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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南望-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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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在朝中的声望并不在符家之下,只不过符家一直聚居在边关,而白家却在京城手握重权。与陆务惜不同的是,白家并不醉心于权势,他们似乎只单纯地听命于皇上,因此格外受到惠临帝的信任。如今的白贵妃正是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十多年来恩宠不断,还诞下一皇子。在白家的年轻一辈中,白潜便是其中的翘楚,深受皇上和家族的期待。

弦歌回礼,不着痕迹地撇开话题,“白大人年纪轻轻便又升官,如今已坐到参政一职,前途不可限量,恭喜恭喜。”

白潜淡淡一笑,“多谢。”他的态度始终如贵公子一般无懈可击,“符城主昨日密见皇上,想必是有大事传报,不该我知道的我自是不会知道,该我知道的今日皇上应该就会在大殿中宣布吧。”

说话有分寸,进退有度,言谈平淡而隐含犀利,果然是个人物。弦歌但笑不语。

不多时,殿中已站满了朝臣,各式各样的目光都向弦歌身上瞟去,纷纷置疑符家今日怎会上朝。这其中,只有那位最后到达的陆务惜陆大丞相面无表情,头一次也没转过,眼睛一次也没有看过弦歌,浑然当她不存在。

高额深目鹰钩鼻,姿态挺拔,面容倨傲。就是这个人吗?她名义上的舅舅同时却是她血缘上的父亲。弦歌目光一懔,静默冷然地直视前方。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总管的声音,惠临帝从帘后走了出来,面目严肃,瞳孔中盛装怒气。站立在下面的朝臣似乎也感觉到了皇上的不悦情绪,各自警戒。

“今日众卿家有何事上奏?”

台下一片沉默,在空廖的大殿中犹添一份肃穆。

“好,你们无事,朕有事要说。”惠临帝的目光巡视一圈,最后狠狠瞪在陆务惜身上,说话的口吻像要将他生吞活剥,“陆丞相,朕一向对你信任有加,也算待你不薄。”他用力一拍椅边的扶手,骂道,“可你究竟是怎么回报朕的?堂堂丞相竟与外私通!你的狼子野心究竟想干什么?”

“陛下息怒。”陆务惜不惊不乱,伏身叩头,“臣实在听不懂皇上的意思,臣对天发誓,从未做过此等事。”

“哦?朕还冤枉了你不成。”惠临帝冷厉的目光让众臣子打颤,“就知道你要抵赖,证据确凿,你要如何解释?”

“是何证据?”陆务惜抬眸。他明明直视前方,可弦歌却隐约感到他身上的杀气向自己射来。

“你与外贼私通的密函。”惠临帝怒极反笑,“朕倒要好好听听你陆务惜的辩解,陆丞相当初可是状元出身,文采斐然,你究竟能说出怎样的一朵花来!”

陆务惜垂首沉默,此刻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辩解越多只会惹得他更加生气。

朝臣中有人出列,正是礼部尚书元澜。“皇上,陆丞相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只凭一封信件就定夺他的罪名未免太过武断。容微臣斗胆问一句,这信的来源是何处?”

惠临帝眯了眯眼,不经意地瞟向弦歌。弦歌立刻会意,出列答道,“元大人的胆子的确是大,竟然质疑皇上武断。皇上英武圣明,若真是专制,早在拿到密函那一刻就拿下陆丞相了。”顿了顿,弦歌气势逼人的目光扫向元澜,“这信是我交给皇上的,莫非元大人是在怀疑符家和我诬告撒谎?”

在弦歌直接把符家搬出来后,朝中又安静了会儿,元澜再次开口,“符城主毕竟年少,若说怀疑未免过分,符家的声望一直很高。不过,符城主能说一说那信件你是如何得到的吗?”

弦歌冷笑一声,“这事我已经原封不动从头到尾地告诉过皇上了,皇上都信了,元大人你却不信。看来,你岂止是怀疑符家,根本连皇上的判断都在怀疑!”

