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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青春-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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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要为边亚军的伤口拆线。 
  边亚军裸着上身坐在绞车房外边的一块青石上。半个多月以来,他每天都坐在这块青石上。望头顶上那窄窄的铅灰色的天空,望山脚下那一眼深不可测的古矿洞,认真地思索着自己苍白的人生。 
  他,面色青白、瘦弱,但是却显得沉稳、成熟。生与死的历练终于使他成熟了。 
  “亚军,我这次上山,带来了五千元钱。” 
  边亚军端坐不动,没有说话。 
  “亚军,我反复想过了,从目前的情况看,你必须立即出走。“ 
  陈成一边说话,一边开始给边亚军拆线。他想用匕首挑断伤口上的缝线,但是竟无法下手。伤口四周新长出的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肉芽已经把缝线深深地埋住了。他必须先剜去这些赘肉。 
  第一刀下去,血水立刻就涌了出来。 
  边亚军的身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陈成,你具备一个优秀外科大夫的素质,真敢下刀子。” 
  “不敢下刀子,会贻误人的性命。出走,就是动手术,割舍去旧的,才会有新的东西生成。” 
  “去哪儿?” 
  “港澳。” 
  边亚军的身子又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不过,他的脸上仍很平静,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着,看得出,他的伤口很疼。 
  陈成用匕首挑断浸泡在血水中的缝线,再用一把尖嘴钳子夹住线头,猛的一拽,第一根缝线完整地拆了下来。 
  伤口两侧留下了一个对穿的洞眼,血水沿着洞服流淌下来。在边亚军肩头,将会有二十一个这样的洞眼。 
  “亚军,过去我们在对命运进行估量时,发现三面是壁,眼前只有一条路,它通向的是死亡。所谓选择,只是死亡的时间和方式,这不是选择,不是奋争,甚至连挣扎都算不上,只是临死前的一次翻身,无非是想躺得更舒服一点儿罢了。 
  人死了,摆出再好看的姿势又有什么用?“ 
  陈成说着,又从开水锅里捞出匕首,毫不手软地切下了第二刀。边亚军的半个身子都被血水染红了。他接着说:“活下去,必须从无路处找寻出路。其实,只要我们敢于左顾右盼,破壁而出,想办法跑出我们身处的这个环境,或许会在山穷水尽时发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那里,存在着更多的机会,可以更自由地选择。” 
  边亚军低声呻吟了一下,豆大的黄色汗珠沿着脊沟滚落下来。 
  “疼?” 
  “不疼,只是害怕。” 
  “怕?”陈成不解地问,“怕什么?” 
  他用刀刃刮去伤口处的浮血和残肉,开始拆第二针。 
  “怕失去祖国。”边亚军的声音苍凉、嘶哑,“陈成,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知道一定要热爱祖国。长大以后,我把所有的爱都变成了恨,恨社会、恨命运、恨一切,惟有对这个国家,我恨不起来。我没有母亲,如果再失去惟一能依存的祖国,我无法想像我还怎么生活。 
  他眯着眼睛,久久地凝望着苍茫雄浑的群山。那些大山傲慢、刻板、严酷,但却是坚实地挺立着。他说:“无论是它抛弃我,或是我舍弃它,都使我感到失落和痛苦。” 
  “亚军,流氓是没有祖国的。”陈成幽幽地说,“因为,他们一无所有。” 
  第二天,那个神秘的护矿人把边亚军和陈成领进了凶险莫测的古矿洞。 
  沿着阴冷潮湿的主巷道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他们拐进一条低矮残败的支巷。支巷中坑柱林立,但都已朽败不堪了,用手轻轻一碰,就会断成两截。巷顶的落石堵塞着通道,有的地段他们只能用手镐刨开一个洞孔,匍匐着爬过去。 
  支巷的尽头是一个相当宽阔的穹隆状洞穴,洞穴的一壁,是一堵用木板和黄泥封闭的矮墙。岁月的磨蚀,矮墙已颓塌不全了,但是在电石矿灯的照耀下,黄泥的颜色仍然十分醒目。 
  泥墙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一行笔力遒劲的墨字:“这里面是金代的采煤工作面,因为已被掏空,所以称为采空区,矿工们则习惯于称采空区为古塘。”护矿人用手镐在矮墙上刨出一道豁口,率先进入古塘。 
  边亚军和陈成面面相觑,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提心吊胆古塘,宽阔、深邃、神秘,无声无光,却动人心魄,引人感慨万千。这是在地表一千米以下的深处,几百年前的先民们留下的劳动印记。人与自然,残酷的现实与平静的历史,时间的悠远与生命的短暂,都紧紧地浓缩在这个神秘的殿堂中,令人唏嘘不已。 
  “把矿灯熄灭!”护矿人说。 
  灯灭了,他们被绝对沉寂和绝对黑暗的世界包裹起来,倏忽之间,他们每一个人都溶入这个没有生命的世界里,生命停顿了,思维中止了,人回归于自然。 
  边亚军触摸到了陈成的手:“害怕吗?” 
