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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人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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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以后,我们走出旅馆,到外面湖滨上散步。此时万籁俱寂,月色迷缕缕的白云像柳絮一般缓缓飘来,仿佛伸手就能抓到一把。路旁的绿草和绿色灌木,头顶上的绿树,在白天,一定是汇成了弥漫天地的绿色;此时,在月光和电灯光下,在白云的障蔽中,绿色转黑,只能感到是绿色,眼睛却看不出是绿来了,只闪出一片黑油油的青光。茫茫的芦湖变成了一团暗影,湖上和岸边,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就因为不清楚,我的幻想反而更有了驰骋的余地。我可以幻想这里是人间仙境,我可以幻想这里是蓬莱三山。我可以幻想这,我可以幻想那,越幻想越美妙,越美妙越幻想,到了最后,我自己也糊涂起来:我是在人间吗?不,不!这里绝非人间;我是在天堂乐园吗?不,不!这里也绝非天堂乐园。人间天上都不能如此美妙绝伦。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人间仙境了。 
  夜里我做了一个仙境的梦。第二天,我们没能看到芦湖的真面目,就匆匆离开。只有这一个仙境的梦伴随着我,一转眼就是几年。 
  现在我又来到了箱根。 
  邀请我的还是同一个主人:室伏佑厚先生。他同法子小姐和女婿三友量顺先生亲自陪我们乘汽车来到这里。上一次同来的日本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中村元博士也赶来聚会。室伏夫人和长女厚子、外孙女朋子都来了。朋子长大了几岁,反而有点腼腆起来;她又有了一个小妹妹,活泼可爱,满脸淘气的神情。我们在王子饭店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晚餐,很晚才回到卧室。这一夜,我又做了一个仙境的梦。 
  第二天,一大早晨,我就一个人走出了旅馆的圆厅,走到芦湖岸边,想看一看上一次没能看到的芦湖真面目。我脑海中的那一个在迷月色下的人间仙境一般的芦湖不见了——那一个芦湖是十分美妙绝伦的。现在展现在我眼前的芦湖,山清水秀,空翠弥天;失掉了那朦胧迷幻的美,却增添了真实澄澈的美——这一个芦湖同样是十分美妙绝伦的。哪一个芦湖更美呢?我说不出,也用不着说出,我强烈地爱上了两个芦湖。 
  又过了一天的早晨,我又到芦湖岸边散步,这一次不是我孤身一人,主人室伏佑厚先生、法子小姐和三友量顺先生都陪来了。以前我没能真正认识芦湖,“不识芦湖真面目,只缘身在此湖中”。今天,我站在湖边上,仿佛是脱离开了芦湖,我想仔仔细细地认识一番。但是湖上云烟缭绕,真面目仍然无法辨认。我且同主人父女在湖边草地上漫步吧! 
