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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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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骁阳冷淡的表情柔和许多,同情起眼前被蒙在鼓里至今的男子。「读唇,他靠读屠掩饰听不见的事实。」 





  再这么惜言如金,有朝一日你会后悔莫及…… 





  ……而我,还能听多久…… 





  倏地,龙渊想起某夜凤怀将莫名其妙的低语,忆起他有时恍若无闻的惘然神情,与时常凝视某点出神的目光。 





  双眼所及之处,是唇!无论是他,或是朝中大臣,他注意的是说话者的唇! 





  「到这地步,为什么要逼我离开——」他懂了! 





  令他百思不解的茅塞顿时开明,龙渊猛地起身。 





  「不送。」凤骁阳对忽然空出的虚席喃语。 











  刚踏出沁风水榭,欲急奔回客栈的脚步在落地时乍然停顿。 





  认出等在宅外的人,龙渊愕然。 





  果真如凤骁阳所说,他知道他会夜探沁风水榭。 





  听不见……他真的听不见吗?龙渊刻意加重步伐,脚下杂草被鞋履磨得沙沙作响,然而—— 





  背对他仰首赏月的人,没有回头。 





  他不信!他不信! 





  龙渊击掌,啪啪啪连续几响,声音大得连夜寐树梢的飞禽都被他的掌声惊醒,振翅鼓噪,啾啾鸣叫,凤怀将却连一点反应也无,沉溺在自已的思绪里,不曾转身。 





  他真的——一步步接近,一步步心痛,在伸手可及的距离,龙渊将他搂进怀中,紧紧锁住。 





  突然陷进结实的怀抱,知道是谁,凤怀将并不慌张,仅淡声问: 





  「都知道了?」 





  张口欲言,想起他再也听不见,龙渊收口,下颚在他肩膀点了点。 





  「我暗示过你,趁我还听得儿的时候多说些话,可惜你选择寡言沉默,此刻,你后悔了么?」 





  肩膀上再度往下一沉,回答了他。 





  「……现在,即便你愿意说更多,我也听不见了。」平淡的陈述,是看开,是认命,只有凤怀将自己知道。 





  「为什么!」龙渊扳他转身。「看我,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知道?甚至一再挑衅我,逼我离开?为什么!」 





  就着月光,凤怀将细读他激动开合的唇形,推敲后,苦苦一笑。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不想让你知道我时日无多。」伸手解下他的面具,看着他,凤怀将轻抚过每一处绷紧的脸部线条。「因为我知道你一定露出这种表情,才要逼你离开,我不想看你痛苦。」 





  「把我蒙在鼓里才真的让我痛苦,文韬。」傻!他真傻!「纳墨兰芝、韶以若入宫却不曾临幸,你只是想藉此让我痛苦、逼我离开你是不?」 





  凤怀将不语,默然凝视他的唇。 





  当他是默认,龙渊续道:「可惜我太固执,宁可被嫉妒噬痛心扉,也不愿离开你,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在我面前与她俩状似亲昵,刺激我、逼我气你恨你,最后承受不住离宫好顺遂你心意是不是!」 





  「女子果然不能轻信。」凤怀将再度启口,语调并未夹带怒气。 





  喘了口气,他怪异行径背后的真相渐明,带来的,是龙渊更多的了悟。「你手段愈见激进,是因为知道自己离大去之期不远,所以夙夜埋首案牍处理国事,不择手段也要匡正朝政,就是怕时日无多对不对!」 





  「我还能说什么。」他全说中了,他还能说什么? 





  早知道的,一旦让他发现自己隐瞒不说的病情,处心积虑的用意就无法掩藏。 





  「你瞒了我半年——」 





  「更久。」他打断他,似乎很得意自己能诓骗他这么多年。「在殷若瞳误服阎罗令之后,我就有预感自己活不久——扰乱天理循环必须付出代价,这是我应受的。」他早有觉悟,并不后悔。 





  「一年前病发,太医诊断,病源恐怕是当年五嵬坡之战,头部受创疏于调理所留下的后遗症;发现时已经太迟,药石罔效,先是耳不能听,再来也许是口不能言,或者目不能视,最后鼻不能息,魂赴——」 





  「住口!住口!」 





  「不说也改变不了我时日无多的事实,龙渊。」凤怀将深深叹息,真相全数揭露的此刻,他不必再勉强自己装作无动于衷。「离开吧,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一天天腐朽、慢慢死去,你会很痛苦。」 





  光是说,他已经激动成这样,若就近在眼前,他怎么承受? 





