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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往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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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从怀里抽出两根白色布带头,一根挂在那儿,另一根拉了出来。马脸女佣半跪在地上,把小金宝的脚放在膝盖上用力缠绕。小金宝描着口红,她在镜子里望着自己,脸上挂满了无往而不胜的自得劲道。她的目光里有一股嘲弄,好像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把鼻尖从千里之外一齐伸了过来。马脸女佣的白布条一直缠到小金宝的脚尖了,小金宝咧开嘴,脸上的神色痛苦得走了样。小金宝一脚踹开马脸女佣。马脸女佣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叫声,叫声极怪,类似于某种走兽。小金宝厉声说:〃再紧点!〃
  〃那是个哑吧,〃二管家轻声说,〃可她听得见,她的舌头让人割了。〃
  我立即回过头。二管家没有表情,他只是望着对门,轻声说:〃我问过她到底是谁割了,她就是不说。〃
  缠好脚马脸女佣走到一排细小的红木抽屉面前,那一排抽屉上上下下足有十来个。马脸女佣从最下的一层取出一双尖头绿色绣花鞋,鞋帮上绣了两朵粉色莲花骨朵。马脸女佣给小金宝套上,从怀里掏出一只红铜鞋拔,小金宝拔鞋时两片嘴唇嘬在一处,她的嘴唇由歌厅里的血盆大口早变成了一只小樱桃。小金宝闭了眼往上拔,穿好后喘了一口大气。马脸女佣为她换上了乡村最常见的花布衣裤,只是款式更贴身,凸凹都有交代。小金宝重新步入客厅时彻底换了个样,由时髦女郎转眼变成了古典美人。二管家小声骂道:〃这小婊子,上了洋装一身洋骚,上了土装一身土骚。〃他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可我不知道他在骂谁。小金宝走了两步,脸上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脚上,显得不清爽,但也就两步,什么事都没有了。二管家带了我站在客厅中央,恭恭敬敬地说:〃小姐。〃
小金宝说:〃老爷急了吧?〃一脸若无其事。

  
上海往事第二章
 
  这是我来上海第一天里第二次走进唐府。我跨进大门就困得厉害。我也不知怎么弄的。我就是要睡觉。我们三个人走在唐家大院里,我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好几辆小汽车,清一色锃亮漆黑。远处有几盏路灯,汽车上那些雪白的反光亮点随我们的步行在车面的拐角处滑动,如黑夜里的独眼,死盯着你,死跟着你,森然骇人。四五个男人闲闲散散地在梧桐树下走动并吸烟。他们都有上海人的毛病,至少有一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我阿妈说得不错,人进了城一双手就懒下去,再也勤快不起来了。我转过头,借助路灯的灯光我看见围墙的上方有一圈铁网,这是下午被我忽略的细节。
  第一次进这个大院时我充满了自豪。而现在,我的胸中充满害怕。什么事都没有,但是我怕。我感觉到到处都长了毛。我拎了小金宝的化妆箱跟在小金宝的身后,一直跟到后院的一座小楼房。对面走上来一个老头,看见了小金宝,招呼说,〃小姐,老爷早回来了。〃小金宝没理他,扭着屁股向楼门口走去。
  二管家叮嘱我说:〃记住怎么走,以后小姐每回来,你都得伺候好了。〃
  二管家替小金宝推开门,大门沉重而又豪华。小金宝斜了身子插进去,她的腰肢在跨过门槛的过程中蛇一样绵软华丽,留下了剑麻丝中才会有的诡异气息。
  门后头还有一道门,那里才是老爷的卧室,二管家守到卧室门口,看着小金宝进去,转过脸对我说:〃看着我,小姐进了屋,你就这样守在门外。〃二管家弓腰垂手,给我做了很好的示范。二管家说:〃千万别打盹犯困,就这么守着,老爷什么时候要吃喝了,你就到那边去传话。〃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我的眼里尽是闪着光亮的精致器皿与玩意。二管家说:〃你站给我看看!〃
  我贴着墙弓了腰,垂好两只手站在门口,但我的眼睛忍不住四下打量。
  二管家呵斥说:〃看什么看?这里的东西,就算你屁股里再长出一只眼睛也看不完。你给我记住,你是我带来的,往后喜欢什么,就别看什么,要看也只能用心看!拿眼睛看东西,时间一长人就犯傻,唐家可丢不起这个人记住了?〃
  〃记住了!〃
  二管家大声对里头说:〃小姐,去请老爷啦?〃
里头〃嗯〃了一声。是从鼻孔里传出来的。
  你说我到上海做什么来了?长大了我才弄明白,是当太监来了。太监只比我少一样东西,别的和我都一样。小金宝不喜欢丫头,这才有了我的上海天堂梦。小金宝不要丫头是对的,说到底她自己就是个丫头,这个她自己有数。女孩子个个危险,在男人身边个个身怀绝技。小金宝惟一能做的就是把她们赶走,像真正的贵妇人那样,耷拉了眼皮,跷起小拇指,居高临下把人撵了出去。其实呢,她是怕。女人家,尊卑上下全在衣着上,上了床,脱得精光,谁比谁差多少,谁是盏省油的灯?