  我们边走边谈,芦湖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散策绿草地,悠然见芦湖。我好几次都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的感觉。我们走过两棵松树,样子非常像黄山的迎客松。我告诉主人,我想为它取名迎客松。主人微笑首肯,认为这是一个好名字。他望着茫茫的湖水,告诉我说,在黄昏时分,湖上会落满了野鸭子。现在是早晨,鸭子都飞到山林里面去了,我们一只也看不到。话音未落,湖上云气转淡,在伸入水中的木桥头上,落着一只野鸭子。此时晨风微拂,寂无人声,仿佛在整个宇宙这一只野鸭子是惟一活着的东西。我们都大喜过望,轻手轻脚地走上木桥。从远处看到野鸭子屁股下面有一个白白的东西。我们一走近,野鸭子展翅飞走,白白的东西就拿在我们手中,原来是一个圆圆的鸭蛋。我们都非常兴奋,回看那一只野鸭已经飞入白云中,绕了几个圈子,落到湖对岸的绿树林里,从此就无影无踪了。 
  当我们从浮桥上走回岸边的时候,有四个老年的日本妇女正踏上浮桥。我们打一个招呼,就各走各的路了。此时,湖水依然茫茫渺渺,白云依然忽浓忽淡。大概因为时间还很早,湖上一只船都没有。岸边绿草如茵,花木扶疏,我心头不禁涌现出来了一句诗:“宫花寂寞红。”这里的花也有类似的情况:园花寂寞红。除了湖水拍岸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我们几个人好像成了主宰宇宙沉浮的主人。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有点失神落魄了。猛回头,才发现室伏先生没有跟上我们,他站在浮桥上,正同那几个老妇人聊天。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同那四个妇女一齐朝我们走来。室伏先生把她们一一介绍给我,原来她们都是退休的女教师,现在来箱根旅游。她们每个人都拿出了小本本,让我写几个字。我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两句著名的古诗: 
  海内存知己   
  箱 根(2)   
  天涯若比邻于是我就把这两句诗写在每人的小本本上,合拍了一张照片,又客套了几句,就分手了。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萍水相逢,虽然感人,但却短暂,没有十分去留意。但是,我回国以后不久就接到一封日本来信,署名的就是那四位日本退休女教师。又过了不久,一盒装潢十分雅致漂亮的日本横滨名产小点心寄到我手中。我真正感动极了,这真是大大地出我意料。我现在把她们的信抄在下面,以志雪泥鸿爪:季羡林先生:前些日子有幸在箱根王子饭店见到您,并承先生赐字,一起合影留念,不胜感激。我将万分珍视这次意想不到的初次会面。 
  从室伏那儿得知先生在贵国担任着重要的工作。望多多保重身体,并祝先生取得更大的成绩。 
  昨天我给先生寄去了横滨传统的点心——喜乐煎饼,请先生和各位品尝,如能合先生口味,将不胜欣慰。 
  请向担任翻译的女士问候。 
  四年前我曾去贵国作过一次愉快的旅行,在北京住了三天,在大同住了三天。 
  我思念中国,怀念和易近人的先生,并期待着能与先生再次见面。怀此心情给您写了这封信。 
  归山绫子6月28日(李强译)信写得朴素无华,却充满了感情。我立刻写了封回信:归山绫子女士并其他诸位女士:大札奉悉,赐寄横滨名产喜乐煎饼,也已收到,感荷无量。 
  箱根邂逅诸位女士,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将永远忆念难忘。从你们身上可以看到中日人民之间的友谊确实是根深蒂固,源远流长。我们两国人民一定能世世代代永远友好下去。 
  敬请暑安季羡林1986年7月12日这确实是一件小事,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在人生的长河中,这不过是一个涟漪,一个小水泡。然而它显然深深地印在四位日本普通妇女的记忆中;通过她们的来信也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借用佛家的说法,这叫做缘分。缘分一词似乎有点迷信。如果我们换一个词儿,叫做偶然性,似乎就非常妥当了。缘分也罢,偶然性也罢,其背后都有其必然性,这就是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的深情厚谊,这是几千年中形成的一种情谊,不会因个别小事而被抹掉。 
