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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伦斯在一瞬间的怔忡之后明白了。一边是指环，一边是藏着财宝的地图。
“对不起，塔希尔。这是你种的因，所以，我必须找你要这个结果。”
瓦伦斯背转身去。这次，他把整个人都隐藏在了黑暗里。
他没有听到塔希尔的叫声。他想一定是把铁舌塞在了他嘴里让他叫不出来。
“陛下？”
瓦伦斯回过头，塔希尔嘴边的血还在流，比刚才更多。他的胸前一片血肉模糊，裂开的皮肤和血肉让他觉得眩晕。那个金环，还在闪光。浸泡在鲜血里，竟然似乎更明亮了。
瓦伦斯伸指扣在那个金环里，稍稍用力一拉，一枚图章戒指就落在了他手里。带着血肉的象征最高权力的戒指，指环是纯金的。戒面是在锁骨上敲出了一道裂缝而嵌进去的，而现在，是把锁骨敲断了而扯出来的。
另一个金环里镶着一颗小小的珠子，里面是中空的。
塔希尔竟然还没有昏回去。他清晰地说：“我会要你失去一切。”
瓦伦斯把那枚戒指握在掌心里。
“给他好好医治，别让他身上留下伤。”
特里波利尼迟疑地说：“让他留在这里？”
“对，关好他，不要让人跟他有接触。”瓦伦斯吁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已经好多了，眼神没有了刚才那种焦灼阴郁到快要疯狂的神气了。
瓦伦斯再次来到这座监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塔希尔被关在一间牢房里，那里面布置得相当舒适甚至精致，除了铁制的栅栏之外，完全不像是监牢。瓦伦斯示意打开了牢门，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塔希尔？”
塔希尔半躺在床上，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不是那种死人一样的颜色。他仰着头，透过那一小扇铁栅的窗户注视着天空，而他的眼睛也像天一样空。
“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现在的情况。”瓦伦斯不理会他的冷漠，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朱利安那笔财宝果然是真的。四千磅黄金不是个小数目，我在派人送到波斯的时候，暗暗咬牙发誓一定要加倍弄回来。元老院在证实了那枚戒指的真实之后，加上查丁尼的努力，这场风波总算压了下来。”
他注意到塔希尔侧耳在听，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里微微地有了表情。“凯莱尔……他现在在巴尔干。巴尔干半岛的山区里要找一支军队并不容易。凯莱尔在那里十五年，对那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我虽然把他截在了那里，却还没能把他逼出来。”
塔希尔依然沉默。瓦伦斯的声音也提高了。“塔希尔，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凯莱尔来对付我。我说过，那个人不是我的父亲，我从来跟他没有过感情。我身上根本没有他的血！”
塔希尔突然转过了头。他的右脸上被烙上了一个血红的烙印，破坏了一无瑕疵的完美。 “如果你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对我解释，我想我会理解。但是你却欺瞒我，甚至为此想杀我。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瓦伦斯缄默不语，塔希尔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想帮凯莱尔吗？”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冷酷，“我早就知道下令的人是他父亲，朱利安当时的共治者。否则这么多年来我为什么一直要跟凯莱尔作对？你一直瞒着我，瞒得那么紧。你很清楚我会做些什么，他可就没有你那个所谓没有血缘关系这个挡箭牌了。你也知道这点，所以，你一直死命地瞒着我，保护他。瓦伦斯，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觉得我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吗？”
看到瓦伦斯的瞳仁因为惊讶而放大了，塔希尔微笑了一下，又说：“我其实是希望看到你们两败俱伤的。只不过，我也知道，这种事，很难按照自己的希望发展，我已经疯了，我只希望把这潭水搅得更浑。走一步，看一步。还有……我也不想让乔维安白死。这些理由，足够吗？”他举起左手，摇了摇，那个金镯和指环却嵌在上面只晃动却不会掉下来，“其实，光凭这个，也够了。你跟朱利安又有什么区别？”
“……原谅我，塔希尔。”
塔希尔微笑了。脸上近于血腥的烙印，让他的笑凄艳而诡异。但是美，一样的美，这样的残缺居然还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美。“不，绝不原谅。你可以原谅我对你的背叛，因为你是胜利者。你可以施舍你的仁慈，因为现在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不过，对于失败的人，他们就没有可输的了。不相信？你去找凯莱尔吧，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把他活着带回来？你不想他死，对不对？”
他低下了头，抚摸着自己的右脸。“我醒来的时候，脸上就有这个了。……瓦伦斯，为什么要这么做？犯人必须被烙上记号，这我知道。但常常是在肩头或者是背上，不会是在脸上。这是你特别的吩咐吗？”
“这是为了让你永远不离开我。你赖以生存的，只是你的脸。如果没有了这张脸……你哪里都去不了。”瓦伦斯静静地说，“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迷恋的并不仅仅是你的容貌。”
“多么残酷的证明方式。”塔希尔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不，我不会跟你回宫。你把我的一切都毁掉了。”
“那么，你是想留在这里吗？你想不想看一下这里的人是怎么被处决的？或者，你是要我把你送到军营里再去当娼妓？”
他无视于塔希尔恨极的眼神，继续说了下去。
