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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小旅馆见闻录 作者:[美]张索时-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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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熏成深黄。正当他的视线落到烟熏的手指上,黑女人漫不经心地打胸罩摸出一根
香烟一盒火柴(细根女用香烟和扁扁的纸火柴)。点燃了夹在指间曲肽而吸的样子,
正经女人做不出来。
    黑女人说:“密斯脱詹森呢?几个月没来,变了?”
    菲力浦听出她是老客,难怪不认识。
    黑女人又对他说。“看来你是经理。痛痛快快,拿钥匙,找我3块。几号房?”
随着话音速出手上的20美元。
    熟门熟路,一清二楚——钥匙押金两美元:老规矩。她是跟谁来的?绝不会独
身一人。这么想着,瞟眼见洗衣房旁边的大树下怯生生地立着个墨裔青年,一望便
知是雏儿。
    男的闪在后头,一马当先拿着钱上旅馆付款开房间的女人,10个有10个是妓女。
真正是情侣关系的男女二人,女的要不躲在汽车里,要不躲在一旁,虽不至于羞红
了脸,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由始至终不言不语,无论房间好坏、价钱高低。有事,
男女商量起来也是悄悄进行,使使眼神,摇一下头,作出肯定或否定的表示。绝不
可能高声说笑,好似嬉闹玩耍惯了的同伴相逢于陌路。
    菲力浦还算仔细,递出旅客登记卡让她填,她主动拿出证件逐项填妥。这时,
“雏儿”凑上前看,黑女人小声说:“30块,说定了。少了我不陪你睡。”男青年
不作声。
    菲力浦全听见了。妓女对付雏儿都这样做,怕他临期反悔,付账时找麻烦。生
意可以不做,房可不能退。勉强退了房要回钱,钱也是他的,但是这家旅馆从此断
了路。
    他把21号房的钥匙和3美元收进登记卡时递给黑女人。旅馆的规矩:谁交的钱,
钥匙和找零儿就交给谁。她接过去,手还没缩回,那“雏儿”猛扑过来抓他的胳膊。
他觉得不对味儿,心想,他妈的,真是“雏儿”,3美元找零儿犯得上抢吗?谁拿着
不一样?这当儿,面前亮出一枚警徽,胳膊被抓住以后往外怀一拧,嘎崩一声套上
手铐,疼得两眼金花乱冒。
    李老板将案情向尤律师详述了一遍。尤律师胸有成竹。问他律师费一次一算还
是一包在内。李老板反问,一次一算怎么算?一包在内又怎么算?尤律师说,一次
一算是以案计费,3000美元;一包在内是由我担任贵旅馆的常务律师,年收费1000
0美元,不论出庭与否,有无法律纠纷。李老板说,我来请你,是旅馆公会推荐,你
不能敲竹杠。尤律师紧皱眉头说,你家经理的案子很棘手,出庭两三次摆不平的。
你还看不出来?警察分明来找麻烦。往后一年里头不定要出多少次事呢。我一总收
你10000美元,多吗?
    李老板说,以后是以后。这件案子我出2000美元。不肯屈就,我另聘他人。尤
律师说,好,一言为定。够不够朋友?可有一点,今年再出事,你可别通前彻后算
一万美元,你懂吗?李老板暗想,我做旅馆大半辈子了,窝心事还不是头一遭!
    在法庭上尤律师辩称,租房女人开价30美元,随行男友并未答腔,交易怎么算
谈成呢?那女的由头至尾自说自话,谁晓得是不是在演戏背台词?
    检方表示,租房女人神志正常,话是说给同来的男青年听的,不答话表示默许;
租房的钱本来就是他付的。
    尤律师说,言之成理。请问那男青年是什么身份?
    检方不语。
    尤律师说,姑且不论男方是何身份,因为他是沉默的。女的就不同了。假如她
是妓女,M旅馆经理菲力浦·叶听见他们的谈话仍旧租出房间,是犯罪——“协助
妓女卖淫”罪名成立。假如她是普通女人,那么她平日的品行如何?是不是有精神
病?假如她是女警,那就另当别论了。
    检方和法官全都不吭声。
    尤律师瞪大眼睛朗声高叫,请问庭上,警察犯罪,是不是与百姓同罪?
