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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龟-尤凤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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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急躁地再问:“倒底跑是不跑?”驹子说:“跑,我认得下山的路。”马汉子
说:“早年那些路全被土匪掐断,处处都有陷阱,瞎跑只有死。”驹子一惊,问:
“那怎能跑得成?”马汉子说:“我看了三个月,想了三个月,终是想出了办法。
你看见从山顶垂到潭边的那条绳子么?黑下砍断绳子,从后山的崖子上攀下去,这
才会有生路。”驹子想了想,说,“黑下门外有岗,出不去。”马汉子说:“还有
窗。”驹子问:“就咱两个跑么?”马汉子说:“嗯。人多了会出事。”驹子问:
“你为啥只要我?”马汉子嘿嘿一笑,说:“我欠你的哩。”驹子沉默不语。马汉
子又说:“人做了好事莫要记,做了缺德事莫要忘ou……”

    这时传来站在高坎上的土匪的高声叫骂:“操个奶奶的,一泡屎要拉到天晌
么?!”

    驹子和马汉子赶紧提上裤子跑向潭边去。

    整整一天驹子的心都被恐惧所占据。他一想再想,尽管马汉子的逃跑计划是可
行的,但也十分冒险,稍有差错便性命不保,想到这种结局不由得浑身发冷。

    然而这天的阳光是明媚的,蓝色的天空不见一丝云迹,山坡上罂粟花在温暖的
微风中摇曳。几乎所有的挑水苦力都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来往于田地与水潭间。
马汉子早已消失在人流中。驹子知道,他只能在黑下的行动中再见到他了。

    晚饭后苦力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被驱赶到作坊里刮烟膏,而是到山寨存放柴草处
每人取一根松材。然后被带到土匪的营寨山神庙前。这时日头已经落下,山西
面的天空布满鲜艳的晚霞。

    驹子更觉出异样,他看见庙门两侧挂了一排大红灯笼,尚未点燃,每只灯笼下
都站立着一名持火把的喽(口娄)。因天尚未黑下,火把显得并不明亮。

    按照土匪的指挥,苦力们将带来的松材在庙前空地上搭成三堆,然后围绕而
坐,不许出声,不许乱动。驹子心中疑惑不解,便向身旁的一个苦力询问。那苦力
悄悄告诉他:今晚二爷要与新来的女人合房。驹子心里震惊:新女人?莫非是小媳
妇玉珠不成?答案很快在心中明确:是玉珠,肯定是玉珠!狗日的土匪头子不会放
过她去。驹子心里乱糟糟的,他知道自己无力搭救玉珠。他恶恶地诅咒二爷。

    这是驹子自上山以来最烦乱的时刻。

    山上总是静悄悄的,此刻也同样,惟听得山风从头顶经过的呼啸声,再就是一
两声归巢的鸟鸣。

    驹子向庙内侧耳细听,庙内同样无声无息。

    晚霞的颜色在一点一点变暗,山寨渐渐沉于黑幔中。

    驹子冷得浑身打颤。

    这一刻,他忽然记起十几年前的一段往事,就发生在这座山里,在这座山神庙
外。那是初春的一个清朗日子,他与伯父连续三天的狩猎一无所获。这天下午,他
们在山坳干枯的树丛中发现一只狐狸,伯父的头一枪没有击中,狐狸便从树丛里一
跃而起,向山上逃窜。持枪的伯父兴奋无比,紧追不舍。严冬刚过的大山一片苍
凉,无遮无拦,狐狸先是由山坳转向后山,依然没有藏身之处。又绕山向上奔逃,
一直逃到山神庙外,黄绒绒的身子一闪,消失了。他和伯父都清楚狐狸是进到庙里
了,只要把门关住,狐狸再无处可逃。可这时伯父却没行动,满脸沮丧无奈的神
情。他催促伯父进庙,伯父摇摇头,说狐狸已寻求到神爷的佑护,再追杀便是罪过
了。对伯父的话他似懂非懂,却不由在心中对神爷生出一种敬畏之情,他和伯父下
山时,西面将落的日头变得又红又大……

