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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小旅馆见闻录 作者:[美]张索时-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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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九点?记住了。上哪儿?我一定转告给他,放心吧!上哪儿?上‘床”?你才缺
德啦!哈哈哈哈,上‘船’——‘爱之船’。听清了。你讲国语好是好,还是不够
地道,‘船’、‘床’不分。我心里还在纳闷呐,上‘床’用得着传话吗!。好,
拜——拜!”
    我听明白了。爱咪约李老板游“爱之船”。“爱之船”是驶航墨西哥加勒比海
的豪华游轮。
    菲力浦撂下电话,冲我神秘一笑:“是爱咪,老板的情人……”
    我说:“有时生意越忙,她越打来电话。为什么不打到家里?”
    菲力浦满脸不屑,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舞女敢往恩客家里打电话吗?卖的
就是卖的,邪不侵正。”
    他几乎夜夜随李老板上夜总会寻欢作乐。酒钱老板花。开瓶酒,不管90块还是
120块美元,一次喝不完存在柜上,下次去,就不用买酒了。酒钱毕竟有限,请小姐
伴舞,钟点费老板不管,需要自己出。菲力浦不过随着喝喝酒打打哈哈,“真格的”,
摸不着,因为他“涩”。至于耍耍贫嘴吃吃豆腐,那可是他的拿手戏。阔人少不了
帮闲,老板看上他的口才,台面上摆得出去。上帝十分公平;给了钱财就不再给口
才,所以够谱儿的都不大讲话,美其名曰:“贵人语迟”。
    美国加州夜总会禁设舞女,是指供舞客伴舞收取钟点费的舞女,Dancinggirl,
而不是表演性质的舞女。在加州,只要有执照,男女跳脱衣舞都行。不读英文报纸
的华藉人士,只见华人的夜总会专门提供伴舞女郎,其实,哪一家夜总会没有?洋
人的更邪乎。可是华文报纸好像专门报导华人夜总会的丑事。某夜,来了个老外,
手捏百元美钞一张。舞女大班照例过来招呼。当老外指明请她找个小姐陪舞的时候,
她接了钱领命而去。及至找了来,等着两个中国女人的是两副钢铐。这位大班误信
传言,洋人是冤大头,一赏就是百元小费。
    也许是旧习不改,也许是占便宜占惯了不占难受,也许是夜来的余兴作怪——
物理书上说,物体都有惯性运动,在我来之前,菲力浦·叶当班时,喜欢站在旅馆
临街的招牌底下跟妓女搭讪,这犯了旅馆业的大忌。
    娼妓——Streetgirl,海外华文报刊译作“阻街女郎”,大都在旅馆附近逗留、
徘徊、逡巡。M旅馆街面热闹,行人往来不绝,多几位女士混迹其间有什么关系?
不,女人不同于女人。警察是干什么的?各行各业的专家全贵在一双眼,那是照妖
镜。比如食品厂有所谓“蛋师”,手一掂、眼一看,便知鸡蛋是好蛋还是坏蛋。要
不然每天验蛋无数怎么应付?警察看妓女,首重装束,妓女的衣着非短即露;二看
模样,平常人“三句话不离本行”,妓女呢,“三句话不离贱相”。可是再尖的眼
也难免有看走了眼的时候。许多妓女根本不带相儿,她们比家庭主妇还家庭主妇,
比名媛贵妇还名媛贵妇,一旦遇上,专家也要跌破眼镜。不过,这样的妓女绝不肯
当街一站,跟老板闲扯淡。
    菲力浦·叶的品行使他丧失了家庭,也断送了在旅馆业的前程。李老板怜才,
教他帮自己推销台湾鞋,一方面跟我唱“双簧”,谁承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2。项庄舞剑

    1986年11月的一个晚上,夜色四合,我独自守在Office窗口。M旅馆出入口左
侧整面墙都属于Dffice。这面“墙”,由一扇玻璃门和一面长官组成,office临街
的后墙也有窗,前头也是窗,一扇小窗。接待旅客登记的小窗镶防弹玻璃,其与窗
台之间有向窗台凹进去的方孔,旅客登记所需之笔、卡片,租房所需的钱、钥匙全
从方孔递进送出。确切说来,我是在长方形玻璃匣——Office的防弹玻璃小窗前。
