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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爷子的胃口。对庞钰他就不能送酒送胡豆，送的是化妆品，五十年代送“百雀羚”、“友谊”，以后送国外走私来的“如意”雪花膏和缅玉。这些东西也不知他怎么搞到的；近年法国化妆品进入中国市场，他奉上的就是“ＹＳＬ”和欧莱雅的“蓝蔻”系列了。送这些东西他做得很巧妙，话说得恰到好处，不让人觉得在受贿、收礼。更使老两口感动的是，他不但他们在位的时候要送，二人离休后，他对他们更热情，不让他们有“人一走茶就凉”的感觉。无怪李陵在许多场合总是说：“何云峰这个同志品德好。”庞钰则更加感动，过去是他有求于她，自她下海到风川做生意，处处都得依靠这个风川市举足轻重的人物，不是他处处关照，她能发展这么快？因此，今日她一见到他时，就用河南人特有的亮嗓说：“小何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尽管他都５６岁了，但她仍这样称呼他，一则显现自己的老资格，二来也表示关系久远。
听说她有事，他立刻放下自己来的目的，先讨好地说：“有什么事要我办？我意念中觉得你要找我，专门赶来听吩咐的。”
庞钰止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哈哈：“别耍贫嘴，你哪里专门为听我吩咐而来，是闲得无聊，想尝尝我们金威大酒楼的时鲜菜吧？都是一市之长了，还长不大，一副油头滑脑的样子！”话说得十分尖锐，脸上的笑容却愈绽愈开。
他并不觉得她在挖苦，反而更加愉快：“老上级您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我要不来，您的什么工程、用地、贷款，谁给您批？”
庞钰撇撇嘴：“谁要你批什么？今天我可有重要事要讨讨你的主意。”
“重要事？！”何云峰不得不认真了，老太太平常有什么重要决策，事前都要和他商量的，“是生意上的？还是我们风川市政府有谁给你找麻烦？”他现在说这个话，显得底气很足，不像过去高泽群当权，他不敢表态。
“你风川市哪个敢找我麻烦？”庞钰的自尊心有点受损，“当真老头子才退位茶就凉了？没这种怪事！小何子，今天我找你，纯属我们家庭私事。”
“私事？”何云峰一下笑起来，“怎么，老政委有了年轻的，要打脱离？”
“放你的狗臭屁！”庞钰也笑起来，“你个死小何子，没点正经。”
“你不是说改革，改革，把老头子给你们改跑了。”何云峰嬉皮笑脸地说。
“他敢跑！别人我说不准，我们那个老榆木疙瘩，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但她叹了口气，这口叹气着实把何云峰吓了一跳，老太太向来是个倔犟的人，很不容易听到她叹气。但等她把话说出来后，何云峰却笑得前躬后仰。
“唉，我媳妇还有半个月就要临产了。”
“要生孩子，这是喜事呀。”
“唉，要是在国内，还有啥发愁的，可她现在在美国。按美国的法律，如果生在美国，就是美国人，如果回来生，又怕路上出事。你说咋办？”说着眉头不禁锁起来，而嘴角却露出笑意。
她媳妇在美国，对何云峰不是新鲜事，这女子出国时，还是他帮助找了个美国商人担保的，说是自费出国留学，其实读书是次要的，像她那样智商不高，学业平平的人，想要拿个硕士博士，实在太难，要想在美国留下来，只有生个孩子。媳妇拿到绿卡，儿子就不愁没有退路。何云峰何等聪明的人，个中根根底底，他一清二楚，此时，他收住了笑容，装得挺认真的样子说：“那就在美国生嘛。”
庞钰一副挺痛苦的表情。“以后，我的孙子不成美国人了？”
何云峰显得更认真：“成了美国人才好哩。咱共产党人不是要闹世界革命么？这就当你们在美国播下了革命种子。说不定，你的孙子会在美国发展得更好，等拿到博士学位后，到风川市接我这个市长的班。”
庞钰又撇撇嘴：“谁稀罕你这个市长。”
何云峰说：“那就不回来，在美国继续发展，说不定能竞选上美国总统……
庞钰再也克制不住隐藏的笑，爆发性地大笑起来：“看你这张油嘴，没正经。不过，你的意见也对，就让她把孩子生在美国吧。”她的心里真的乐开花了。媳妇怀孕又不是一天两天，要回来生孩子早启程了，何苦拖到现在。她的目的，是要给何云峰打个招呼，让他在舆论上给她遮挡遮挡，他们是老共产党员，不是那种想赖在美国的人，更不是那种认为美国的月亮比中国圆之辈。
“孙子生在美国，有啥困难吗？”何云峰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了。
“也没啥困难，只是美国医药费很高，在那里生孩子，可能要花不少钱。你能帮忙弄点美元吗？”
“要多少？”何云峰显得很干脆。
“十万。不过先说好，我用人民币兑换，决不能平白无故地占有，只侵占一点你们市的外汇指标。”
何云峰怪罪地看了她一眼：“嗨，这算什么，老政委和你是风川的解放者，没有您们，哪有风川市的今天，难道用点外汇还不应该？我马上给吴志远讲一讲，让他直接给您汇到美国去。”
“其实小吴子我给他讲也可以……”
何云峰果断地说：“还是我给他讲吧，这样妥帖一些。”
庞钰感激地点点头：“好，那就这样。”
吴志远是风川市的银行行长，也是军大分校的校友，李陵和庞钰很看中的人，曾有一段时间，内定由他来做风川市市长，免得高泽群身兼两职，但这时，省纪委和省人大接到了一封举报信，揭发他和外商的关系不清，在信贷上有不少违规行为。因而吴志远的市长任职，在人大搁浅。对于这样一个竞争者，何云峰决不会肥水落入外人田，这个人情当然该他送，吴志远那里，他只不过打一个电话，庞钰的事，他敢顶着不办、么！
