弯腰坐起,看见小鸟明黄的喙里叼着一粒绿色的草籽,忽明忽暗的绿色,和草原的色彩一样。小鸟把草籽搁在姬蕙的小腹上,草籽像被吸进去的一般,慢慢陷入了小腹中。姬蕙一惊,小鸟扑楞楞飞走了。   
  姬蕙是被那匹马惊醒的,它正泼开四蹄越过小河。蓝色的河水被它踢出一道长长的白迹,浪花在它身周溅起,闪着五彩的光芒。马上的人没穿上衣,露出一身铁一样乌黑的肌肉,他没抓缰绳,他用两脚控制马奔驰的速度和方向,他左手擎着一把金箭,右手高高举着一面白旄金边狼头纛,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突厥!突厥!突厥!……”   
  马从姬蕙身边风驰电掣般驰过,黄色的汗沫落在了姬蕙脚下,她听到马发出的沉重的呼哧声,她看到马大汗淋漓的身子,闪着钢铁的光泽。   
  战争爆发了。十五万唐军统由兵部尚书李靖节度,分五路向草原进攻。   
  次年正月,李靖于定襄道恶阳岭大败颉利可汗,颉利率领余下的几万骑兵逃到阴山之北,于一处叫铁山的地方驻牙,并遣使者执失思力到长安去谢罪。   
  战争伊始,乌力、杨无恭和姬蕙便拔起毡包,坐上篷车,向北方草原进发以躲避战乱。两天之后,他们在金草如潮的草原上遇到了一队突厥人,他们同样是向北逃以躲避战乱的。乌力用一声长长的略显稚嫩的呼喊来召唤他们,那队突厥人里也立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喊,——那声呼喊如同狼嗥,粗犷而奔放。   
  乌力决定和他们一起走。他们有几十个人,多是老弱妇孺,——年轻的男人都去打仗了,只有一个叫木杆的三十来岁的男人,因为以前打仗时一条大腿被汉人的长枪刺穿过,而与他们同行。   
  木杆自然便作了这队人的首领。他骑在马上,看着杨无恭,道:“你是汉人。”杨无恭点点头,木杆也点点头,便拔转马头,走过一边去了。这是木杆惟一一次与杨无恭说话,后来他们虽然经常在一起,打猎、查探、烤肉、饮马,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杨无恭并不因木杆一眼便认出自己是汉人而诧异,突厥人仅凭一个人骑马的姿势,便可以分辨出他究竟是突厥人、铁勒人、波斯人、吐蕃人还是汉人。   
  木杆让乌力把他们带来的食物都缴上来,由他来保管和分配。因为不知道要逃多久,而且还要为越冬作准备,所以这种办法是必要的。   
  除了一条老狗,木杆身边没有别人。那条狗少说也活了十五年了,老得牙都软了,咬人都不疼。木杆叫它阿尔麻,“阿尔麻”在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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