元澜急忙下跪,对惠临帝道,“微臣不敢,皇上明查。”

弦歌道,“诸位若想听一听,我说出来也无妨。前些日子我军的消息被陆丞相传出,结果遭到极东国的突击。我也不幸被虏,但在敌方军营里,我无意得到了这封信件。”

朝中又是一片沉默。

工部侍郎董明渊出列道,“皇上,陆丞相常年来一直尽忠职守,还请皇上明辩,勿听小人谗言。”

惠临帝不悦道,“你是说朕是个不明事理,听信谗言的昏君?”

“微臣不敢。”

弦歌瞥了眼陆务惜依然低垂的脑袋,开口道,“皇上的圣明众所周知。董大人,你当年是陆丞相的门生,可在朝廷上如此偏帮,未免有失公道?”顿了顿,继续道,“或者,陆丞相早在朝中拉党结羽,如今大家都为他说话?”

惠临帝沉着脸不说话。

大殿中的沉默如死亡般笼罩在各人头顶。

白潜一直在旁看戏,听到此处,他眉头微微一挑,目光瞟了眼惠临帝。他沉默地注视弦歌许久,眼神微微一闪,也站出列开口,“皇上,微臣以为大家都该静下心来想想。皇上固然英明,可在盛怒下做出的决定多少也会有失偏颇。臣以为,不如先将陆丞相给收押起来,撤去官职,等皇上调查清楚,消消气后再做定夺。”

惠临帝蹙起的眉头微微松开,他认真思考着白潜的这个提议,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神色中的震怒已减少很多。“白卿家说得极是,暂且如此。”顿了顿,他立刻喝来侍卫,“来人,将陆务惜带下去收押天牢。”

弦歌的神情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之前,抿唇不语。本以为在今天这状况下,皇上会下令处死陆务惜,没想到功亏一篑。她悄悄瞟了一眼白潜,她是知道白潜极受信任,却没想到受宠到这程度。

“退朝。”

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文德殿,弦歌放慢脚步,走在白潜身边。天空渐渐亮起来,剔透的白色像画布般展现在众人面前,令人眼前豁然一亮。

白潜慢吞吞地走,似在刻意配合弦歌的脚步,又似在优游欣赏花园美景。“符城主,边关的景色应该没京都这么美吧?”

“亲眼看看比较一下不就知道了?”弦歌并未回答,笑道,“白大人下次有空来歧阳城一趟,在下定尽宾主之谊。”

“呵呵,”白潜不禁笑出声,彬彬有礼道,“符城主应该有话跟我说吧?刚才朝堂上白某所做的事是否阻碍到你了?”

白潜既然这么上道地敞开窗户说亮话,弦歌也不再掩饰,“白大人,你相信陆务惜的判国行径吗?或者怀疑是我诬告?”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白潜只是笑,“怀疑如何?不怀疑又如何?”

弦歌盯着他的眼,淡然一笑,“由此看来,白大人会帮他说话与这件事的真实性无关了。”她仰头望天,眼睛微微一眯,万里清空中竟无一只飞鸟。“白大人,白家在朝廷中向来中立,你是否问心无愧?”

“白某为人懒散,做事向来兼秉家训。”

原来如此,白家的立场吗?白家一直以圣意为主。今天,白潜却一反常态地对皇上进行劝阻,原因恐怕已经明了。弦歌侧过脑袋望向白潜,神情似在等待一场好戏,隐隐胜券在握,“白大人,狼虎相啖食,兵戈逐闲人。隔山观虎斗的戏不是那么好看的,我们符家的渔翁之利也没那么好收。”顿了顿,“不过,只要白家安分不多事,我也不介意在京都表演一场好戏给大家看看。”

白潜心中一惊,面上倒无任何变化,依旧笑得客气有礼,“符城主,白家并无意与你为敌。我今日如此不过是在担心,陆务惜若倒了将来谁去牵制符家?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和和地相处,保持平衡就可以。”