  “嗯,害怕。不过,这也是一种享受。” 
  “我比你还多享受一份东西。” 
  “什么?” 
  “伤口,疼。” 
  陈成开心地笑了。 
  “这个古塘叫生死界,是因为在这个古塘的某一处边缘,存在着一条通往人间世界的生路,那是大山夹缝中的一个孔隙,人可以由此而逃生。”护矿人说。他的声音显得沉闷而辽远。 
  “但是,从古至今从未有人找到过这条生路。尽管如此,每当矿井中发生水、火、瓦斯和大面积塌方时,矿工们仍要蜂拥到这个古塘里来,寻找出路,为保住生命而进行最后的抗争。最后,他们一个个精疲力竭,默默地死在各自的角落。几百年了,这个古塘中已经有了上万具尸骨,这是一座名符其实的生命博物馆。 
  “你们记住,这座博物馆陈列的是生命,而不是死亡。 
  这里所有人的死都是从容的,生命一丝一丝地缓慢离开它寄居的躯体,意识像烟雾般徐徐飘散。在真正的死亡到来之前,每个人都能够冷静而认真地思索自己的一生,期盼着更聪明更清醒的来世。 
  “人死了,生命仍在抗争。不屈的生命和睿智通达的灵魂在古塘中游荡、碰撞。直到今天,我们在矿井中还常常能听到他们不甘死亡、渴求新生的嘶喊!” 
  他们侧耳静听,远处,似乎传来隐隐的搏动声和轻微的尖啸声。这里,真的有生命。 
  “但是,他们必须死。在与头顶上这几千米的大山的对搏中,人的力量是太渺小了。他们无法撼动这个世界,而世界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粉碎他们用生命发动的进攻。在如此强大的自然力面前,任何挣扎奋斗都是徒劳的。 
  “他们愚蠢、盲目,但同时他们又是伟大的。在这里,他们集聚着生命和智慧,总有一天,他们会摧毁这座大山,释放自己。那一天,正在到来。” 
  又是静默。 
  生命的搏动声消失了,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雷鸣般的炸裂声。 
  “千万不要动!”护矿人冷静地说,“挣扎就是死亡。” 
  炸裂声突然停止了,一切复归于平静。随后,一股强劲的风平地而起,尖啸着远去。接着,一块巨石从顶板上脱落下来。隆隆的轰响在古塘中久久地回荡着,一直传到地心的深处。 
  “点灯。” 
  灯点着了,他们突然感到了恐惧。那块…二人多高,几十吨重的落石,就在他们身边几米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护矿人被巨石阻隔,已经看不见了。 
  “边亚军,陈成,你们敬仰这些先民吗?”护矿人的声音飘荡飞舞着,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像死难者的幽灵。 
  “不。”边亚军说,“他们可怜、可叹,但并不可敬。一个死囚在被枪决时,也会恐惧呐喊,挣扎扭动,头颅被击碎了仍要痉挛、抽搐,与这里的死鬼的徒劳挣扎完全相同,无非是生命的本能反应。” 
  “那么,什么才是可敬仰的呢?” 
