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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之间-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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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涵哼了一声:“号称江南第一布庄,还不就是个服装批发商?给他一两个就行了,他有多少钱请得了十二个?”  
百里亮呵呵一笑,递过合同去:“所以只把巧姐儿和凤丫头儿签过去,说好只演七场。”  
王涵又给他扔回来:“我看得懂麽?”翻个白眼道,“七场?那不是和签给薛老板的冲突了?”  
“薛老板可是管着南北私酒的营生,若是叫朝廷抓了,咱们也得担些罪责,故而我推了他。”有人打门口儿进来,端了百里亮面前儿的杯子,一饮而尽。  
百里亮忙起身让他坐了:“你回来了?”  
“我说刘氓啊,你能不能不要忽略我的存在?”王涵看着他就头疼,“好歹有甚麽跟我商量商量成不?我好赖也是股东吧。”  
刘氓似笑非笑瞅他一眼:“跟你商量?我找得着你麽?!”  
“洗心革面是个过程,不是个动作好不好?”王涵懒洋洋一笑,想起他到来仪镇的第一年,一天到晚缩在屋里不出来装乌龟,气得刘氓直嚷着要砸了他的壳;第二年,日日夜夜泡在酒楼花坊里,自个儿都记不清几次把苏溱叫来付帐;熬到第三年,才算好了。不过那滋味儿,啥叫脱胎换骨,不是再世为人的,压根儿想不到…这些个尚不算陈年的往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不说出来。只是心里明白,有很多话是不能说的。说得出的委屈,便不算真的委屈了。  
王涵想,刘氓当是猜得到一丝半分的,但他就是不问罢了。凡是问题,势必涉及隐私。刘氓是跟他一个地方来的,自然是懂的。有这麽个兄弟在一旁,也算大幸了。王涵瞅着百里亮给他端茶倒水捏肩膀捶后背,不由恍惚起来,又觉着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什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培养出的只是感情,而非爱情。  
“不过你小子还真有本事,苏先生他们训练的小子姑娘们你还真能卖个好价钱!”  
王涵得意一笑:“你忘了麽?我早说过,我是当经纪人的不二人选!”  
“是是是,就是把人卖了还给你数钱!”百里亮接过口去,三人笑作一团。  
王涵笑罢了才转过身来:“小斋啊,你家那口子呐?”  
小斋一笑:“陌哥往大王爷…黄先生的墨梵轩去了。”  
“他就是这麽个脾气,还是改不了奴才性子啊。”王涵叹口气,“所以我才不签他作我的伙计。”  
“那为何签了小斋?”刘氓瞅他一眼,“莫非因着小斋是美女?”  
“因为小斋聪明!紫陌就是个榆木脑袋。”王涵哈哈大笑,“伙计不聪明怎麽办事?还有,伙计不分男女。不过小斋啊,要是有了,产假我一定会放的!”  
小斋登时红了一张脸,一跺脚借口道:“今儿晚上苏先生设宴,几位爷可一定要来。”  
“我早戒酒了。”王涵打个哈哈。  
百里亮看他一眼:“少来,昨儿和秦老板签四春的单子时你还喝了呢!”  
“那是工作需要,咱们老嘴老脸的还来这套虚的?”王涵半真半假笑了。  
“随你,反正晚上你来就是。”刘氓拉了百里亮起身就走,“我可真困了,回去睡回子。未正还要去寻芳馆看看上月的帐。”  
王涵笑着摆摆手,等二人走得没影了,才起身到内室,拉开墙上的帘子,提前毛笔来接着下面再写个“靠”字。数一数,自个儿都笑了,一千多个“靠”字的墙,没见过吧?  
 
王涵到寻芳馆二楼坐了一下午,共计报销两碟杏仁、三盘瓜子儿、四壶好茶,看中五个帅哥,约好六天后面谈,打算给七两银子定金,安排在八月受训,隔年九月登台,心中想着十分得意。这江南产人才,自个儿是抱着金山呐——  
对街酒楼一层小厅里,百里亮敬了对座一杯:“久不见君,风采依然。”  
那人着件寻常绸衫,手里捏着没骨描金扇,笑得云淡风清:“怎能比亮兄香车逍遥美人在怀?”  