    法官点了点头。
    尤律师说,好。请问庭上,到M旅馆租21号房的黑肤女郎之真实身份,是警察
不是警察?
    法官说,她是警察。
    尤律师说,好。那么女警察卖淫算不算卖淫?
    法官语塞。
    尤律师说,首先应该确定,她卖淫还是没卖淫。卖淫——有罪;没卖淫则无罪。
    法官置之不理。眼睛不看检方,不看辩方,不看被告,管自宣布:退庭。
    尤律师对当事人说,法官退庭时没告知下次开庭日期,可事情不算完,你要留
神新花样。
    五天后的傍晚,来了一男一女租房3小时。男的喝得大醉酩酊。天蓝色长袖衬衣
系着红花领带,风纪扣、腕边的纽扣系得整整齐齐,胳膊上搭着跟裤子同颜色的上
装,走得一歪一斜的。男女都是中年人,俨然夫妻模样。女人出面租房声调平和。
万般无奈,男人喝醉了,家回不去了,歇到酒醒才好上路。
    醉汉打着醉腔,50美元一张的钞票往女人手心一塞,说:“五十块……上床……
睡觉……总够了……够了吧。”
    女人对他笑笑:“别操心啦!”边说边出示证件填登记卡。
    登记卡送还回来,50元钞菲力浦还没接到手,醉汉一把握住女人的手,脚下打
了个趔趄,醉声醉气地说:“钱够不够?……睡觉……上床……租房……我跟你……
睡觉?”菲力浦不接钱了,手松下来。女人说:“别听他的,他喝醉了。先把房间
钥匙给我,扶他上床,我再回来取零钱。”
    菲力浦顺从了,递出钥匙,女人扶醉汉去了9号房。
    一刻钟后,女人回到Office窗口取零钱。菲力浦递出钱去,女人接了钱亮出警
徽,并示意他打开玻璃门。玻璃门开了,亮明身份的女警命令他转身面墙扬臂站直。”
    她闯进门,飞脚踢到菲力浦的右膝弯上,他顺势跪了下来,手臂自然随之下落,
她挥铐铐住他的手腕。
    M旅馆外有辆警车等在那儿。“醉汉”没露面。
    菲力浦·叶不服。他是为醉汉着想,为了他的家庭利益,为了社会治安方面减
少一些麻烦,才出租房间的。
    法官说:“什么家庭?谁有明确的言辞自承那男人和女人是夫妻关系?”
    菲力浦说,没有。没有明确的言辞。
    法官说:“醉汉经警局化验,血液中的酒精含量未超法定标准,所以不能称为
“醉汉”。他在清醒的精神状态下表明心愿,显示这一男一女是性交易下的性伙伴
关系。不是吗?”
    菲力浦气得接不上话,瞅瞅法官,瞅瞅尤律师,直喘粗气。
    尤律师插话进来:“禀告庭上,我有话问一问我的当事人,可以吗?”
    法官首肯。
    尤律师问菲力浦:“叶先生,来人当时的情况请你形容一下,好吗?”
    菲力浦说:“这人醉得走路东倒西歪,不经搀扶不能直立。说话断断续续、语
不成句。同来的女人也说他醉得一塌糊涂。”
    尤律师点点头,又问:“叶先生,你是不是因为他醉得不像话,出于人道才租
房给他们?”
    菲力浦补充道:“我顺从了清醒人的意思而租房。既肯相帮醉汉,一定关系非
浅。”
    尤律师转对法官:“庭上想必全听清楚了。我只再交代一点,醉汉体内的酒精
成分挥发起来因人而异,因时间长短而异。依据当事人的叙述,他当时醉得不轻,
那么,他当时的言语不能算作清醒的谈话。不知庭上以为如何?”
