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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_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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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呵呵……”
煎蛋端了上来,银质的小刀切下来,暖洋洋的金黄流泻出来。
“对了,你房子找得怎么样?”
“经纪帮我在近郊找到了一间,老房子,不错,就是你上班比较麻烦。”
“你OK就好,不用考虑我的。不过在香港也呆不了多久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搬家这么麻烦啊?”
“难道你不回香港了?”
“啊——”懒洋洋的声音震了一下,手再次无赖地缠上了另一支手,“朝,你真好……”
“放手。拜托,鸡皮都要掉一地了。”
“哦,正好,带回家小炒……”
屋子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上面飘浮着一层淡淡的奶油味。玻璃窗很透明,看得见淡金色的阳光,和匆忙行走着的人群。天空微微发蓝,一些微风吹过,凤凰木的叶子像薄云一样,悉悉索索的飘落下来……
这个深秋的早晨,世界实在美丽得过分。


●20、
除了磁带转动的嘶嘶声,房间里很静。目光直直的,两个人,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谁也不说话,不去打破这一刻微妙的平衡。
大概过了几分钟,她才伸出一只手,轻轻划了一划。那只手在这个半静止的空间里是种符号,让另一个人觉得多年前有个场景,和现在有着惊人的相似。仿佛,命运和场景一起流传下来,并且被无限复制。
啪的一声,录音机被关上,温柔的女声响起,“很明显,这是你十年来刻意压抑出的结果——就像一个罐子,一旦你发现了不能控制或超出你想像之外的情绪,你就把它丢进罐子里头,然后盖上盖,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这种定期的自我清理意识,没有错。然尔,那个罐子的容量却不是无限的,总有一天会达到临界点。”
“那个药还管用吗。”
“现在吃药不是最好的办法,”她叹了口气,加重了手势,“解脱,你明白吗?现在你需要另一种发泄的方式来解脱。”
“不,”女子将下唇咬出一抹执拗的红,“医生,你只需要开药给我就行了。在你把我叫到这里来之前,我一直都做得很好。”
她静静凝视了她半刻,“抱歉。”
“不。我很高兴能帮助你,只是,给我一点时间。”
“药我会开给你,不过你要注意量,这个药吃多了会产生幻觉。”
“我会注意。”
……