  小金宝不肯要丫头还有一个更隐晦的理由:丫头家太鬼,太聪明,太无师自通。丫头家在发现别人的隐私方面个个都是天才。她们往往能从一只发卡、一个鞋印、一根头发、一块秽布或内分泌的气味中发现大事情,挖出你的眉来眼去,挖出你被窝里头的苟且事。小金宝可冒不得这个险。小丫头们鼻头一嗅,有时就能把体面太太的一生给毁了。上海滩这样的事可多了。所以小金宝要太监,要小太监。十四岁的男孩懂什么?自己还玩不过来呢。
  二管家带了我往前面的大楼走去。大楼的客厅干干净净,四处洋溢出大理石反光。我走在大理石上,看得见大理石深处的模糊倒影。灯光有些暗,是那种极沉着极考究的光,富丽堂皇又含而不露。
  二楼的灯光更暗,灯安在了墙里头,隔了一层花玻璃,折映出来。我的脑子里开始想像老爷的模样,我想不出来。老爷在我的心中几乎成了一尊神。
  我走进一间大厅,大厅辉辉煌煌地空着,但隔了一面墙里头还有一大间。墙的下半部是绛褐色木板,上半部花玻璃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方格,里屋的一切都被玻璃弄模糊了,在我的眼里绰约斑驳。屋里坐满了人,他们的脑袋在花玻璃的那边变得含混而又不规则。二管家打开门后门缝里立即飘出一股烟雾。屋里的人都在吸烟,有一个中年男子在慢条斯理地说话。他的话我听不懂,但我从门缝里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红木靠背椅子上。椅子就在门后头。我只看得见椅子的高大靠背,却看不见人,但我知道椅子上有人。椅子旁边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在吸水烟。他烟盖的背面有一把铜质小算盘,瘦老头右手小拇指的指甲又尖又长,他就用他的尖长指甲拨弄他的铜算盘,拨几下就把水烟壶递到椅子的旁边。这把铜算盘吸引了我。我猜得到椅上坐着的一定是老爷。
  我看不见老爷,我只感到威严,感到老爷主持着一笔上海账。
  门缝里头铜算盘的上方是一只手,手里夹了一支粗大雪茄。雪茄的白色烟雾后头是对面墙角的落地座钟。一切和时钟一样井然有序。
  二管家轻声说:〃屋里所有的人你都要格外小心,见到他们都要招呼,招呼时你只能看一眼,然后把眼皮挂下来,看自己的脚尖,眼睛放到耳朵里去,在耳朵里头瞪大了,记住了?〃
  我张了嘴巴,点头,四周安安静静。
  电话铃的响声突如其来。我吓了一跳,张望了好半天才从客厅的墙上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墙上有一个黑色东西,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才知道,那个黑色东西有很好的名字,叫电话。
  二管家取下耳机。他取耳机时阴了脸,只说了一声〃喂〃,仿佛立即听到了什么开心事,脸上堆满了笑。二管家喜气洋洋地说:〃是余老板。〃二管家这么说着放下了电话,走到屋里去,弯下腰对巨大的靠背说:〃余老板。〃
  我看见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看得出〃余老板〃对他们早就如雷贯耳。
  一只手把茶杯放到了桌面上。放得很慢,很日常。是老爷的手。
  巨大的靠背后头终于走出来一个人。光头,黑瘦,穿了一身黑。我愣住了。我几乎不相信自己了,这哪里是老爷?这哪里是上海滩上的虎头帮掌门?完全是我们村里放猪的老光棍。
