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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太莱夫人 [美]罗伯特﹒史密斯著-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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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父亲说的话是:我对你绘画的评论太苛刻了;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爱得太深的缘故。可以说;你是世界上第一个把无形的风画得这么好的画家。你要到伦敦去举办个人的画展;让全英国都知道在边远的肯辛顿有个名叫麦尔肯的卓越画家。
  然后她又说:“来吧;我的亲人;我就要上路了;让我们吻别吧!”
  老泪横流的父亲紧紧地拥抱着她;吻她的额头;又吻她的两颊;然后在那失去血色的唇上是一个热烈的长吻。
  希尔达哭得像一个小姑娘;她扑在母亲的身上就不再起来。她哭叫着说:“母亲;不要扔下我们!母亲;不要扔下我们……”
  我吻着母亲冰凉的手;只是一个劲地喃喃:“母亲;我们像羽毛未丰的小鸟;需要你的保护。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们呢?”
  然而;母亲还是去了。她是在无限依恋中去的;她依恋她的丈夫;她依恋她的女儿;她依恋肯辛顿庄园的一切;甚至包括风车下柔弱的小草和在小河桥头布阵的蚂蚁。
  母亲一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善良;善良的人在天国会得好的待遇吧?这时;母亲卧室窗外的野百合花;花瓣分披;纷纷飘落;阵风掠过;落红满天。
  接着宗教仪式;我们把母亲安葬在这一脉青山的脚下。
  母亲死后;父亲明显地憔悴了。他那满脸皱纹更深了;好像骚萨克斯荒原的一道道被水冲出的沟壑;流动着充满着无限的孤寂和哀愁。他那满头原本十分潇洒的颇具艺术家风度的白发;似乎在一夜间焦了干了;有如经霜的秋草。那双永远闪动着艺术灵光的双眼;暗淡了发灰了;像蒙上一层尘埃的湖。可怜的父亲由于母亲去世的打击;他多少日子也不再兴致勃勃地秉烛观画了;更不消说重握画笔了。他每日都要到我的卧室中来;呆坐在床头上;对着那有肯辛顿的蒙娜丽莎之誉的母亲的画像;痴痴地观看;然后就流着两行热泪;喃喃自语着;双手捧头;一直坐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可怜有如孤雁失群的父亲;但又苦于没有办法帮助他;我和希尔达谁也取代不了母亲在他身边的位置呀!他的热情他的精神以及他的艺术;似乎都随着母亲被葬在那一脉青山的脚下了。我们要挽救父亲的精神拯救他的艺术;可是;苦思多日;也找不到一个好办法。终于;在有一天我与希尔达去小河边散步的时候;我的思想豁然开朗了。
  我惊喜地拉住希尔达;说:“挽救父亲的办法终于让我找到了!”
  希尔达不相信我会找到什么办法;冷冷地说:“我看什么办法也与事无补;因为一个艺术家的本质就是孤独的!”
  听见希尔达那冷漠的话语;我有些忿忿然了;我加重语调说:“温柔的细雨能使枯木逢春;好的女人能使一颗死亡的心复活。
  在爸爸的身边;不;正确地说应当是在艺术家的身边;不能没有女人……”
  希尔达抢过话头说:“你是说要给爸爸找个女人?”
  我郑重其事地说:“希尔达;正是这样。
  这是挽救爸爸的一剂良药。如果不这样;爸爸的艺术会枯竭;生命也会迅速衰弱下去。”
  “母亲的尸骨未寒;爸爸是不会这么办的。他是不会轻易走出原有的感情的圈子的。”
  “不对;希尔达;你说得不对。感情是会变化的。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变化;难道本来就飘忽不定的感情会不变化、固守在原来的圈子里吗?”
  “你的说法真新鲜。”
  “一点都不新鲜。”
  “你敢和我打赌吗?”
  “当然敢!”
  “赌什么?”