  「就是知你做不到,才刻意瞒你。」他以为能逼走他,谁知他硬是忍下所有的挑衅,坚持留在他身边。 





  「我以为你是认定自己对我有所亏欠,才决定留在我身边,承诺誓死相随,不离不弃;但我错了,你是认真的,放下国仇家恨,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说到最后,凤怀将扬起心满意足的笑容,不再掩饰真心。 





  「正因如此,更要逼你离开,我不想让你再尝死别之苦。」凤怀将倾身上前,深深吻住他。 





  龙渊却无法容许自己投入这份亲昵,退身拉开彼此相贴的唇。 





  「到现在,你还为我设想?」都这样子了,还惦着他知情后是否会伤心难过?「你所作所为,都是为我,现在要我弃你不顾,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饶是慧黠如凤怀将,也不明白他的指控所为何来。 





  「眼不见为净应该是最——」 





  「我宁可你说要我陪你一起死。」留他一人在世上有何意义?「独活在这世上,才是最让我痛苦的事。」 





  原来……「对不住,害你受苦了。」他不知道,不知道他会这么想。 





  「痛苦的人是你!」为他牺牲、为他付出,却不让他知道,让他一再误解!「痛苦的人一直是你!我不值得,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值得。」凤怀将舔去他淌出的泪液,笑得无悔。「让你为我落泪、对我说这些话,就值得了。」 





  「傻子!」龙渊恼怒吼道。 





  「你也不聪明吶,龙渊。」 





  他为他改朝换代、篡谋江山;他为他拋开国仇、甘作人臣——谁都不是聪明人。 





  「我不走!」虎口锁紧凤怀将颚骨,他要他看着他,读懂他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我不走!若你不想让我再尝死别之苦就活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为我活着!记住,你死,我绝不独活!无论如何,不准你丢下我!不准……」 





  「龙渊……」 





  「我曾对你说过,誓死相随,不离不弃。」昔日的承诺,如今,多了一层新意:「生相伴,死相随。」 





  他的承诺令他想笑,也想哭,难以取舍到最后,凤怀将索性抱紧他,不再言语。 











  承天王朝 皇龙七年 





  「可恶!可恶的中书令!可恶的宰相王仁!.可恶!」 





  偌大的火气一路从太和殿杀到干清宫外,火源来处,是当今皇后墨兰芝,身后跟着的韶以若始终面挂淡笑,显然不把一国之母的怒焰放在眼里。 





  摒退太监宫娥,两人这才先后步入干清宫,正好撞见龙渊侍候完凤怀将服药。 





  「龙渊参见——」 





  墨兰芝挥手阻止。「没有外人,不用客套。」咚!一声重重坐在椅上。 





  呼!真真气死她! 





  龙床传来声,不一会,苍劲有力的笔迹扬在三人面前。 





  怎么回事?白纸上,写着这四个字询问。 





  看看墨兰芝似乎没有回答的打算,韶以若只好代言,步至床侧,字字清晰缓道:「兰芝依皇上旨意减赋两年,却被中书令及王宰相讥女子无才竟也敢议政,所以——」看向气红脸的墨兰芝,她忍俊不住,噗嗤笑出声,马上招来一双火眼金睛怒瞪。 





  「以若!」受朝臣的气已经够难受了,她还落阱下石! 





  「这是事实。」韶以若笑说:「政事早由龙渊一手掌理,妳只是照做而已。」 





  这几年,凤怀将的身子骨每况愈下,宫中的珍贵药材,也只能缓和他恶化的速度,拖到第三年,病情已经恶化至口舌,无法说话自如,只能以笔代言。 





  不得已之下,只好由皇后出面掌政,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而实际上真正批阅奏章、决定朝政大事的,是龙渊。 





  皇龙五年起,几乎所有的国家大事都由他掌管、作决定,除了没有黄袍加身,龙渊的权力实与天子无异。 





  凤怀将视线来回巡看两人,会心一笑,执笔又写: 





  勿恼,中书令与王相心直口快,儒气虽重,却是人材。 





  「我知道,所以才没当场动起肝火,只是——」墨兰芝正色看向天子。「以龙体欠安为由,让皇后代天子上朝虽然可行,但也只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虽然经过这几年励精图治,天下局势已趋安稳,但东宫虚悬,皇上后继无人,朝中百官无法安心,终究是个隐忧。」 





  朕知道。此事朕已有所安排。 





  「安排?」墨兰芝、韶以若异口同声。 





  朕已差墨凡庸下江南寻凤骁阳。 





  「找他作什么?」墨兰芝质疑:「难不成他能帮你变出个太子——」不会吧! 





  会意的不只是墨兰芝,其余二人亦同时看向龙床上的天子。 





  在三人六目注视下,只见当今皇上从容不迫地扬起一抹微笑。 











  午夜梦回,凤怀将没来由地怵然醒觉,望着烛影幢幢的寝宫,脑海一片空白。 





  冷汗湿透一身,明明没有恶魇入梦,他却感到阵阵惊魂,夜行鬼差索魂的预感愈发强烈来袭—— 





  是了,他离去口是无多了。 





  思及此,凤怀将消瘦的痛容更是惨白,苦笑染唇,却是无声。 





  翻身望向枕边人,后者因为他的蠕动有了反应,双臂像是怕他离开似地将他紧紧收在身侧。 





  两片胸膛的贴近更能感觉彼此的气息。 





  低沉有力的呼吸意味着生命的强韧;不像他,浅薄得连自己都难以察觉。 





  拉拢凌乱的衣襟,一夜的索欢让他觉得疲惫,但也无法拒绝。 





  在他同样渴求且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之后,如何能抑? 





  他是,枕边的龙渊亦是。 





  你怎能这么平心静气看着自己大限将临! 





  好几次,龙渊这么问他,带着愤懑不甘。 





  之所以知道他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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