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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金三角-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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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们不为政治打仗,为什么打仗呢?”
他解释说:“为生存,就是为了活着。”
我问他:“第三军大多数将领都留在塘窝总部,你为什么要独自离开?”老人叹道:“解甲归田就是要真正归于乡居生活,在那个地方,很难做到心静归田啊!”
我说:“俗话说叶落归根,您打算回老家梁河去吗?”
老人摇头说:“回不去了。你看我一大家子人,重孙都有好几个,就算金三角人吧。”

2
由于当天没有见到梁中英,我不甘心,决定当晚留宿曼塘。曼塘居然有座豪华旅店,依山而建,两层小楼,设施齐备,装修讲究,称得上一座微型宾馆,可见这座山村不是一般的难民村。
第二天晨起散步,村外空气清新,令人醉氧。当太阳从东边山头上露出脸来并斜斜地投下第一抹亮光,树林里有了饱满而生动的层次,那些金色的光斑好像许多有生命的音符,争相在黛色的叶脉上跳跃流淌。晨曦之中,百鸟鸣啭,万物生辉,我看见一位小个子老人在空地上打太极拳,神情专注,一招一式都显出很有功底,不消说这是个中国人。当我从村外走了一大圈回来,看见那位老人已经在旅店餐厅用餐,他面前早点很清爽,一小碗米线,一只油条,几粒花生米,一碟辣椒鸡丁。我选择在他对面坐下来,朝他打招呼说:“您老早哇,您是云南人?”他点点头说:“你怎么知道?”我说:“看您面前的食谱就决没有错。”
我们边吃边聊起天来。我有个重要经验,在金三角,你对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也许一个不起眼的老头会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故事,一段不平凡的经历。果然,我从服务小姐的恭敬态度中猜到,我面前这位老者就是旅店主人,大名鼎鼎的坤沙副手梁中英先生。
我说话比较谨慎。采访梁中英是我的重点之重,坤沙集团两年前也就是1996年向政府投诚,尚有部分不肯交枪的残部仍在山区活动,我不知道梁先生是否愿意接受采访,或者他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有什么想法,所以我先放出试探气球,自报家门,告诉他我是曾焰的朋友,从中国大陆来,然后看他的反应。
梁中英从前在坤沙集团主管后勤,兼任满星叠大同华语学校董事长,是曾焰顶头上司。我在金三角采访中听见许多流言蜚语,有人说梁对年轻才女曾焰图谋不轨,试图霸占作小老婆,以致于背后开黑枪打死其丈夫杨林云云。我对这些说法不屑一顾,认为纯属无稽之谈,简直到了无耻地步。老知青杨林无私无畏,做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壮举,竟然有人在背后泼脏水,可见得人言确实可畏。我认为即使梁先生对一位年轻美丽的异性下级产生好感,甚至暗生恋情又有何不可呢?
我在这里忍不住还要为我的朋友曾焰说几句公道话。曾焰是大陆知青,受过文明教育,而且才华出众,在金三角那样的文化蛮荒之地,她的突出和引人注目是理所当然的,就像一颗珍珠当然要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一个年轻女性引人注目有什么过错呢?又不是中世纪,好比一只美丽小鸟,天生美丽是它的罪过么?
梁先生对我微微一笑说:“是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说吧。”我从他波澜不兴的沉着眼神看出来,他对我的搭讪并不意外,说明他早已知道我的来历。
我立即进入角色。我掏出笔记本问:“梁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来此定居的?”
他回答说:“有十来年了吧。”我吃了一惊,在心中飞快地算一下,也就是说,他在八十年代后期已经脱离坤沙集团,怪不得老人无牵无挂,神情如此安闲自得。
我说:“您知道,坤沙和张苏泉在仰光,而您选择独自隐居,这是为什么?”
老人回答:“坤沙司令张苏泉参谋长去仰光是政府的条件,与其他人无关。”
我字斟句酌地说:“请问梁先生,您与张苏泉,跟随坤沙贩毒……哦,与坤沙合作,始于哪一年?”
出乎我的意料,梁先生相当爽快,没有那么多顾忌,我猜想这是因为人入老境,淡出江湖的一种脱俗心态。我认为这种心态对采访有利。
他伸出三根指头说:“从1962年算起,将近三十年了吧。”
我说:“您和张苏泉,当然还有许多国民党军人,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们脱离汉人队伍,转而追随坤沙?”
梁先生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他回答说:“说来话长,就像国民党为什么要离开大陆,不是几句话说得清的。但是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那就是人各有志,命运使然。”
我问:“怎么解释呢?比如人各有志,难道你们有志于……对不起,请原谅我说得比较直接,做毒品大王吗?”
他丝毫没有尴尬或者恼羞成怒的意思,就是说他并不怪罪我的尖锐提问。我以为大凡有过不光彩经历的人,比如妓女、毒贩、抢劫杀人强奸犯,就像秃子头上的疮疤,一般都是碰不得的。但是这个超级毒贩(请原谅,事实就是如此)却很坦然,没有忌讳,我想他决不是头次碰上这种难堪问题。他回答说:“也许全世界都这样看待掸邦革命军,事实上我们并不仅仅贩毒,那只是一种革命手段,坤沙也决不是一个你们所说的大毒枭。坤沙自己并没有多少钱,也不是个富人,但是他给将近一千万掸邦人民带来福利,为他们做了多少好事!没有坤沙和掸邦革命军,金三角会比现在落后得多,这是金三角以外的世界所不知道的,这不正好是你们大陆所说的‘为人民服务’吗?如果能够帮助一千万掸邦人民独立,摆脱贫困,不受压迫,建立强盛的掸邦共和国,这不也是一种崇高的革命理想和抱负吗?”