  “谁是赢家谁就先嫁人。”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我赢了。父亲自有了继室之后;似乎一切都很快地恢复了。他与我们的继母又是夫唱妇随;几乎每个夜晚;在那问不太大的书房里都摇晃着他们伉俪的赏画的烛光。他们几乎如影随形地出现在各种舞会上和艺术沙龙里。继母的艺术见地更趋于新派;然而对所谓旧派有着更多的宽容。她说:“表现出精神之火的作品就是艺术的;点燃起人们热情之火的就是艺术的。徒然在形式上下功夫;而不追求精神;形式再完美;也终于与真正的艺术有着较大的距离。”她认为父亲的作品的独到之处就在于体现出一种精神;“画面凝聚众美;于是便成精神。”她像一位哲学家;用最简练的语言;概括了艺术的本质。
  我与希尔达都爱她;自然父亲更爱她。
  我在这里琐碎地写下这垄回忆;就像海滨的孩子们回头数印在沙滩的脚印一样;也算一种天真;也算一种留恋;也算一种无心吧!即使回;忆中掺杂着苦涩;但总的来说;生活一进入回忆;就在苦中有甜了。
  现在我幽居乡间;无所事事;就每天都回过头去;以平常之心;就数那些印在人生路上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吧。
  十月六日———十日六日的早晨;父亲对我说:“康妮;多日的阴雨使人心也变得压抑了;今天天晴了;我与你母亲合计;咱们搞…次秋季旅游吧。”
  我虽然仍高兴不起来;但不能拂父亲的好意;就点头答应了;我问:“到什么地方去呢?”
  父亲说:“路线我和你母亲已经选好了;先到爱丁堡;从那里坐火车;经克科迪到阿布罗斯;在这里稍事停留之后;到亚伯丁住下;我们可以去海滨观海。然后;我们步行到格兰皮安山脉;去领略一下秋山的风光。
  随带我也画一些速写。”
  母亲这时也从卧室中走出来;对我说:“康妮;看来咱们两个人只好陪这位艺术家走一趟了。”她比父亲小二十几岁;也就是五十刚刚出头吧。她身材高大;皮肤白皙;满头栗色的浓发呈自然的波纹状。冷眼看去;好像三十几岁的中年妇人;比我的生母还要美丽。尤其是她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睛;像两眼深潭;充溢着温柔怜爱的光。她又加添一句:“康妮;对于这次旅游你有兴趣吗?”
  我把她手中的木梳抢下来;替她梳着那满头长发;答道:“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这时;父亲到院中散步去了。
  她是为着酷爱父亲的艺术而来到他的身边的;但我奇怪;父亲给那么多美人画过像;为什么不为他身边的美人画上一幅呢?想到这里;我就问了一句。她笑着说:“难道我也能算是美人吗?与你母亲相比;我只能算一个容貌稍好的女人。我是不想以我的丑陋亵渎你父亲的画笔的。再说;在你爸爸的心甘中;你母亲的位置是谁也取代不了的。让那惟一的美永远存在他的心中吧。”
  对于这个话题;我还想与继母议论下去。可是这时父亲转回来了;我们就不好再提这个话题了。
  父亲兴致极好;对我一语双关地说:“连绵的阴雨总有晴的时候;你看蓝天不是露出来了吗?可能天还会阴;但晴也就跟着阴的后面悄悄地来了。康妮;你说是不是这样?”