  呜呼,吾老矣!但自认还是老而不朽。在过去半个多世纪中,我对日本没有什么研究,又由于过去的个人经历,对日本决没有什么好感。经过最近几年同日本朋友的来往,又两度访问日本,我彻底改变了看法,而且也逐渐改变了感情。通过同室伏佑厚先生一家人的交往,又邂逅遇到了这样四位日本妇女,我现在真仿佛看到了日本人之心。我希望,而且相信,中日两国人民都能互相看到对方的心。世世代代永远友好下去这一句大家熟悉的话将不仅仅是一句口号了。我馨香祝之。 
  1986年7月28日晨庐山   
  我的中学时代(1)   
  初中时期 
  我幼无大志,自谓不过是一只燕雀,不敢怀“鸿鹄之志”。小学毕业时是1923年,我十二岁。当时山东省立第一中学赫赫有名,为众人所艳羡追逐的地方,我连报名的勇气都没有,只敢报考正谊中学,这所学校绰号不佳,“破正谊”,与“烂育英”相映成双。 
  可这个“破”学校入学考试居然敢考英文,我“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居然把英文考卷答得颇好,因此,我被录取为不是一年级新生,而是一年半级,只需念两年半初中即可毕业。 
  破正谊确实有点“破”,首先是教员水平不高。有一个教生物的教员把“玫瑰”读为jiu kuai,可见一斑。但也并非全破。校长鞠思敏先生是山东教育界的老前辈,人品道德,有口皆碑;民族气节,远近传扬。他生活极为俭朴,布衣粗食,不改其乐。他立下了一条规定:每周一早晨上课前,召集全校学生,集合在操场上,听他讲话。他讲的都是为人处世、爱国爱乡的大道理,从不间断。我认为,在潜移默化中对学生会有良好的影响。 
  教员也不全是jiu kuai先生,其中也间有饱学之土。有一个姓杜的国文教员,年纪相当老了。由于肚子特大,同学们送他一个绰号“杜大肚子”,名字反隐而不彰了。他很有学问,对古文,甚至“选学”都有很深的造诣。我曾胆大妄为,写过一篇类似骈体文的作文。他用端正的蝇头小楷,把作文改了一遍,给的批语是:“欲作花样文章,非多记古典不可。”可怜我当时只有十三四岁,读书不多,腹笥瘠薄,哪里记得多少古典! 
  另外有一位英文教员,名叫郑又桥,是江浙一带的人,英文水平极高。他改学生的英文作文,往往不是根据学生的文章修改,而是自己另写一篇。这情况只出现在英文水平高的学生作文簿中。他的用意大概是想给他们以简练揣摩的机会,以提高他们的水平,用心亦良苦矣。英文读本水平不低,大半是《天方夜谭》、《莎氏乐府本事》、《泰西五十轶事》、《纳氏文法》等等。 
  我从小学到初中,不是一个勤奋用功的学生,考试从来没有得过甲等第一名,大概都是在甲等第三四名或乙等第一二名之间。我也根本没有独占鳌头的欲望。到了正谊以后,此地的环境更给我提供了最佳游乐的场所。校址在大明湖南岸,校内清溪流贯,绿杨垂荫。校后就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湖”。岸边荷塘星罗棋布,芦苇青翠茂密,水中多鱼虾、青蛙,正是我戏乐的天堂。我家住南城,中午不回家吃饭,家里穷,每天只给铜元数枚,作午餐费。我以一个铜板买锅饼一块,一个铜板买一碗炸丸子或豆腐脑,站在担旁,仓猝食之,然后飞奔到校后湖滨去钓虾,钓青蛙。虾是齐白石笔下的那一种,有两个长夹,但虾是水族的蠢材,我只需用苇秆挑逗,虾就张开一只夹,把苇秆夹住,任升提出水面,决不放松。钓青蛙也极容易,只需把做衣服用的针敲弯,抓一只苍蝇,穿在上面,向着蹲坐在荷叶上的青蛙,来回抖动,青蛙食性一起,跳起来猛吞针上的苍蝇,立即被我生擒活捉。我沉湎于这种游戏,其乐融融。至于考个甲等、乙等,则于我如浮云,“管他娘”了。 
  但是,叔父对我的要求却是很严格的。正谊有一位教高年级国文的教员,叫徐(或许)什么斋,对古文很有造诣。他在课余办了一个讲习班,专讲《左传》、《战国策》、《史记》一类的古籍,每月收几块钱的学费,学习时间是在下午4点下课以后。叔父要我也报了名。每天正课完毕以后,再上一两个小时的课,学习上面说的那一些古代典籍,现在已经记不清楚,究竟学习了多长的时间,好像时间不是太长。有多少收获,也说不清楚了。 
  当时,济南有一位颇有名气的冯鹏展先生,老家广东,流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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