“左边D,左边啦,NO,再右边D……”
“呯!”
“搞错,个烂鬼沙发咩做嘎,甘重手!”
“死八仔,你搞咩啊,左右都分不清楚。”戚少商一个箭步冲上去,围着左看看右看看,还用手抚摸了半天,才吁了一口气,两个分明的酒窝立刻跳了出来,
“还好还好,没破。”
“沙发没破我的脚可破了啊,阿头,我真是服了你了,叫一帮兄弟来给人搬家,搬家公司都免了,你可是我们堂堂的警界模范啊,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英明神武见月月圆见花花开的警界奇苑戚少商,还在拼命磨蹭那沙发扶手,连头也没抬,“行了行了,晚上请你们饮酒。”
“要请也是我请。”
声音含了笑意,冰冷疏离就少了一点,温暖就多了一点,穆老八的脸却一下塌了下来。什么人啊,走路声音都没有,老是突然出现在人家背后,吓死人呐。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呆了一呆,有时候他都不得不佩服顾惜朝,不管何时何地,这人都是那么一尘不染的漂亮,而他们现在明明站在灰尘满天的屋子里。
阿啑。
又是呯的一声。
戚少商马上就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不,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守财奴一样扑了过去,“天呐,你们几个臭小子给我轻一点,知不知道这柜子他妈的多贵啊……”
穆鸠平忍不住伸头看了一眼。看不出多贵,但柜子确实很老旧了,一排衣服工整地吊在里面,统统是白色的衬衣,开司米的毛衣,浅淡的风衣,藏青色的仔裤。深处还有些东西,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不过他倒认得那种发红的褐色木料,桃花木,老香港人用来压邪的,没想到这国外回来的香蕉人还挺识货的啊……
“喂,八仔,站着干嘛,外面车上还有,去搬啊。”戚少商的声音吓得他一激灵,头儿真是的,吃兴奋剂了这几天。
戚少商确实很兴奋,看着四五个兄弟唉了半天才抬进来的东西,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呼的抽了口气,“我的天,这么大的铜柱床是从什么地方买的?”
“只要有钱,香港什么买不到。”
戚少商像没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不得不承认顾惜朝是他有生以来所认识的人里最让他惊吓的。
他还记得刚来的时候这老屋是什么样子。幽暗的起居室,老式的沙发,旧了的缎子,厚厚的旧书。一架钢琴在暗影里伏着,像一只正在做噩梦的天鹅。
细长的窄窗下,是下着雨的维港,看上去有一点阴郁,有一点冷漠,还有一点森严。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不对,连站在门口的顾惜朝身上都好像带了一股阴郁的气息。
忍了忍,他没说话,心说只要那个人喜欢就好。
然后,就是顾惜朝拉着他上天入地的大采购
至今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怎么这么会花钱,从床开始,墙纸、灯、地毯、窗帘、杂物,全是最好的最贵的最雅致的,一张仿法国十七世纪式的绒椅子六万五千块,戚少商还能不置信的看他一眼。直到后来古董水晶灯,银餐具,波斯地毯,手制床罩,老式桃木柜,种种奇奇怪怪的货色一堆堆地被送到新居,戚少商索性连不可思议的眼神都省下。
真正见识了这个人的洁癖到了什么程度,纯色的衬衣睡袍毛巾一打打的买,全是HERMES的白色和burberrys的格子,不管实际不实际,有用没有用。那个人甚至没有用支票,现款一叠叠塞在口袋中,看中就买绝不犹豫。穿一条牛仔裤一件白T恤,自己动手刷墙。
事实上,他居然忘了顾惜朝的资料上写着他是学艺术的,而钱也确实是个好东西。只半月不到,他已经快不认识这个地方。半人高的座钟,像床一样宽的沙发,还有种种先前看来奇奇怪怪的器物,现在都呆在最合适的地方,说不出的舒适趣雅。到处都是净色,惟有所有的瓷器是白中带着一点冰屑般的骨蓝。
“一个下午买碟可以花掉两万,怎么办到的?”啧啧有声的随手拿起一张,居然就是自己遍寻不着的一张《Cross Over》白金版,戚少商觉得自己下巴都快要掉下来。
“嘿嘿,惜朝,我怎么觉得我像是被人包养了……”
顾惜朝怔了一下,半响,终于忍不住,仰头笑出了声。他的脸侧向一边,四十五度角,笑得很肆意的灿烂。
是为了他。戚少商怔怔地想。原来,他大笑起来,可以这么好看。
眼前这个人,在这个杂乱的都市停留下来,一切从头开始。原是,为了他念及此他就觉得莫名的感动和伤怀,把头伸到那人脖旁,轻轻蹭了一下,果然那白晳的脖子就立刻起了一层绯红,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喂,有钱人,你可要负责到底,不能始乱终弃啊……”

上下两层搭着花园的老洋房,静静伫立在这条马路的尽头。大概是哪个殖民高官留下来的洋房,还留着神秘的哥特式长窗,以一种摇摇欲坠的伤情的样子,刻着几个世纪前翡冷翠式明亮而旖旎的花纹。
穆鸠平站在货车前东挑西拣,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窗外的阳光像刀片一样明晃晃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树叶也像刀片一样明晃晃的。风轻轻轻地摇着枝干,树叶成片掉下来。他突然想起,刚才他站在室内,却听不到一丁点树叶飘落的声音。
除了他们几个哼哼唧唧抬东西的声音,寂寞,就像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将人捂住。
“怎么找这么个阴气重的房子,连路名都叫什么日落大道,不吉利……”穆鸠平嘟啷了一声,走进去,却看到戚少商正跟倚在门上的顾惜朝说话。两人靠得很近,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像两个大孩子。
就像香烟的气味会附在发丝衣物上一样,对于香港重案组成员穆鸠平那相对简单的大脑而言,十几年来关于戚少商的所有快乐表情都不如这个夕阳下的笑脸来得明亮,并且带着些微的茫然不知。

