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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莲(宫廷,虐)-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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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予灏现在只恨不得上去好好盘问一番,哪里管得了他心情如何,待行得近了,白予灏忽然一动,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登时便立在了他的眼前。
  李忆显然被吓了一跳,不由後退了一步,待他看清,不禁讶道:“白……大人!?”
  白予灏轻点了下头,也顾不上休息,劈头便问:“将军呢!?你信上说阳城城破,这是怎麽一回事!?”
  李忆脸色忽然苍白一下,覆又低下头来,支支吾吾道:“白大人……”
  白予灏看著他的神色,心中忽然痛了一下,有什麽破碎的声音瞬间传入脑海,白予灏摇了摇头,把这种强烈的不安驱逐出脑海,他停了一会儿,忽然紧紧握上李忆的胳膊,吞了吞口水,有些颤抖地问:“李忆……告诉我……”他停了一下,颤抖地嘴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牙关打颤,透露著强烈的不安与绝望。
  李忆脸色变了数遍,最後化为一声叹息:“我领兵前来的时候……八万大军全灭……阳城破,将军……下落不明……”
  白予灏轻轻一震,然後又猛然反应过来什麽似的,轻斥他:“你莫要胡说!阳城好好的,根本就没有破城的血腥杀戮,你说城破,我又怎能相信,将军他也定是好好的……”
  “白大人……”李忆闭了闭眼,一瞬间强烈的痛苦悲愤一闪而过,几经风霜的隐忍与压抑,终於在那一瞬间,破碎般的透出一丝软弱。
  “我来的时候……阳城确实破了,将军下落不明,现在的阳城……”李忆咬咬牙,无比愤怒地闭上眼睛:“是由映碧的宁景辰在打理……”
  白予灏只觉一阵晕眩,脚下一软,支撑不住地踉跄两步。
  “白大人!”李忆连忙过去扶他。
  白予灏轻闭下眼,强自镇定,过了半天才问道:“……可有出去找他……”
  李忆咬了咬下唇:“出去找了……只有一处洞穴,有可疑的血迹……”
  白予灏颤抖著抓住他,稳了稳呼吸,才能勉强地开口:“什麽洞穴……他在那儿?还是说……有他的……”
  白予灏没有勇气说出“尸体”二字。
  只是呼吸僵在一瞬间,就已经受不住了。
  李忆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垂下眼帘,没再说下去。
  这是一座极其阴暗的石洞,洞外枝叶凌乱,疏疏散散地垂落下来,洞内有些隐隐的血迹,模模糊糊,却已经干涸了,染在冰冷无比的石块上,有种铭心刻骨的痛楚。
  白予灏站在洞内,环视一周,走到那一大滩血迹前蹲下身来,头垂得低低的,开始默不作声。
  李忆随著他进来,也站在他的身後,久久不语。
  石洞不大,也许是太过隐蔽的原因,所以即使是在白天,也始终没有阳光直射进来。石洞也很静,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飞花鸟语,也在这死寂一般的地方,久久的,失了生息。
  血色淡了。
  淡得却让人生疼。
  李忆在石洞中发现了曾经熟悉的东西,那是一支被折断的箭失,锋利的箭头上还凝固著血迹,黑得刺眼的箭身上,赫然印著映碧“景”字的字样。
  李忆捡了起来,一瞬间明白了什麽,手指有些颤抖。
  白予灏站起来,背对著他笑了一声,仰天道:“师傅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李忆震了一下,没有说话。
  “生产的时候,他身体重箭,也确实……”白予灏摇了摇头,语气暗淡下来,带著些诡异地平静:“他重箭生产,要是一般人……”
  “白大人!”李忆惊慌地打断他:“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没事的!”