百里亮大笑:“还以为此生再不见君,谁想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只亮愚昧,君何不一径直行,偏要迂回曲折?”  
那人颔首而笑:“近乡情怯,摊牌或示爱都一样。”  
百里亮一愣,随即笑言:“亮不曾想,君亦是性情中人。”  
那人打开扇子一摇:“亮兄亦知,真爱一人当先敬他,爱会淡,而敬日久弥坚。”  
“你倒忍心,放他一个独处三载,就不怕有人趁虚而入?”  
“若真如此,某全身而退就是。”那人折扇轻摇,笑得十足狡猾。  
百里亮大大叹气:“你那老爹舍得放你走?”  
“三千世界,众生黩武,花魂成灰,白骨成雾,河水自流,红叶乱舞。某不过天地一沙砾,多不多,少不少。”那人挑眉看他,“更何况,越是禁忌,越是诱惑。”  
百里亮大笑:“君真变矣!原目君为翘楚,今日方知亦是性情中人。”  
“所以今后千万别养小孩儿,他们长大会变成另一种模样,叫人失望。”那人亦笑,两人互敬一杯。  
“君既走,何人替君受那灾祸?”百里亮替他满上一杯。  
“族中多得是少年俊杰,某不过择其一。”那人点头含笑。  
“如何能脱身?”百里亮自个儿满上一杯。  
“风水不好是为最佳借口。”那人摇扇而笑,面目清朗。  
百里亮一口酒呛了出来:“真有你的!我听尚五爷说朝廷言为暴疡,你可真舍得作践自个儿。”  
那人点头而笑:“坟地某去看过,环境优美空气清新,依山旁水神仙府邸。难得二层柏木棺椁描金雕龙,珍珠翡翠玛瑙一应俱全,还有百八十件金银器皿,随便偷得一个,亦足寻常人家一年之用。”  
百里亮笑出眼泪:“亮头回子听闻有人想盗自个儿墓的。”  
那人哈哈大笑:“生计所迫,不得不铤而走险。”  
百里亮斜眼一笑:“可愿来寻芳馆屈就?或是墨梵轩进修?凭君之才智,出人头地不在话下。”  
那人打个哈哈:“敬谢不敏,此生唯愿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  
百里亮笑个不停:“谁会信天纵英才的三王爷、堂堂的太子监国讲出这些话来?”  
“就是太过智慧才叫天妒英才。”那人摇着扇子,眯眼直笑。  
百里亮听着有人叩门,起身笑道:“怎地才来?”  
“呸呸呸!真是败家子,有银子不会去寻芳馆使麽?偏来别家,若叫人瞅见,不是砸了自家招牌?”刘氓闪身进来瞪了一眼百里亮,方才斜眼看着那人,“你来了?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那人耸耸肩:“有的事儿,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好。”  
“何不问你老爹?”  
“他若肯说,还叫某怎生表演爱美人不爱江山,怎生演得出为情所困郁郁而终,又怎生演的出诈尸还魂?”那人挤挤眼睛,笑将起来。  
刘氓嘿嘿笑了两声,一插腰道:“你现在不是甚麽皇亲国戚,亦不是甚麽大富大贵人家,我凭甚麽把兄弟交到你手上?”  
那人合上折扇:“这话该他来问。”  
“我这一关尚且过不了,他会听你的?”刘氓坐下喝口茶,“现下寻芳馆全国都有分号,生意涉及酒楼茶嗣,又与墨梵轩签了合同,黄苏二位先生培养出的新人都与寻芳馆签合同。日进斗金不敢说,可也是衣食丰足。他是寻芳馆的大当家,你是一文不名,我怎知你不是骗财骗色之徒?”  
那人连声叫屈:“他与某父作赌以某为彩头,这都不说了,偏生不说赌的甚麽结果为何,只是一路溜了。连着两年不知所踪。为着找他,某是倾家荡产在所不惜。究竟谁是骗财骗色,当真黑白难辨啊。”  
刘氓噗哧笑了:“少在我面前表演哭天抢地冤枉无辜,有本事找他去,干嘛寻我们作恶人?”  