  我微笑着点头答应。
  父亲叫我们快去收拾行装;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汽车开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汽车过了河桥就驶入丘陵地带;破五彩斑斓的秋叶装点得异常美丽的丘陵飞快地在车窗旁掠过;不时闪过农家的茅舍;那高大的向日葵虽已成熟;但还未收割;黑色的圆盘沉甸甸地垂首向着大地;表达它们对地母的感激之情。高远的蓝天像清爽的水一样扑下来;洗得人心似乎也净洁无尘。
  父亲的兴致极好;一点倦意也没有;他向继母讲着英国的历史;虽然人人都已耳熟能详;但仍愿意听他的真知灼见。
  我们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将近两个小时;就在丘陵中间的一片小盆地停下了车;到一家农舍去休息。
  这是个典型的家庭农场;由夫妻二人经营。农田和牧场散布在农舍周围;大约能有二三十公顷。农作物虽已收割;但仍然没有拉回来;就堆在田野里;像牧人在草原堆着的干草垛。有十几头牛悠闲地在牧场上游荡;间惑有几只羊跑来跑去;一个孩子手拿一枝柳枝;在不太经心地放牧着它们。那一定是这对夫妇的孩子;在没成年的时候;权且充当牧童了。
  农舍的周围;有整齐的羊圈牛栏。院中还有一口水井;现在正有几只鹅鸭在石槽中喝水;它们在“嘎嘎”、“呷呷”地叫着;这欢乐自足的声音;顿时给这丘陵深处的农家增加不少欢乐气氛。
  我们就在这里进午餐。女主人为我们煮了新鲜的牛奶;又端上来一盘盘的牛肉、羊肉和鱼肉;薰烤腌煮;样样齐全;色泽不同;风味各异。然后又为我们斟上红葡萄酒;男主人说;原料就是采自山地的野葡萄;由自家酿造。今日我们喝的这种红葡萄酒;已在酒窖的木桶储存了近十年;随喝随取;味道和新酿的截然不同;更醇美可口。我们一同把酒杯端起来;都喝了一大口。
  先是父亲称赞起来:“这真是一种色味兼备的好酒啊!比之城市酒厂酿出的葡萄酒;色更正;味更美;嚼了一口;就似乎要羽化登仙了。”然后又连夸好酒。
  继母也说:“我自幼长在城市;很少来到乡村。这回到这里小憩一时;我就有些陶然忘归了。让我们也在这里买庐长住吧!虽然我们的庄园也具乡野特色;但与这纯粹的乡村毕竟不同……”
  父亲多贪了几杯;已有些小醉微醺了;侃快地答道:“我同意夫人的意见。将来就是在这里埋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算回真返朴;最后又回归大自然了。”
  吃饱了喝足了;我们该继续我们的旅程了。
  在车行将开动的时候;我对父亲说:“我不想陪同你们前往格兰皮安山了;我要在这里住几天;先当几天见习生;学习学习办小型农场的经验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下了车。
  父亲和继母马上理解了我的意图;并支持我的行动;他们说:“这与其说是任性;不如说是个十分聪明的主意。我们回来路过这里的时候;但愿康妮已变成一个道地的农妇了。”
  他们继续旅游;我留了下来。
  这家的男主人叫威廉?莫里斯;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他身材高大;一脑袋红头发;两眼燃烧着热情之火;嘴唇时时闪现着诚实的微笑。他的夫人;则小巧玲珑;小鼻子小嘴;但配有一双不相称的大眼睛。鼻梁两侧长着细密的雀斑;不但没有损伤她面容的姣好;反而更增加了几分怜人的妩媚。他们生有二子一女;大儿子约翰已能够牧牛放羊了;二儿子戴维也可以帮助妈妈干些零活了;女儿则尚在襁褓之中。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是满意的;虽说农耕生活是苦了一些;但却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在四季交替中;看大地的青黄变化;也是一种乐趣;强于挤在城市的阴暗的斗室中。
  威廉?莫里斯说:“我与爱丽丝是十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原。那是个春天;已到了播种的时候;可是我们还没开出一垅荒地。我与爱丽丝就用镢头刨铁锹挖;连夜地干;终于开垦出一片荒地来。我们就在那粗糙得不成形的垅上播进玉蜀黍的种子。新开垦的土地十分肥沃;根本不用担心施不施肥的事。隔几天小苗就长出来了;绿得有些发黑。只是荒草太多;把小苗欺住了。我们就全力以赴地除草;直到玉蜀黍长到一人高了;我们才稍稍喘了口气。”
  爱丽丝接着说:“谁知没过几天;却闹起虫灾;拇指粗细的红头绿身子的虫子;似乎在一夜之问就把玉蜀黍的叶子差不多吃光了。多亏农药洒得还算及时;没有酿成大灾。但到秋天粮打下来一算;还是减产四五成。但一看那金灿灿的玉蜀黍;堆成了那么一大堆;我们就觉得没有白干;信心就更足了。”
  我问:“这几十公顷的地是用多长时间开起来的?”
  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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