    天再黑些时持火把的喽(口罗)点燃了灯笼,随后又把火把投到柴草堆上,很快
三堆火便熊熊燃烧起来。火舌舔向暗色天空,照耀得庙前一片明亮。驹子感到脸被
火焰灼得很疼,向后退退,遭到土匪偻luo的斥骂,只得再往前靠靠。为避开火焰的
灼烤,他低下头去,合上了眼。

    “眶当”一声庙门大敞,驹子治头见一队十几名喽(口罗)拥一匪首出来。那匪
首满身披挂,大步走到火堆前面。他认出是七爷,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恨意。在火光
的映照下,七爷的脸显得很大很怪异。在人们眼里七爷确是个怪异之辈,他不好
色,而每次下山都不忘掳一两个女人,然后无条件献给二爷受用。他也不爱金钱,
每次抢来金银珠宝都如数交付山寨银库,他惟一的嗜好便是习武以及替二爷张罗房
事。

    七爷在火堆前站了片刻,大声说:“二爷今晚辛苦,大伙一齐加油卖力呵!”

    驹子不懂七爷说的是什么。

    七爷又说:“完事后赏银照旧。”

    苦力们吆喝:“多谢七爷恩典。”

    七爷嘿嘿一笑,随之把脸转向西天。驹子也向西天看看,一片黑暗,晚霞也逃
逸得无影无踪,已是夜晚。

    “是时候了。”七爷说。

    七爷的话音落下,歌声便升起来了。偻luo们与苦力们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合唱
队,一齐引吭高唱。寂静的大山顿时喧闹起来。

    驹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骇了,他侧耳倾听着出自众口的古怪歌声:

    山上有个王王,山下来了个娘娘。
    王王离不了娘娘呵娘娘离不了王王

    ……

    翻来覆去只有这两句词。

    七爷带着他的人回到庙里了,庙门关闭。外面只剩下歌唱的苦力以及看守他们
的匪兵。

    再就是三堆火,一字排开的大红灯笼。

    望着大红灯笼,驹子不由想起与自己有染的“满园春”里的仙鹤,由仙鹤又想
起小媳妇玉珠。玉珠今晚是在劫难逃了。七爷说二爷今晚辛苦,这活如今像一把长
刀穿透他的胸背。狗日的二爷,千刀万剐的狗强盗!

    在这瞬间,他心中生出将玉珠救下山去的念头。这念头使他的心里像着了火。

    合唱在继续进行,歌的首尾相接,无始无终,如同做道场的僧人在诵唱经文:
山上有个王王山下来个娘娘王王离不了娘娘娘娘离不了王王……

    夜愈来愈深,一切声息都淹没于合唱声中。

    马汉子的逃跑计划以失败告终。

    他选错了伙伴,关键时刻驹子熄灭他眼前的一线光明,使他落入土匪的魔掌。

    开始尚十分顺利,他们由窗子跳出鼾声如雷的苦力屋,没被任何人察觉。山野
万籁俱寂,他们沿一道事先选定的矮沟向水潭那边迂回,没碰上夜里巡山的哨匪。
到达靠近潭边的松林里,马汉子停下,在一棵树下挖掘,很快挖出一把刀。他把刀
交给驹子,让他到山顶把绳子砍断,他自己下到潭边接住,以防掉进潭中。驹子便
开始向山顶爬去。这时他心里十分慌张,夜里虽然看不见山的坡度,但白天他是见
过的,绳子系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巨石下面便是垂直的石壁,砍绳时稍不留意,
便会掉进下面的深潭。驹子心里愈是害怕,手脚的动作便愈是迟缓,马汉子在潭边
急得抓耳挠腮,却无能为力,他不敢喊叫。