“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得几位首肯,某怎敢?”那人呵呵假笑。  
百里亮拥了刘氓大笑:“他又不是我儿子,君爱如何便请吧。”  
那人一挑眉头:“当真?”  
刘氓咯咯一笑:“省得那小猴儿整日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你来了,也算给他套上紧箍咒。”  
那人乐在心里,面上却苦:“就怕他不肯认我。”  
“若他心中无你,也不会在墙上天天画字儿。”刘氓叹口气,“粉刷墙壁额不兴这麽来的。”  
那人一愣:“画字儿?写的甚麽?”  
刘氓翻个白眼:“你就当写你名字好啦。”却又一推他,“要去快去,别忘了今儿晚上你大哥摆酒,误了时辰不好的。”  
那人打个躬,笑得志得意满:“我有一言,马道功成。”  
“那就叫苏先生再添副筷子。”百里亮起身拉开房门,笑语朗朗。  
那人回头望了一眼对街二楼,含笑而去。  
刘氓坐下来喝口茶,百里亮忍不住道:“他会说甚麽?”  
刘氓拉他坐了,不时见对面二楼上小猴儿跳起来,背身立着看不见脸,刘氓随口配道:“你来作甚麽?”  
百里亮一笑,指着对面捏扇那人接过口去:“我来找你。”  
刘氓掩口一笑,严肃道:“你不当你的皇帝了?”  
百里亮仿得惟妙惟肖:“有你就够了,莫忘了,我俩同生共死山盟海誓。”  
刘氓捏着杯子笑:“哪个混蛋与你盟誓?”  
百里亮学对面那人拉过刘氓来拥着:“你与我爹私下作赌,当我死的麽?”  
刘氓一把推开他:“要你管!”  
百里亮再把他抱住:“莫要再躲,我现下身无分文,只得一颗真心。”  
刘氓翻个白眼,作呕吐状:“少来肉麻。”  
百里亮哈哈大笑,抱了他亲吻脸颊:“肉麻也要说…”后首儿几个字咽下了,两人窃笑。  
刘氓眨眨眼睛,看着对面两人言谈甚欢,相依相偎:“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这麽说的。”  
“晚上审他们就是,还怕不说?”百里亮一笑,“只是黄三爷那性子,当真会说这三个字?”  
刘氓眉飞色舞:“杜绝一切废话的杀手锏,我不信他不用。”  
百里亮亦笑。  
人情冷暖,花飞花谢。世事无常,云卷云舒。星光日影,潮涨潮落。天长地久,细水长流。山盟海誓,难舍难离。盼过端午,又近中秋。重阳已远,共贺新年。人生在世,须臾之间,沧海桑田。  
且看窗外蓝天碧日,正荷花绽时,美不胜收。世间美满莫过如是,莫过如是。  
 
(全文完)  
 
 
第七十九章(番外一)  
【洞仙歌】风止云过,此生修同道。愿舍千金博卿笑。羞少时、唯恐经夜绵雨。心在此,何苦离多聚少。  
惊起对新鹂,侣翅双飞,情深脉脉两下好。五花马,昂健首,朗君意满,香瑶路、兰花琼草。唢呐起、红盖遮新妇,矫童燃爆竹,吉时已到。  
 
见方雅室。芝草为席铺地,赤足居之。竹帘低垂,半遮半掩。只得一个香炉,燃着凝神静气的香,袅袅腾腾。有丝竹歌吹,清若水,朦若雾,洁若月,皎若星。合着馨香兰榭,弥远悠长。  
一人举笛,立于帘下。一人抚琴,盘膝室中。二人四目轻阖,唇侧含笑。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睁目望时,双双一笑。互赞一声,心下各自钦佩。  
大王爷呼出口气,放下笛子,含笑道:“这就成了。”  
苏溱亦笑:“就是小猴儿再挑,也叫他无话可说。”说时起身替他倒杯茶来。  
大王爷过来坐了:“那小猴儿几日不见,莫不是出了意外?”接茶时随手一握,恰恰抓了那只手把玩。  
“他不叫人头疼就是好的。”苏溱随手一拍脱了出来,吃吃一笑,“还是三王爷来了好,免得他没上没下的招人!”  
大王爷假作疼甚,皱眉倒吸口气:“这几日暑气胜,不若将学员们放回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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