    不知情的旅客,或者是初到却又不看指示牌的旅客,一进口儿就拉玻璃门,那
门常年锁闭,休想从门外拉开。早年的确是从这玻璃门客进客出,与旅馆人员隔桌
对谈,然后付款取房间钥匙。那种温馨场面随着1776年精神一去不复返了。今日之
下,在旅馆经理眼中,人人皆抢匪,时势使然。
    如今来客隔着我坐守的防弹小窗对谈,谈妥了,履行租房手续。逢到夜晚,不
上夜总会的辰光,菲力浦就躲在Office的内间看书。Office共分三间,外间作值班
室,内间作会客室(会警察等特客),后间作卧室。他眼在看书,耳却听着外面,
照他的说法是,给我“掌眼”。Office的内间外面看不到。这一天,菲力浦不在,
他约了一位台湾朋友占用M旅馆的4号房,跟两个波多黎各妓女鬼混。当晚8点多钟,
一男一女两个白人前来租房。
    女白人,金发碧眼,40岁上下,面有皱纹,衣着平常,不短不露,长相也平常,
既不漂亮也无特色。男白人40余岁,黑发黑睛,方面多须,架一副金丝眼镜,颇具
学者之风。这一男一女,根据我的判断:是初登M旅馆。
    男白人口称租房两小时。我默默递出旅客登记卡,请他登记个人身份资料。同
时谈妥租金18美元。登记卡填写完毕递还后,我收了他50美元,捏出30美元和21号
房的钥匙,准备递出去,并且申明钥匙押金两美元,退房时交上钥匙还押金。就在
这段时间里,男的对女的说了“你跟我睡觉,我付你钱”之类的话,简短而迅速。
    我未加理会,也可以说,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只在临递出钥匙和钱时,忽
然改变主意,钱加上两块,找出32元,一边说:“21号房,随我来。”意思是不给
钥匙,我给你们去开门。
    事后我问自己,为什么临期不交钥匙,宁愿留在自己手上,而采取登楼开门的
措施?大约朦胧中认定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吧:钥匙在我手上,客人出入不便,
容易被我察觉,以防她带进第二个男友,带进来警察更不得了!
    我打开21号房门,男女客人踏入门槛,我走进去先到床边拧开台灯,伸出右臂
一摆,表示我的任务已完成,请用房间吧。两个人并不移步,木木地朝我微微点了
点头,我缩回右臂,迈步出门,门口被堵住,出现一名青年,声随人到:“不许动,
靠墙站好!”借着灯光,我瞅见他手握一柄精致的小手枪,直指我的胸膛。我高举
双臂刚刚靠墙站定,他命令我转过身去,然后搜我的身,铐住我的手腕。我知道,
我落入圈套。
    我被押出21号房间,嚯,门外守着3名警察,手上都有枪,串成一队,直押到O
ffice内间的铁门前。警察也不问话,拿着搜身所得到的一串钥匙,三试两试,打开
铁门,全体人员踏进门去。
    我被安顿在客厅(内间)的一只单人沙发坐下,接着闪过来一个矮身量的西裔
男子,问我:“菲力浦在哪儿?”不等我回话,3名警察当中,一名奔外间,两名奔
后间,分头寻找。他们不单找菲力浦,菲力浦不会藏在抽屉里和床垫下。
    “在4号房间。”我慢吞吞地开了腔。
    我想,抓我八成是拿我当跳板,菲力浦才是真正目标。殊不知我想错了。
    问话的矮个子将手一挥,说声4号,3名警察立刻停止搜查,其中一位爷打沙发
上把我拽起来,5个人出了Office。office的铁门由掌钥匙的警察锁好。他们把我带
上警车,随手关上车门。矮个子和两名警察去敲4号的房门,第3名守在门外。
    房门开了,警察们走进去,门不关,呈半闭状态。我正可借以观察房内情形。
    屋里并无我所预期的香艳场面。两个中国人和两个波多黎各姑娘衣裳整齐。矮
个子问话,菲力浦答话。一名警察验着另外3个人的臂上有无针孔。最后验菲力浦。
第2名警察搜房再搜身。4人身上都没藏毒藏枪,但是铐走一位波多黎各姑娘埃玛—
—臂上有针孔。
    她被带出屋,上了另一辆警车。四警三车直驶蓝帕警局,我进了一间一望便知
是审讯室的房间却不见有人审讯,5分钟后,埃玛也到了,坐在我的身旁,我俩共坐
一张条凳,当然各戴一副手铐,不知要戴到什么时候。
    整整一个月前,M旅馆的停车场开来一辆崭新碧绿的凯蒂拉克,从车上走下来
一高一矮两名女子。老叶眼尖,隔窗指着矮身量的金发女郎说:“瞧,好大的奶子!”