他侃侃而谈,像给我上课,我简直被这种振振有词的“贩毒有理”论惊呆了。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冠冕堂皇的谬论,我接受的教育是“毒品是魔鬼,制造魔鬼的是魔王”,可是这个毒贩却用救世主的口吻向我宣传毒品救国的道理,宣扬为人民服务,真是岂有此理!我强压住怒火说:“梁先生,就算我承认坤沙贩毒集团给金三角部分人带来福利,可是您算过这笔账没有,全世界有三亿人吸毒,每天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你们制造、贩卖毒品而陷入没顶之灾?多少家庭被吞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少人间悲剧天天发生?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们的罪过吗?全世界与金三角,好比一家人与一个城市,总不能说为一家人幸福而毁灭一座城市是正义的事业……”
我突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太冲动。这里不是讲坛,不是辩论会,我要做的事是采访而非辩论,我应该保持冷静,客观记录。可惜我这人天生不冷静,有好冲动的毛病。
幸好老人没有生气,他宽宏大量地说:“年轻人,你讲的也是一种道理,就是通常所说的大道理,可惜世界的存在是因为需要而不是道理。金三角为什么穷?是因为环境恶劣,高山密林,金三角生产的粮食不够养活自己,更不要说发展生产。金三角没有产品,只生产优质鸦片,如果谁把最后这点权利剥夺,一千万掸邦人民只好退回原始生活去,去同野兽一道生活,这就是生存权,西方人说的人权。西方人为什么喜欢吸毒?因为他们占据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富裕的欧洲和美洲,他们生活奢侈糜烂,退一步说,如果金三角像仰光或者曼谷,不用等一两百年,不用贩毒,老百姓也能过上好日子,我想没有人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与毒品打交道。坤沙司令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把一百多年前西方人强加给我们的罂粟还给西方人罢了,这叫做物归原主。”
这明明是强词夺理,可是我的思维受到干扰,还得承认他的话并非胡言乱语,至少有些片面的道理。我换个话题问:“据说坤沙曾经建议美国政府出资购买金三角毒品,有这样的事吗?”
他点头回答:“是的,可惜美国人目光短浅,这正好说明他们并非真心禁毒。这件事反过来证明,坤沙才是真正禁毒的政治家,是为民族利益作出牺牲,而非外面所强加给他的毒枭之类。”
我简直被他的混帐逻辑弄得哭笑不得。因为角度不同,每一件事,每个举动都变成坤沙的功绩,为坤沙评功摆好歌功颂德,他难道真是民族英雄不成?这不是颠倒黑白吗?我想,世界是多极的,事物是多面的,正确的方向是,去接近事实本身。黑格尔大师说:存在即合理。这是不是说明,毒品存在的原因不仅仅由于少数人牟取暴利,而是有着更为深刻复杂的社会和历史背景?
我冷静下来,小心绕开先入为主和固守成见的陷阱,拨开感情和道德的迷雾去寻找事实本身。我认为梁先生是个了不起的老人,他宽容地接纳我这个冒昧的采访者,带领我一头钻进扑朔迷离的坤沙集团迷宫里。
我问过他这样一句话:“您为什么要信任我,对我讲这么多事情?”
他回答:“让全世界都知道事实的真相不是更好吗?”
我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许多金三角有识之士的心声。
顺便提一句,曼塘村有座风景奇特的“猴山”。猴山绝壁十数丈,藤葛纵横,林木繁茂,数以百计的野猴攀援其间,见有人来,便群起讨吃食。当然也不是跟强盗一样,四川峨嵋山的野猴,你不给吃食它们就把你的挎包照相机抢走作为报复,曼塘的猴群比较懂礼貌,给便给,不给也罢,有种谦谦的君子风度。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猴山脚下有一个石洞,洞里有暗河涌出,时值雨季,水势浩大,哗哗有声,但是河水仍然清澈见底。我见河里游动着许多两三尺长的红鲤银鲤,一旦有人扔面包,那些鱼儿便跃出水面,嚯然有声。那天梁先生陪我走动,我无意中问了一个多余问题,我说:“请问有人伤害动物吗?”
梁先生遥指石洞一侧说:“你看那边,洞中有座佛像,人人都来烧香拜佛。在佛的面前,谁还敢想这些罪过的事情呢?”
我果然看见石洞里面有尊金佛,香烛点点,烟火缭绕。我想这些从前的铁血军人,以打仗杀人为业,现在都来烧香拜佛,人心向善,这是不是人类心灵的必然归宿?反过来讲,如果人人都来干坏事,在发动战争贩毒杀人之后忏悔,这个世界岂不是永无安宁之日?这个念头令我不安,赶紧燃起一炷香,祝愿曼塘永远和平如斯。

3
五十年代的一天,金三角国民党残军矛盾激化,副总指挥兼第一军军长吕维英与总指挥柳元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导火索是为一纸调令,背后原因则是为了争夺势力范围。
吕维英是云南人,军衔少将,按说吕是副手,是下级,下级服从上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吕军长居然全副武装闯进总部,指着长官的鼻子破口大骂。吕军长的云南话语调粗野,既不像四川话调门响亮,也不似北方话语音优美行云流水,从他嘴里喷出来的脏话就像一连串霰弹轰然飞过去。柳元麟是浙江人,说话吴侬软语,尖声细嗓,像蚊子哼哼,很好听,很有情调,但是不具有杀伤力。两位将军此刻都怒火中烧暴跳如雷,他们互相将眼睛瞪得很圆,鼻孔张大呼哧喘气,彼此用语言而不是行动攻击对方。
柳长官盛怒之下做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动作,其实这个动作对于长官来说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下意识,就像日本军官动不动就要打部下耳光一样。汉人军官的习惯就是动手去拔腰间的手枪。也许柳元麟并没有想用这支手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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