  白予灏轻轻一震,回过头来,冲他虚弱地笑了一下。
  李忆低下头来,抿了抿唇,再也没有说话。
  从那以後,李忆开始繁忙起来,白予灏也开始繁忙起来,两人再也不经常碰面,像是刻意躲避什麽一般,即使见了面,也不过寒暄两句,却绝口不再提那日山洞的事。
  山洞的断箭被人保存起来。
  李忆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这麽认为,只是当他再去那个洞穴的时候,石洞中干涸的血迹已然不再,好像故意被人抹去一般,还有那只已成废物的断箭,也奇异的,再也找不到了。
  李忆并没将它放在心上,现在阳城犹在他人之手,宁景辰坐镇阳城,李忆没有时间再想别的,每天除了忧愁苦闷之外,也不可抑制的,渐渐担上了推也推不开的责任。
  这责任压得他越来越透不过来气体,几乎要窒息一般。
  白予灏一直不见人影,整日也不知在忙什麽,天天抱著鸽子放来放去,然後就一直望著天边,像是微微地期待什麽。
  鸽子本是信使,李忆也隐隐知道,他似乎是给人送了信,却一直得不到答复。
  白予灏表现得很平静,自从第一天有些失态以来,以後的几天,都一直很安静,很正常,该诊病的时候诊病,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笑的时候也会大笑,甚至有时候笑出眼泪,也只是极为豪爽地一扬手,咕咚咕咚地灌下一大碗酒,直至人事不省。
  李忆不怕他不正常。只是怕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白予灏从没有失态过,可是现在,他没有一天不失态过。
  酒是好酒,佳酿沈香,却是禁不起这麽喝的。
  “白大人!你喝了不少了!不要再喝了!”李忆强硬夺过他的酒碗,浓郁芳香的酒水溅了出来,洒在他蓝衣如天的袍子上。
  白予灏似乎是醉了。
  不,他是真的醉了,连眼神都如此停滞,这样的表情,若不是醉了,还能是什麽?
  李忆叹了一声,扶他起来,准备送他回帐。
  白予灏突然挣扎起来,一把将他推到地上,也许是用力过猛,脚下还跟著不稳地晃了两晃。
  李忆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袍子。
  白予灏哈哈地笑他的狼狈,笑得蹲在地上,随手又拍开一坛老酒,十分豪爽地灌了下去。
  一旁的士兵开始起哄:“王妃好酒量!喝啊喝啊!”
  白予灏果真就一口不停地尽数灌了下去。
  当时谁都愣了。
  “白大人……我扶你回去……”李忆嘴里有点苦涩。
  白予灏猛地擦了擦嘴,嘿嘿地笑了两声,脚下不稳地晃了两下,手中地坛子顿时掉在地上,啪地一声,支离破碎。
  月光清幽,高洁而动人的月光下,那汩汩流出的陈酒,依然芳香浓郁,依然酒香醉人。
  白予灏愣了一愣,静默半响,低头去捡。
  李忆阻止他:“白大人,没关系,剩下的……让他们来收拾吧……”
  白予灏笑著摆摆手,脚下却仍然虚晃得厉害,显然是醉得不清,一低头,忽然有些头重脚轻,再加上脚下虚浮,“扑通”一声,摔得不轻。
  锋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额头,清晰而凝重的伤口渗出血水,他却不自知,哈哈大笑了一声,自顾自地重新站起,任浓稠血腥的液体缓缓流下,沿著蜿蜒的痕迹,染红了他的睫毛。
  眼前全是血红的颜色,白予灏却更开心了。
  李忆眼眶有些湿热,拉了拉他,道:“白大人,回去了。”
  白予灏随意地抹了抹,直到手上全是血红的颜色,才默默地凝著眼神发呆,过了一会儿,居然凄凄哀哀地笑了。
  “白大人……”
  “多好看呢……”白予灏喃喃的:“他生孩子的时候……满满的一定都是这种颜色……”
  “白大人……你醉了……”
  “李忆……你说,他生孩子的时候……该是多麽多麽的红,那颜色哗哗地从他身体流出来,他一定找了很久……却总是找不到我……”白予灏笑了,笑得声音很大,好像说著什麽特别好笑的事情一般,笑著笑著,就不自觉地流出眼泪。
  李忆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