弦歌望着他,说道,“我符家久居边关歧阳,极少参与朝中政务,你们何必疑心?即使没有陆务惜的牵制我们也不会到京都来建立势力。”

“我从没担心过这个。”顿了顿,白潜状似无意地向四周望了望,轻声道,“踞地为王才是皇上和白家所忧虑的。”说罢,他留下震惊的弦歌,一个人跨步远去。

弦歌停了下步子,又继续前进。天越来越亮了,耳中似乎可听到鸟鸣声了。

京都中符家府邸。

下人们本是把午膳端到各个主子的房间里的。符雪迟正在自己的桌上用膳,忽然听到敲门声,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个女人笑眯眯地捧着饭碗走进来。他除了苦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明明是你说分开吃的,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这菜既不是你烧的也不是你买的,我是城主你是下属,真要说起来,符家的钱是我的地是我的人也是我的,抱怨那么多干嘛?没大没小的样子,看来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弦歌摇头晃脑道,“吃顿饭说那么多话,若是三伯那老头子在,直接就把筷子甩到你身上了。”

符雪迟被她抢白地无语,长长叹一口气,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她话中瑕疵,“人是你的……弦歌,这话怎么说?”他眸中笑意加深,“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人了?”

弦歌闻言怔愣片刻,饭菜哽住喉咙,她涨红了脸,咳嗽不停。

符雪迟笑意不减,站起身拍打她的脊背,看来那一吻多少还是有点效果的,他本来还怕会吓跑她。“今天在朝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找我应该是有话要说吧?”

弦歌摆摆手让他别拍了,脸依旧涨红着。“我们这一次,在京都多待些时日吧。今天白潜跟我说了点话,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应注意。一旦皇上对符家起了疑心,就会大大不妙。”

“白潜说皇上对符家疑心?”符雪迟像听到一个笑话,“你不觉得他在挑拨离间?”

“他说他的,我做我的。无论真假,这的确算个提醒。”弦歌笑得张扬不羁,“皇上的信任很重要,难得来京一次,自然要稳住君心。”

“冷立那人你打算……”符雪迟的话才说到一半,敲门声响起,有下人在门外通报,“城主,将军,府外有客求见。”

客人?什么客人?弦歌起身开门,“有拜帖吗?”

“没有。”下人回道,“来人是个年轻女子,她说她叫古湘玲。”

弦歌骤然沉默下来,无声无响,动也不动。符雪迟叹气,对着那无所适从的下人道,“你直接把她带到这里来。”

“是。”

弦歌依旧站在门口,神情恍惚。她自嘲地扯出一抹笑,“湘玲回京了,其实我不想见她。人是你叫进来的,那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归你处理?”

符雪迟瞥她一眼,“当初是你把她从歧阳城放走的,你早该料到会有今天,逃避不是你的作风,跟她说清楚不就行了?”

湘玲在你面前一直都善解人意,你恐怕还不知道她的固执吧?弦歌头疼地皱眉,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虽然很麻烦。正因为是朋友,才更应该说清楚。

粉黛娇美,乌发如瀑。一脸风尘仆仆的疲劳仍然掩盖不住她的清丽气质。古湘玲是小跑进来的,穿过院子,她一眼就看到倚在门上的弦歌。略微定神,她平缓自己的呼吸,一步一步走过去,在离弦歌三步遥的位置停下来,语气愤恨难耐,“你骗我!”

弦歌面色平淡,只是嘴角的苦涩无论无何都化不开。“你今天找我还是找雪迟?”

空中乌云密布,黑浪翻滚,风雨欲来。方才还是一片晴空,转眼间就千变万化。

古湘玲眼中愤恨更深,颤着手指向她,“符弦歌,你明明答应放义父一马,为何出尔反尔?卑鄙无耻的女人,你怎么配当我的朋友!我当日在极东国军营里若大声喊叫引来敌军就好,只是一时心软,竟害得义父如此下场!”

人的言语果真能伤人,疼痛得不能自己。弦歌淡笑,“陆务惜还活着,你今天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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