说罢,冲出铁门,向来人走去。两人相见极其亲呢,我看出他们彼此是老相识。
    老叶引两个女郎到窗口登记租房。我坚持登录每人的全份资料,这引起老叶的
极度不满,末了,还是他妥协了。
    埃玛·贝雷兹和伊芙·贝雷兹是亲姐妹。妹妹伊芙比姐姐高,可是没有姐姐美。
埃玛虽比妹妹生得小,照说也是中等身材,标准的金发堪比瑞典姑娘,眼睛碧蓝碧
蓝的,那种碧蓝永远令人觉得碧蓝深处藏着吐不尽的情话。长长的睫毛,受惊时连
连眨动,恰似林中的小鹿听见陌生人脚步时那一阵小跑。鼻子秀气得很,一幢好建
筑要求栋梁笔挺而有力,但不能过于突露、不能喧宾夺主,埃玛的鼻子就是这样,
上镜头却不抢镜头。造物从来忽视美人的鼻子,惯常运笔在眉目之间,埃玛独得厚
爱,使五官之中不易讨好的一官展露风采。现代流行美学,女人以阔嘴厚唇表示性
感,嘴越大越美,唇愈厚愈媚。埃玛嘴小唇薄,我倒觉着分外妖娆。
    埃玛胸前高耸的双峰和她的鼻子一样,高而不蠢,高得自然而有风韵。再高一
些,再大一些就显得造作了。更绝的是,正面的乳峰与背面的臀峰前后辉映,懂得
女性美的男性,从前头看到后头,赏之不尽,好比美妙的乐曲,绕梁三日不绝,全
仗着前呼后应,仿佛月照春江,天上水上两个月亮。她的发型叫不出名儿来,看上
去是漫然挽上来的,根根都有分教,根根舒畅又别致。配上细腰,显得人长,又足
登新颖的高跟鞋,耀眼生缬,纵使这对眼睛已经熬了三天三夜。
    当下,老叶主张租给埃玛姐妹19号房,这是M旅馆的最佳房间,我依了他。回
进Office,他问我:“怎么样?”我说:“什么怎么样?”他说:“一点默契都没
有。我问你,埃玛怎么样?”我说:“美极了。简直是梦露复生。”老叶第一次对
我感到满意:“说得好。”之后重重叹了口气。我问他:“怎么啦,情场失意?”
他两眼发呆地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只管长吁短叹。
    埃玛姐妹在19号房住了一周,这7天忙坏了老叶。天天如临大敌。进来出去的人
他都想盘问盘问,可是又不能问,便张大眼睛看。19号房来往人员不杂,常出入的
只有一个20岁上下的墨裔青年。见了他,老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叶的失态使我想起一个故事。下身瘫痪的青年富翁埃利克爱上美女曼亚,可
是心强命不强,眼睁睁瞧着曼亚爱上别的男人,管又管不了,争又争不动,痛苦不
堪。老叶莫非也有难言之隐?
    我从来没有离埃玛像在审讯室里这么近过。我不便转头看她,但风穿堂吹来,
阵阵异香扑人鼻内,这香气显示高贵的身份,而埃玛,真实身份是妓女。
    “她不是妓女!”老叶忿忿然反驳我。
    “你的眼睛瞪得比我大,瞧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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