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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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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进来的时候我是猛地被他叫醒,没有留心。现在他静静地背对着我站着,我一瞥之下,竟然看到他脖子上没有胎记。

我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的那个二哥齐清河后脖颈正中有块拇指大小的青色胎记。有一次他温书时睡着了,我同大哥调皮捣蛋,便拿了墨汁毛笔,将那块青色胎记涂成黑色。温大学士知晓后,罚我们抄书,我写字最慢,最后还是二哥帮我,方才在用晚膳前抄写完。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故人却不一定是当年的人了。我心中了然:面前的这个齐清河,只怕是假的。

想来我刚才也是太过大意了。随便来一个人,说是二哥,就信了他是二哥么?

这时候他回转身来,脸上带笑,说:“青枝,走吧。”

我微笑点头,领着他走出门去,心中却打定主意,绝不将他往皇叔那边带。

门外,自然已经没有崔定国的身影了。

我沿着走廊缓缓地向皇叔就寝的反方向走,一路上,他没有说话,我也沉默不语。也许是双方都觉得对方古怪,却又无从问起。细想起来,自从我为了离开南齐,狠心杀死大哥的时候开始,身边的蹊跷的事情确实很多,我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前方灯火暗淡,走的地方越来越黑,浑不似有人住的地方。

他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眼中透出疑惑,低声问道:“青枝,皇叔……是住在这里么?”

“是啊。”我点头,装作茫然不觉地问道:“二哥你不记得么?皇叔以前眼睛中过苗人的毒针,虽然被治好了,一直怕光,晚上从不许点一盏灯。”

他不知是计,还点头叹道:“是啊,离开这么久,我竟然都忘了。他老人家如今身体还好么?”

“还好。”我点头说,“他很惦念二哥你,经常说起你……”

两个人谈谈说说,不觉已经走到长明宫的花园附近,他大是疑惑,问道:“这个……这不是花园么?”

我点了点头,这才冷笑道:“皇叔就寝的地方,离这里极远。四下无人,我们不妨直说,兄台到底是何人?”

他一听见这句话,神色大变,强笑道:“我是你二哥齐清河啊。”

“是么?”我也不跟他争辩,缓缓地走到他身边,恶狠狠地笑道:“二哥,你既然是我兄长,为何不唤我的小名了?”

“你的小名?!”他喃喃地说:“他只说是叫青枝呀……怎么还有小名?”

我冷笑,问:“他是谁?”

他见无法隐瞒,索性不再伪装,一昂首,说道:“我不是你二哥。”

“那你为何要冒充他?”

面前的男子摇了摇头,笑道:“长公主,你以为我会把军国大事告诉你么?”

“未必。”我笑着靠近他,猛地从腰带中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他腰间的要穴上,他大惊,猛地跃开,左手将腰间的银针拔出来,右手已经从怀中拿出一把尖刀,向我砍来。

“别动。”我厉声喝道:“针上淬有剧毒,只有我才有解药。”

他一愕,随即咬牙切齿地将刀放下,笑道:“公主这身功夫,着实古怪啊。”

我不去理他,拿出一张丝帕,轻轻地将他扔在地上的银针捡起来,擦拭干净,将它收回腰带中,缓缓地说:“你是谁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杀掉十六王爷的那个手下?你老实回答我这三个问题,我就替你解毒,放了你。”

他摇了摇头,说:“我绝不会吐露半句。”

我点了点头,柔声说:“可是那毒药会让你一时三刻也死不了,唉,我手无缚鸡之力,藏尸体多半也是藏不好的,他们当然会发现。逼问之下,我自然什么都会说。此事涉及到南齐长公主和摄政王,他们自然会查个清楚。此事难免会牵扯到你家主子,你受得了么?”

冷月下,静谧中,我说话的腔调说不出的恶毒,他眼神中,渐渐地流露出惧意,张口说:“好,我告诉你。”

第十九回 心若流水忆旧游

 他真的愿意说出真相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有些害怕。很久以前,曾经和皇兄一起去行猎,山林中发现了老虎的踪迹,却又不知道它在何处。那种恐惧的心情,就如同现在一样。

面前的假二哥齐清河没有立刻说话,眯起眼睛来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一遍,我正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他忽然单腿跪下,叩头说:“属下李丰世,叩见明喜公主。”

我身子一颤,走近两步,低声问:“你……你是西赵的人?!”

我真实的名字,叫赵明喜。这个名字,只有西赵的人知道。

没想到他摇了摇头,冷笑道:“公主忘了珊瑚宫里的未婚夫婿么?”

什么?!这人是珊瑚宫里的?

我心里一愣,顿时开始后悔今夜贸然行事。早知道这样,我怎么能单独将他领到这花园里来。这个人有多么危险,我现在才意识到。

他盯着我的眼睛,皮笑肉不笑,低声说:“我们公子已经长成了,主人说过,近期方便的时候,就要接公主回去成婚呢。”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往日的一切,不愿意回想,却终于如同黑压压的潮水一般逼了过来。

当年,越王的女儿被杀死之后,珊瑚党的人竟然堂而皇之地闯进宫中,要求父皇将一个女儿嫁给他们的公子。父皇不愿意与他们为敌,但是他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儿女交给珊瑚党。于是他挑了一个最不受宠的女儿,同意他们将她带去给“主人”看。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人蒙着眼睛,送入了珊瑚宫中。

那真的是个珊瑚宫。

被人解开眼罩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是在一个大厅当中。四周放着许多我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宝物,在父皇宫中难得一见的珊瑚宝树,在这里竟然毫不稀罕,随意地摆在屋角作为装饰。地上镶嵌的碧玉砖,都精工雕凿出莲花、宝象、麒麟等图案,看起来让人觉得神驰目眩。当时我才只有四岁多,只觉得来了一个万分好玩的地方,立刻咬着手指头向最近的一颗比我还高、通体镶嵌着许多宝物的珊瑚树走去。

一个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我。

我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跑开。旁边的侍卫立刻将我抱住。

只听他在背后说:“这就是姓赵的那个丫头?长得还算不错……来人哪,把伟儿带出来。”

话音刚落,他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捂着脸哭着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哭着说:“不杀他!我不杀他!”