庞钰如愿以偿了，心情特别好，就想给何云峰多谈几句。
此时，她突然想起了个问题：“嗨，小舒多久到？”
她说的小舒，指的就是舒中，军大分校的人，除领导人外，在她眼里都是小字辈。
何云峰说：“我已派车接她去了，可能今天就到。”说到正题，他显得很谦恭，“您看，是不是给她组织个接风晚宴？”
庞钰高兴地说：“当然应该接风。小舒离开风川几十年了，怎么能轻慢呢？”她对舒中向来有好印象的，她年轻时也很漂亮，漂亮的人喜欢漂亮的人，这几乎是一种天性，当年舒中到军大分校报到，她看她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她还给舒中介绍过几个老干部，可惜都被拒绝了。现在舒中回风川市做一把手，这对她也太重要了。她说：“我早就做了安排，接风宴就安排在金威大酒店的豪华宴会厅，多请一点人，搞得隆重点，小舒现在可是衣锦还乡。”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下何云峰。
何云峰是何等敏感的人，立刻声明：“呃，呃，我这可是一切从今后的工作出发呀。”
庞钰不屑地一笑：“谁知你打的啥算盘。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你们俩过去结婚没被批准，现在又汇到一起来，一个一生未嫁，一个虽然另婚了，妻子又去世，也打着单身……”
“呃呃，老大姐，打住，打住，”何云峰完全是一副被误解的样子，“您太不了解我了，我早就发过誓不再娶……”其实他这句话言不由衷，他应该说的是，谁还去找五十多岁的老太婆。
只是在最怕人说老的庞钰面前说出来，准讨一阵臭骂。
庞钰怎么不了解他？现在谈他和舒中的婚姻，不过开个玩笑罢了。现在有点权的官们，哪个不去泡夜总会，洗桑拿，搞异性按摩，谁会弄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身边。想到此，她油然从心底升腾起怆然感，一种不快袭扰心中，语调变得有点冷了：“好吧，晚上八点在金威大酒楼豪华厅。酒楼这边，我来通知吧，叫何凯准备充分点。”
何云峰说：“那我就把在风川的军大分校的老校友们全通知到……”
“通知老校友们？”庞钰犯犹疑了，坦白说在这些老校友中，有的人她实在不想见，自她到风川投入商海以来，总有那么几个人七嘴八舌，特别是现刚下台的高泽群，没少给她找麻烦，要不是何云峰，她恐怕在风川站不住脚哩。但她又转念一想，舒中今后是风川市的第一把手，重大问题还是要她点头才算，眼下正在争取高尔夫球场的批地问题，由于用地量过大，又在近郊，且都是良田，舒中肯定要过问，接风宴会一定要搞得热闹，老校友大团聚，最能调动人的怀旧情感，而今，在老同志中最能使人为之付出的就是这种情感，何云峰这个点子应该是想得很棒的，无论自己多么不愿意，把老校友们找到一起欢迎她都利大于弊。她心里平衡了，说：“好，不过，对有些同志你要打个招呼，几十年了，由于各人的进步情况不一样，地位、生活水平也不一样，晚上的宴会主要给舒中接风，个人的恩恩怨怨，委屈磨难就不要说了。”
何云峰赞同地：“对，这很重要，我先给有些人把话说在前头，聚会时，当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别乱放炮。啊，高泽群通不通知呢？”
庞钰想了想：“高泽群就算了，他有肝病，和大家一起吃饭也不卫生嘛。啊，几十年了，这次算是老校友真正的聚会，索性我优待，晚宴按７折收费……”
何云峰叫起来：“啊哟，你还要收费！”
庞钰一本正经地说：“在商言商，哪有吃了饭不付账的。”
何云峰笑道：“老校友几十年才欢聚一次，能拔你几根毛？”
庞钰也笑了：“市政府请客，又不要你掏一个子，你叫什么？再说经理是你的儿子，你可以狠心坑我这老太婆，还能恨心坑你儿子？！”
何云峰叹了口气，仍笑着说：“我儿是你手下的兵，他收的钱还不是归到你的账上，老大姐我算服你了。”说罢，他离开庞钰豪华的办公室，但刚走到门口，庞钰又叫住他：“呃，还有件事你记着，高尔夫球场用地问题快点批下来，这可是外商投资，美国Ｓ公司的老板杰克？舒，对风川的兴趣很大哩。”
何云峰说：“您放心，我最近就办下来。”
庞钰说：“高尔夫球场建成，今后有多少达官贵人往这儿跑，到那时风川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说，多个活动场所，也好把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拴一拴。”
何云峰笑道：“老大姐，您哪是拴我的心，明明是想拴老政委的心啦。”
庞钰没好气地笑骂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３
何云峰前脚走进办公室，风川市市政府办公厅主任汪宏伟几乎脚跟脚走了进来。这是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五的瘦小精干的人，皮肤白皙，戴一副白金镜架，美国茶色变色镜片，又浓又黑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西装毕挺，皮鞋一尘不染，看得出他挺爱整洁，由于一身上下干干净净，因此显得特别干练，也十分年轻。挨边５０岁的人了，头上连一根白发也没有。
他从未做过军人，不属军大分校校友，但自李陵转业任风川地委书记起，他就做他的秘书，直到李陵调省委做副书记。因此，他和这帮人比较熟悉，也知晓这帮人的根根底底，连当年何云峰和舒中申请结婚未被批准的事他也知道，用他的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