Tonight。
今晚无眠。
顾惜朝四周看了一下,觉得这个酒吧莫名眼熟。眼前一帮正义之师警界之光正拉开场子猜拳喝酒好不热闹,连他也被拉着硬灌了几杯。
从来就不是喜爱热闹的人,只是这段日子被戚少商拉着,跟一群人锵锵锵到东,锵锵锵到西,原本安静的生活一下热闹起来。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以后若没热闹可凑,不知道会不会觉得闷。
就是这样的过程吧,慢慢浸入日常生活,悄悄填补感情空缺,不知不觉生活融到了一起。
这种依赖让他警醒,然尔,堕落总是快乐。
旁边的戚少商正喝下今晚不知道第几杯威士忌。这人喝酒一向很爽快,以为自己真有千斤的量,看得他忍不住低笑。虽然是警察,戚少商身上却带着温暖而阳刚,懒散但决绝的江湖义气。
有时候他觉得很碍眼,有时倒也让他觉得温暖。
一双手像猫爪子一样扯他袖子,“诶,惜朝,你知道吗?这儿是我们的根据地哩,以前我常跟卷哥来这儿喝酒的,老在这儿丢东西……”
“还喝,你都大舌头了。”他忍住笑,避开他的九现猫爪,突然想到上次自己好像就是在这里,拾到了不知谁丢在这里的诊所卡片。然后,在那个烈日炎炎后午后遇到了戚少商。
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他靠在沙发后枕上,昏昏沉沉地想,好久没做那个梦了,最后一次在那梦里,他站在一个洞|穴的石门前。那是个什么地方?印象中全无踪迹,却又让他莫名的发凉。好像,那里面藏一件让他很伤心,很无望,很痛苦的东西。
还有——晚晴。梦里那飞蓬出来的血光,究竟是谁杀了她?自从到了香港,被太多的事情牵拌,他几乎没能再追寻下去。是不是,应该再去找那个医生?想到那双明若秋水又隐隐带点诡密的眼睛,他无端端觉得心底一悸。
还是,什么事也不要再想,真正的重新开始?眼前的一切,如此平定喜乐……他慢慢伸出手去,桌上的几点蜡光,为他的手掌边缘镀上一圈金灿灿的绒光,仿佛神迹。少年时代,那个负责训练他们的组织里的老杀手,就常赞扬这双手,说它纤细而有力,修长而柔韧,是一双真正适合握枪的手。
过了几年,他就用这双手结束了他的生命。环绕他们整个少年时代的恶梦般的心脏,如今泡在密西西比河的某个实验室里,也不过是颗纤维化了的,枯萎的,血管密布的,老年人的心脏。没有恶毒的眼和恐怖的牙,只余蛇皮的冷酷。软得,没得杀伤力。
他在淡淡蜡火下审视着自己的手,带着点认真的茫然。冷不妨下一刻却被另一双手握住。戚少商仍然在大声地说话,但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静静地握着他的手,渐渐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柔和。
隔着数人,隔着一张桌子,隔着碧落红尘轮回万里,静静地相握——他的眼睛在酒和烛光里明亮地闪烁……

Am。7:00
震~~~~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戚少商一把掏出枕头底下那个只会震不会响的新闹钟摁停。
吁……好彩,没有吵醒身边的人。
他伸身稍微掀了掀窗帘一角,朝外望了望,侧过脑袋,忍不住又凝神看住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鹅黄|色的晨光柔和地铺在顾惜朝脸上——
这人,他先天性地带着一股气息,有些古旧沉郁,有些颓废阴柔。可是,当这线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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