  白予灏兴致很好地又拿来一坛,掀起盖子,又咕咚咕咚地灌下几口:“真好喝的酒,真好喝……”说著咂了砸嘴,居然有些苦咸的味道。
  白予灏不信,不甘心,又灌了几口:“奇怪……”他打了一个酒嗝,眼神迷离:“奇怪……这什麽酒……这麽苦这麽咸……”
  李忆道:“白大人……你哭了,泪滴入酒……自该是苦涩的味道……”
  “哭?”白予灏猛然站起来,脚下不稳地晃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又指著他的鼻子大骂:“胡说!我怎麽会哭?我哭什麽!?他给我生了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我……”
  白予灏尽情地笑骂他,冰冷的眼泪流进嘴里,却真的是苦涩的味道。
  白予灏怔住了,呆呆地不动。
  李忆垂下眼帘,低低道:“白大人……你醉了…… 该休息了……”
  过了好半响,白予灏终於嗯了一声,反复笑著说我是真的醉了,这才被人架著,跌跌撞撞地送回大帐。
  
  恩!感谢所有亲亲的鼓励和支持,我会继续加油的!
  抱抱

  醉莲 第六十六章

  白予灏生活很单调,白天放完鸽子发呆,晚上抱著酒坛耍酒疯,日复一日,就好像什麽都不曾发生过,他依然每天规规矩矩地做好饭送进大帐,到了该收拾的时间,他也会放下一切琐事,急急忙忙地跑进去收拾一顿,来来回回,足够他忙活好几个时辰。
  送进去的饭菜自然没有人动。
  白予灏总是会笑著抱怨说,赢冽是在和他闹脾气,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一定没事了。他反复地安慰自己,反复地跑去跟每个人解释,反复地问著别人怎麽做君赢冽就不会再和他生气了。
  只有他像疯了般,只有他不肯接受现实。
  李忆给他送过去丧服的时候,还被他红著眼眶挥到了地上,怒骂连连,像被惹毛了的野兽,咬牙切齿。
  从此,他真的与世隔绝了。不再踏出大帐一步,也不再出现在人前一步。
  李忆别无办法,自然而然地准备著一切。
  葬礼举办的很简单却也很悲怆。
  众人都穿上了白得刺眼的丧服,来到曾经大胜的峡谷深处,形式上地吊唁了一下,山风猎猎地吹著苍白的衣角,所有的人都那麽庄重那麽严肃地抿著唇角,只是满满地白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下子压迫住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缝隙。
  逝者尸骨无存,随著时间的流逝已渐渐腐烂,峡谷的寒风很大,吹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周围安静得出奇,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寒风撩起的衣摆,翻飞著苍白脆弱的颜色,猎猎作响。
  低头默哀的时候,悬崖高处,静静地走来一人。
  那人穿著苍白刺眼的袍子,漆黑的长发凌乱地在眼前飞舞,挡住了他原本清澈隽丽的容貌。他一步一步地向这里走来,脚下踩著厚重柔软的尘沙,一脚深,一脚浅,随著一路行来,烙下了清晰的印记。
  沈默了很长时间,白色的旗帜在狂风中舞出了极好看的弧度,映在那水晶般蔚蓝的天空中,美丽得厉害,也悲怆得厉害。
  那人走到峡谷边缘,漆黑的靴子上覆著薄薄的黄沙,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如破土而出的大树,沈默著呼吸,静默著观望,许久之後,都不再动作。
  吊唁了一些时辰,也许是觉得够了,李忆又站出来说了些什麽,带领众人跪下。
  跪拜的时间很长,站在高处的男人只看到一个一个弯弯地躬下身子,他们漆黑的头颅上,无一例外地系著白色细长的带子,张牙舞爪地在风中乱拂。
  他突然觉得眼睛很痛,刺痛得有些苦涩,一会儿眼前又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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