“送到军营的军妓，先要在肩头上烙上烙印。然后，男的要阉割掉。他们的手会被钉上镣铐，不是普通的镣铐，而是用铁钉穿透骨头，永远地钉在里面的。”瓦伦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塔希尔的左手，“就像这条美丽的蛇一样。当然，那些粗糙的铁制的镣铐，是绝不可能有样的精致的。会磨破你美丽的皮肤，然后一天又一天地继续受伤。”
站在牢门口的特里波利尼接了下去：“是的，陛下。正是这样。这是为了避免他们逃走。送到军营后，不还会受到什么对待由将军们决定。比如伦巴德总督，他那里的军妓们都会被刺瞎眼睛，并在耳里灌上水银。陛下，您知道，在耳朵里灌水银，不仅会使人聋掉，还会让人变成傻子。陛下，由于伦巴德总督的这种做法，他那里的军妓特别缺少，不如将这个犯人送到他那里去？这么美丽的人，他一定会满意。”
瓦伦斯满意地看着塔希尔的脸色，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地说：“怎么样，塔希尔？我不想勉强你，如果你再坚持，我只能这样处置你了。”塔希尔没有说话，瓦伦斯叹了一口气，说，“宝贝，那就怪不得我了。我很忙，没有时间陪你耗了。特里波利尼，把他带下去吧，我想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转过身准备走，塔希尔颤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你还要我做什么？你已经毁了我的脸，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说过，你变成什么样我不在乎。”
塔希尔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尾音都在颤抖。“好吧，瓦伦斯，我跟你回宫。”
瓦伦斯回过身，亲手把他抱了起来。“这就对了，塔希尔。我说过，金枝是我的，我要多久，就会有多久。你，也是我的。永远都是。”
第 54 章
54
回宫后，相当一段时间瓦伦斯都没有要他陪着过夜。塔希尔的身体离完全康复还差得远，他连走动都吃力。那些曾经插进他身体的钢针，对他造成的伤害不是短时间内能复原的。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发呆。瓦伦斯甚至会带着文件在他房间里批阅，尽量跟他多呆一些时间，陪着他说话解解闷。
塔希尔对他并没有任何要求，只是要他把房间里的镜子全部取走。但是，这天早晨，塔希尔醒来的时候，看到瓦伦斯亲手抱着一面镜子走了进来。
塔希尔立即转过脸去，说，“你看到我现在的脸，不会觉得受不了？如果是朱利安，他早就把我扔出宫了。”
“塔希尔，回过头来。看看镜子。”
塔希尔的声音闷闷地响了起来：“你还想让我难受？”
瓦伦斯硬把他的脸扳过来，对着镜子。“你先看看。”
塔希尔发出了一声惊呼。他脸上那个血腥的烙印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脸颊依然光滑而平整，美丽完整一如当初。
“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那是一种可以在一段时间不褪色的染料，你觉得疼，是因为敷上了一种刺激皮肤的药草。我怎么忍心毁掉你的脸？昨天晚上，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帮你洗掉了那种染料。”
塔希尔扭过头看着他。一双水一样的眼睛眼尾挑起，似笑又似怒。“原来你是在耍我。”
瓦伦斯在他面前跪下，双手去捧他的脸。“对我笑，塔希尔。”
“你还真聪明，瓦伦斯……这样，我生你的气也生不出来了。以为永远失去的东西居然还能回来……”塔希尔叹了口气，对着镜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脸。
“在这里闷吗？今天天气很好，我抱你去外面晒晒太阳？”瓦伦斯的声音，几近讨好的调子，塔希尔回过头，朝他微笑。
“如果你的大臣们听到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大概会大眼瞪小眼的。”他弯下腰，抱起床边一只雪白长毛的猫。“好吧，瓦伦斯，我也闷得发慌。”
在花园里，他自己也像是一只猫，在午后的太阳下眼睛半睁半闭。瓦伦斯翻着手里的一叠文件，温热的阳光让他也没有心情做事，眼睛时不时地在塔希尔的脸上瞟过。
在阳光下，塔希尔的脸上泛着红晕，美丽得让人想触摸和亲吻。
一个矮小的男人匆匆地走了过来。是鲍德温，只有他有随时见到瓦伦斯的权利。他脸上竟然带着惊惶的表情，低低地对瓦伦斯说了什么。塔希尔沉思地望了他们一眼，继续伸出手去理顺怀里的猫的长毛。
忽然，瓦伦斯的怒吼声打破了平静。
“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瓦伦斯抓住鲍德温一阵猛摇，塔希尔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失态过。鲍德温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塔希尔静静地看了一会，放下那只猫走了过去。他轻轻把瓦伦斯的手自鲍德温肩头上拿下来，示意他退下，然后在瓦伦斯脚边坐了下来，把手臂枕在他膝上。
“怎么了，瓦伦斯？出了什么事？我从来没看到你这副样子。”
他的声音柔和而清凉，瓦伦斯已经镇定了自己的情绪，沉沉地说：“没什么。”
塔希尔从冰镇着的葡萄酒壶里倒出一杯来，双手捧到瓦伦斯面前。冰凉的玻璃杯，让瓦伦斯觉得心里冷下来了一些。
“卡珊德拉会责怪我的。”瓦伦斯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塔希尔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了然地笑了，把手里的酒杯搁下了。
“我明白了，瓦伦斯。凯莱尔死了？怎么死的？”
“……安德森终于把他逼出来了。我一再交代过不要伤害他，但是他……他从悬崖上跳了下去。我知道……我应该知道他会那么做的……我不相信他会那么就死，但是，他们说，找遍了也找不到他……”
塔希尔的温柔和耐心总算是断断续续地在瓦伦斯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伸出手，用一块凉水浸过的绸绢轻轻拭着瓦伦斯额角的汗。“这不是你的错。凯莱尔那么骄傲，自恃又高，而且……他还年轻，他是不能忍受被你俘获的。这么死法至少是高傲的，否则一年又一年的屈辱会磨尽他的锐气。何况……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