    法官宣布退庭。
    走出法院大门,尤律师对李老板和菲力浦说:“显然,警方故意跟你们过不去。
两堂下来,表面上看检警双方有些辞弱,实则不然。空炮有时比实弹厉害。你们想
想看。”
    四天头上,来了个单身客租一周旅馆。人很规矩,但没有护照,没有身份证。
他保证独来独往,歇几日便去墨西哥城会亲。“八成是偷渡过来的!”菲力浦·叶
暗忖。行李嘛,仅仅一个大网篮。接二连三出事,旅馆生意谈下来,有客就留,不
便挑肥拣瘦。
    来人不懂英语,既不会说也不会写。菲力浦示意先不要填卡,打外头找来个西
语裔熟人,请他代笔。代笔者问一项填一项。填完交上来,菲力浦一看,火冒三丈。
名字一项写西班牙文,居美地址却用西班牙文写着西班牙的一个小城,小城里的街
和宅。门牌号码是12345。太巧了吧?护照没带,护照号码不填也就罢了,却写了出
生于波多黎各,护照号码也是12345。
    菲力浦气得收回登记卡,正待大笔一挥,划掉作废,忽听窗口呐喊一声,来客
紧接着做出小狗拜拜的姿势,把菲力浦稳住了。不等再有动作,从窗口塞进20美元
笑吟吟地冲菲力浦扬扬下颏儿,意思是,请收下,别见外。
    菲力浦四下里张望,毫无异常现象,黑地儿里没藏着男人和女人。收了费用,
交出7号钥匙给来客。来客收下,提起网篮满意而去。
    10分钟后来了3名便衣,在玻璃窗外亮出警徽,请求进门叙话。菲力浦开了门,
三人进了玻璃门,站在柜台前,要看今日出租房间的旅客登记卡。菲力浦全部交出。
对方拈出7号房的登记卡,问为什么没有居美地址。菲力浦答不上来。一行三人来到
7号找出单身客,一名便衣向他索取护照以便核对卡上的资料。
    7号拿不出。满面惊慌——看上去不像做戏。转瞬之间证明是虚惊一场,便衣只
盘问他租房过程并不查问其他情况,打了干证,没他的事,放走了。菲力浦·叶吃
了Ticket。他不服,说什么也不接传票,不签名。为首的一名便衣厉声道:“要不
要带你到警察局走一遭?”边说边抖出亮锃锃的钢铐。
    好汉不吃眼前亏。菲力浦·叶低下头在Ticket上签了名,收下了。
    在法庭上,菲力浦一句不辩。尤律师也三缄其口。李老板坐在旁听席上顿足呼
冤:尤律师不开口辩护,律师费却照赚。庭下好一顿埋怨老叶不该认罪,尤律师不
该沉默。
    尤律师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老叶则垂头丧气。李老板明白辩也白辩,实际也
辩无可辩。
    M旅馆二楼的24号房间住着一对姊妹花。姐姐又老又弱,每月领养老金。出面
租房的正是这位弱姊。妹妹呢,来此探望寡姊,穿戴宽绰,身份介于阔太太和阔小
姐之间。姐姐常跟菲力浦抱怨,末了总落在这句感慨上:“她还年轻,喜欢出风头,
喜欢热闹,有的是精力。”
    日子长了,菲力浦发现妹妹天天进出街口的夜总会。挽臂而行的男人有老有少,
有戴眼镜的和不戴眼镜的,有长发的和秃头的,有耳洞的和无耳洞的,刺青的鼻端
穿孔的,不一而足,令人目炫。可是临到登上M旅馆的露天楼梯回24号,从来是一
个人,不拖泥带水。
    初时,一周有那么一两天,三更时分,妹妹踽踽走进旅馆,先往玻璃窗内瞟上
一眼,窗里有人便献上微笑,之后斯斯文文地上楼梯,敲开姐姐的房门。此后,每
夜都在姐姐房中住宿了,并且只要值班经理在Office外间坐班值勤,她一定轻移莲
步,从小窗口递来一只苹果啦,一块巧克力啦,要不就是一张电影票,一张彩券。
    谁能拒绝一位时髦女郎带着浓郁的高级香水味的小礼物呢?况且它是纯洁的,
含义简明单一。
    在菲力浦拿着第三张Ticket,过了第三堂,铩羽而归的次日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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