  老爷慢吞吞地跨出门槛,却不忙去接电话筒。老爷发现了我。老爷慢吞吞地对二管家说:〃就是他?〃
  我看见了老爷的一嘴黄牙。
  二管家说:〃快叫老爷。〃
  我有些失望地说:〃老爷。〃声音像梦话,没劲了。
  老爷说:〃叫什么?〃
  〃臭蛋。〃我说。
  〃怎么叫这个名字?〃老爷不高兴地说。
  〃是小姐刚起的。〃二管家说。
  老爷的脸上松动了,点头说:〃不错,这名字不错。〃
  〃姓什么?〃老爷问。
  我忘了二管家的关照,两只眼盯着老爷,一动不动,不慌不忙地说:〃姓唐。〃我觉得我一点也不怕他。这叫我很伤心。
  老爷注视着我的眼睛,接过了电话,说:〃小东西,是块姓唐的料。喂〃
  老爷拿起电话时一脸的太平无事,和二管家一样,只听了一句马上满面春风了,老爷说:〃余老板,好久不见了,上次大少爷过生日真是对不住,那两天苏州……〃我只听见老爷说到苏州,随后老爷就不吱声了。老爷对着话筒听了好大一会,脸上慢慢不干净了。
  老爷沉默的过程中屋里所有烟头前的烟都灭了,青青地往上冒。
  老爷后来说:〃……好的余老板,我来料理,当然是我来料理。〃老爷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好〃,用了好大的力气撑住脸上的笑容。老爷放下电话,背过手,站在原地只是望着自己的鞋尖。他穿了一双圆口布鞋,能看得见大拇趾的缓慢蠕动。
  老爷走进里屋,对远处穿着讲究西服的中年人说:〃怎么弄的?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你跟那帮小东西计较什么?〃
  一个粗壮的大个子瓮声瓮气地说:〃怎么了?余胖子想干什么?〃
  穿西服的说:〃余胖子手下的那个老五,下午在码头仓库里头对大哥出口不逊,我气不过,把他做了。〃
  大个子淡淡一笑,看一眼老爷,说,〃大上海哪一天不死人?送两个码子去,不就了了?〃
  老爷只是背了手,大拇趾在布鞋里头只是不住地动,〃肚子好拉,屁股难擦,擦不好,惹得一身臭。〃
  对面穿长衫的一个老头说:〃我把刚才的话说完,我不赞成几位小兄弟办厂,那是人家刘鸿生先做的事,我们去开煤球厂做什么?先人怎么说的?黑道上行得了风,白道上就起得了雨。弄煤球才有几斤奶水?婊子都当了,还立牌坊做什么?宋老弟,虎头帮在这块码头上几十年全这样,可别动了老祖宗的地气。〃
  穿西服的宋约翰刚想说话,老爷却伸手拦住了,老爷身边的铜算盘见状盖起了锅盖,小算盘藏到下面去了。
  老爷说:〃我出去一趟。〃
  大个子站起身,不满地说:〃大哥你干吗?你拿余胖子也太当人了输钱事大,死人事小,这算什么事?〃郑大个子扯着西服袖口,整个大厅里就他和宋约翰西装笔挺。
  老爷不紧不慢地说:〃给姓余的一点面子。〃
  宋约翰站起身,大声说:〃我的事,我自己去。〃
  老爷挥挥手,猛咳了几下,喉咙里涌上一股浓厚的东西;老爷伸出光头,脖子上扯动了松松垮垮的一张皮,滑溜溜地咽下去了。
  〃给姓余的一点面子。〃
  老爷跨出门槛,老爷一跨出愣在了那里,小金宝站在门外。是小金宝站门外。她挨了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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