那男人眉头一皱,厉声说:“你被他打了,难道还不敢杀他吗?!我的儿子,难道是这么心慈手软的孬种!去!拿我的刀,去把他杀了!”

孩子一直坐在地上哭,也不肯抬头。那男人暴躁起来,转身朝后走进内堂。抱我的那个侍卫似乎有些担心,便放下我,低声说:“公主,你在这里等着,乖乖的,别乱走。”说罢,也进了内堂。

当时的我,见到了一个同龄的小伙伴,心中很是欢喜,便慢慢走过去,对那男孩说:“不要哭了。我父皇也常常责打我。”

那男孩转过头去,很高傲地说:“哼,你们家是我们的下人,亏你还敢叫他是父皇。”

这一句话,直到皇叔对我提到穆宣宗就是珊瑚党的首领,我才明白。那首领只能是他,否则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怎么会说出这一句话来呢。可是我当时完全没有听懂,只觉得他语气很不友善,跟我在宫里的哥哥姐姐们一样冷冰冰地对我,于是便退了开去,自顾自地去玩一颗镶在柱子上的硕大明珠。

我这一走开,那小男孩似乎又觉得无趣,抽抽噎噎地自言自语:“我父亲要让我杀了小曾,我不杀他……”

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刚才的那个男人便提着一个小孩走了出来,掷在那小男孩面前。

被掷在地上的小孩额头上汩汩流出血来,连哭也忘了,只是恐惧地望着那个男人。就是这个眼神,让我记忆极深。说起来,五岁的孩子,能留下多少记忆。只因这一个眼神,让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够让另一个人恐惧到什么程度。这段记忆也因此长年累月地留在我记忆中不能忘却。

那个男人不住地逼自己的儿子杀了他,他儿子却只是哭,不肯动手。

男人终于暴躁起来,一把抓起那小男孩,一刀插进他胸口,将一颗心血淋淋地挑了出来,往后一抛。

我正站在他后面不远处,这一抛,那颗心差点砸在我头上。我尖叫一声,忙不迭地躲开了,却见那心兀自在急促地跳动,于是就此不省人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宫,依旧躺在冷宫的破床上,娘在一旁哀哀地哭泣,善儿吮着手指不明所以地守在床边,顿时感到无比地安定,只觉得自己做了场噩梦,可总算醒了。

可惜,那不是噩梦。

从那之后,每到节庆,宫中总会收到一些奇珍异宝,点名是给我的。之后,竟然还收到了命牌。

听说每一次收到礼物时,父皇总会心情异常烦乱,而我母亲也会紧紧地搂着我哭泣。父皇越来越不愿意理我们,连善儿也不见了。我们在宫中的地位,越来越低,几乎是到了奴婢也不如的地步。

幸好不久之后,西赵就亡国了。

亡国之前,父皇要谢丞相带所有的皇子和公主离宫,却召我们母子三人前去,我还以为他终于记起了我们,没想到他用刀指着母亲和善儿,说,要我听谢丞相的话,否则,母亲和善儿就会立刻死在他的刀下。

我哭泣着跪下来求他,谢丞相将我抱了起来,劝父皇放下刀。他很和蔼,缓缓地柔声教了我许多话,又拿了一幅画像给我看,说只需要记得城破时这个人会来救我,我一定要叫他皇叔。之后的事情,方姑姑自然会慢慢教我。

就这样,城破之后,我被当作南齐的公主,带回了宫中。珊瑚宫的往事,就此尘封。我照着谢丞相的吩咐,对皇叔说,要那个方姑姑跟着我。别人只以为是孩子对照料自己的人产生感情,自然就允许我带她回宫。她教养了我十年,从武功到谋略,无所不至。只是我想起她来总是觉得害怕。几年前她去世时,我着实松了一口气。内心中实在有些巴不得她离开我生活的意思。尽管谢丞相的指令还会送进宫来,我却开始拖沓,他总叫我去杀皇兄,我也不太愿意理会。直到后来,我终于犯下大错。

往事如潮,滔滔地涌入脑海当中。我只觉得周身寒冷,回思皇兄驾崩以来的许多事,麻木地脱口而出:“你们的首领他……一直命人跟着我?我的二哥呢,他没有落入你们珊瑚党手中吧?”

第二十回 疑心重重

 问那句话的时候,我恨不得现在生死未卜的人是我。

虽然小时候只与齐清河一起在宫中呆过三年,但幼时的记忆就仿佛是褪尽了颜色的纸鸢,虽然已经让人记不起它当初的好看,每每看见它时,却总会回想起当时的喜悦。当眼前这个人冒充是我的二哥搂我在怀中时,忽然感觉到的那一阵温暖和安全,不是故人的情谊,又是什么。那种纯朴而欢喜的心情,我已经多少年没有体验过了?

我定定地看着面前那个假二哥,厉声说:“你说,真正的齐清河……现在在珊瑚宫么?”

他愣了愣,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公主放心,你那位南齐的二哥极有手段,普通人动不了他。”

乍一听这句话,胸中仿佛立刻有一块大石落下一般,让人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我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那人又冷笑道:“公主娘娘对南齐的人好得很哪。这件事,恐怕西赵的谢丞相知道了,会大大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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