  “找到生路,从缝隙中爬出去,最终挽留了生命的人。” 
  陈成说。 
  护矿人哈哈怪笑。“无数死者,会簇拥出一个生者。从生死界走出去的人,必将大富大贵。你们两个人,走进了生死界,见识了生命与死亡;你们还将从这里走出去,回到城市,那里有另一个生死界在等待你们。你们还能再走出去从而成为可敬仰的人吗?” 
  “你是谁?”走出矿井,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边亚军再次问护矿人。 
  “走出生死界的人。” 
  “那里没有幸存者。” 
  “我是惟一的例外。文革初期,我在古塘中生活过三个月。躲过了批斗和追捕,却没能保全自己的心灵。出洞以后,我就成了疯子,永远不再参与人间的争斗,彻底摆脱了一切烦恼。” 
  “疯子?”陈成笑了。“疯子好!只有疯子才能大彻大悟,大富大贵,大智大勇。” 
  “生者为过客,苟延残喘而已!” 
  21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初,边亚军又回到了北京城。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城市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街头到处张贴着动员青年学生到农村去插队落户的大标语,第一批去山西省农村的老三届初高中毕业生已整装待发了。 
  与此相配合,街道上已建立起严密的治安保卫网络,产业工人组成的民兵小分队(史称“棒子队”不分昼夜地在大街小巷巡逻,随时盘查或拘捕任何可疑者。家庭妇女们则警惕地守卫在每条胡同的人口处(谑称“小脚侦缉队”,用她们的好奇心以及快嘴利眼窥探着每个家庭的秘密,监视着任何一个企图对社会进行反抗的青少年和成年人,边亚军乘长途车到了京西重镇门头沟。在门头沟,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妇接待了他,并护送他到城里的另一个秘密匿居地去。 
  “路上,如果有人盘问,你就说是我的舅舅,从乡下来。” 
  少妇嘱咐道。 
  边亚军一怔。随后,他摸了摸布满绒须的下颌,笑了:不,还是当你的丈夫好一些,亲热,自然。 
  少妇撇撇嘴:做梦! 
  一路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盘查。但是到了匿居地以后,却遇到了麻烦。 
  这家的主人是少妇的远房堂姐,夫妇二人都是普通工人,无子女,家里极清静。 
  “姐,他是我,我的同学。他家里出了点事,想在城里住几天。”少妇说。 
  “出了事?出了什么事?”女主人警觉地问。自从客人进门以后,她一直暗暗打量着边亚军,猜度着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和来意。 
  少妇嫣然一笑:“什么事?天大的事。房子塌了,砸死两口人,都说是恶鬼作祟。他是独子,家里让他进城来避几天邪。” 
  “唉,乱世出恶鬼,那就住下吧!”女主人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她的眼睛,仍在偷偷地瞄着边亚军的脸。 
  “你今年多大了?”她问边亚军。 
  “二十五。” 
  “家里,是什么成分?” 
  “……富农。” 
  女主人又叹了一口气,没再问什么。她拿起一个空碗,说是去街上买黄酱,晚饭吃炸酱面条。 
  “你干什么说是富农出身?”女主人一走,少妇就埋怨边亚军说,“你干脆说是恶霸地主不更好?我姐当时就会把你轰出去。” 
  “我们,显得诚买。” 
  “你真够精的!” 
  少妇撒娇地拧了边亚军一把,然后笑嘻嘻地想躲,但没有躲开,被边亚军抓住肩膀拥进怀里,脸蛋儿上被狠狠地亲了一口。 
  少妇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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