    不知过了多久,驹子总算爬到那块巨石下面,他刚伸手摸到了绳子,这时从山
寨方向传来脚步声,他心里一惊。其实这也是意料中事。马汉子曾叮嘱他遇上哨匪
巡山,千万镇定,立刻隐蔽,万不能乱跑乱动,待哨匪过去一切照常进行。可驹子
从未经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只知道惶恐,只知道被土匪抓住要砍头。脚步声
愈来愈近,他便再也把持不住,拔腿便跑,由于山坡太陡,刚一抬脚便摔倒在地,
然后顺坡滚下。这声响使不远处的哨匪警觉,立刻向这边奔来。在这千钧一发之
际,驹子的神志竟突然变得十分机敏,他努力使身子停止滚动,然后扬手将刀扔下
崖头。刀于黑暗中落入潭中,发出清晰可怕的声响。

    这声响将哨匪引到了潭边。

    借着夜色的庇护,驹子逃回苦力屋。

    马汉子在潭边就擒。

    一切如此明了简单,马汉子旷日持久的谋划化为泡影。

    行刑地点设在庙前空地。昨晚还在这里为二爷的初合歌唱的马汉子如今已被捆
在高耸入云的古柏树下,等候大限的到来。

    太阳已从东面升起,大山的雾气一丝一丝向天空升腾,变得愈来愈清晰、碧
绿。山下的村落在阳光下闪耀,时而传来一两声驴鸣狗吠。

    一大早,苦力们便被带到庙前。杀一儆百,他们将在这里看自己的伙伴怎样死
去。此刻驹子己被吓得面如死灰,他混在人群中,不敢正视树下的马汉子。只要马
汉子把他供出来,他必死无疑,他十分后悔,当初便不该答应与马汉子一起逃跑。
他也痛恨自己昨晚的可耻行为,如若那时刻依了马汉子的话做。此时早与马汉子逃
之夭夭了……

    驹子欲哭无声。他心里清楚:是他害了马汉子,马汉子肯定放不过他。这是天
理。

    二爷、七爷等一干匪首都无例外参加歹今日的行刑,他们站在庙前的台阶上,
个个面呈杀气。偻luo们将整个庙前空地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二爷的记性好,他认出逃跑的苦力即是那个敢与他顶嘴的壮汉,顿生不悦,他
决定亲自审问处置。二爷行事一向开门见山。他看了绑在树上的马汉子一眼,问
道:“你知道山上的规矩么?”

    马汉子说:“知道。”

    二爷说:“知道为啥还要跑?”

    马汉子说:“山上的日子我过不惯。”

    二爷哼了一声:“山上有吃有喝,享不尽的福,倒说过不惯,真不知好歹。”

    马汉子嘿嘿一笑。

    二爷又问:“你的同谋是谁,如实招来!”驹子魂飞魄散。

    马汉子答:“没同谋。”

    二爷说:“招出同谋免你一死。”

    马汉子答:“没同谋。”

    二爷冷笑一声,“不招同谋,就得叫你死!”

    马汉子说:“给个痛快。”

    二爷再一声冷笑,“要痛快就没痛快。”

    说起来,这山上的土匪处死人犯的刑法是远近闻名的,极独特,依五行之法,
金木水火土,即砍头、吊死、沉潭、火烧、活埋。受刑人可从中任选其一。土匪的
逻辑是:死罪不可免,死法可任选。这是一种怪异的自由。马汉子说给个痛快,谁
都清楚他选择的是砍头,刀起头落,痛痛快快。看来二爷决计剥夺马汉子本可享用
的那点有限的自由。

    马汉子说:“那就随便了。”

    二爷选了“木”。

    所谓的木死,并非指通常意义的吊死,而是将人犯高悬于古柏的梢头,令其饥
渴而死,最终让鹰鸟啄食殆尽。这是五行死中最漫长又最残酷的死法。

    不大工夫,马汉子便被行刑的偻luo用滑轮升到树上。由于离地面很高,他那本
来十分魁梧的身子一下子缩得很小,如同一个孩子。

    直到这时,驹子才从死神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马汉子
没把他供出来,他免了一死。他会永远感激马汉子对他的大仁大义。是他害了马汉
子,理应遭到惩罚,可马汉子没有以怨报怨。想到这些他真想大哭一场,但他不
敢。空中的马汉子在山风的吹动下如钟摆样荡来荡去,却无声无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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