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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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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计划都不是完美的。况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就这么定了吧。”

看到秦铮下了最后的决心,余悦石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么语言这一关,你们怎么过?”过了一会余悦石问道。

“出于斗争需要,我自己也学了一些简单的日语。但是我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这两天,我会带着‘士官’多去一些日本军人经常活动的地方。我们会仔细地观察这些人的气质,习惯的、说话的口气。另外,我之所以把他的身份确定为士官,就是因为住在益民医院里的鬼子全部是士兵。在日军内部,士兵见到士官只有敬礼的资格。”

“是啊,这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余悦石赞同地说道。“让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就是时间太紧了,万一这两天敌人把老赵转移,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应该说,短时间内,敌人还不会这么做。一旦有变化,我的那个内线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正如余悦石所分析的那样,寺尾谦一的目光这两天暂时地离开了躺在益民医院里的赵丰年。这不仅仅是因为赵丰年的身体太过虚弱,根本无法审讯。更重要的是,追踪“白发老者”的一队人马取得了重大的进展。正如他判断的那样,“白发老者”的去向不是向南,而是向北。

仅仅过了一天,就有一个黄包车夫认出了这位乘客。顺着这条线索,特务们一路查下去,结果却发现绕了一个大圈。“白发老者”下车的地点其实离“Y”字路口并不远。那是一片临近黄浦江畔的居民区,街道曲折复杂。居民大多数是世代生活于此的本埠人。黄包车夫坚定地指认了其中的一条弄堂。“白发老者”下车后,步行进入了其中。

还是那一套:一位上了年纪的亲戚,第一次来到上海,迷了路……

连这样的细节都是寺尾亲自制定的。首先,调查者的真实身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寺尾明白,在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人深深地仇恨着他们。一旦得知真相,恐怕很难会有什么线索。第二,他发现中国人的心都很软。一个令人同情的理由往往会比丰厚的赏金更有效。果然,没费多少劲,他们竟然从几个妇女的口中找到了“白发老者”的落脚点——一座带阁楼的,独门独院的宅子。然而,小院的大门却被一把大锁牢牢地锁着。

一方面,他增派人手将那里控制起来。另一方面他命令立刻调查那房子的来龙去脉。很快就有了结果:房子的主人是当地一个很吃得开的混混。那家伙颇有几套房产,全是放高利贷弄到手的。当天夜里,他就被秘密“请”到了情报处的审讯室。一个混混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当时就尿了裤子。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事情很简单,刺杀案发生的前两天,“白发老者”租下这所房子。租期一个月,租金当场交清。

寺尾端详着地图。很显然,刺杀组本来的居住地离这里比较远。选择这样的临时落脚点可以事先分批将武器藏到此处。刺杀完成之后,又可以把武器临时贮藏于此,待风声过后,再悄悄取走。两个黄包车夫都曾说过“白发老者”随身携带着一个不大的皮箱。看来,很有可能,就在“白发老者”换车的某个地点,刺杀组碰了一次头。皮箱虽然不大,但装几只驳壳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寺尾相信,皮箱和里面的枪支一定还在那房子里,而且他还相信,那些人一定还会回来取枪的。

还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寺尾的兴趣。第二个黄包车夫说,“白发老者”在付车钱的时候,几乎掏遍了全身却还是差了车夫几个铜板。接着他联想起第一个车夫说过,为了催促车夫快些,“白发老者”许诺多付车费,而后来却出尔反尔,一个铜板也没有多付。

经费,他们的经费紧张之极。(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转眼间,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房子门上的大锁仍然没有被人打开。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寺尾不急,他有的是耐心。

这时他办公桌上的几部电话的其中之一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那是一部通往益民医院的专线电话。驻守在那里的一个特务小队就是由他直接控制的。

“什么?有人闹事。你们难道都是木偶吗?!……一个士官……岂有此理!拦住他,佐藤队长很快就会过去。”

他放下电话,摁下桌上的一个按钮。佐藤推门而入。

“有一个士官在益民医院里惹事,要求住四层的病房。你去一趟,看看是哪个部队的。”

一个小时之后,佐藤回来了。他报告说当他赶到时,那个士官已经走了。

寺尾听了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包括守在益民医院四层的特务们也把发生在下午的“士官闹事”当成了一场虚惊。

下午四点钟左右,医院里出现了一个沉默的士官。这是一个日军中少见的大个子,身穿着一套肮脏的军服。一条绷带斜斜地缠过他的脑袋,把他的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包括大半个脸包了个严严实实。从绷带的灰蒙蒙颜色以及上面已经变成褐色的斑斑血迹上可以看出,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换过药了。尽管如此,可是他的着装却非常整齐。衣领扣得死死的,腰带扎得紧紧的;连绑腿都打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硝烟的味道。当他默不作声地巡视着每一间病房的时候。所有的日本兵都把他看成了一位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老兵。只要能站起来的,都纷纷向他敬礼。可这位士官,既不还礼也不说话,只是看看就快步走向下一间病房。

最后,他找到了值班医生,用生硬的中国话要求得到一间单人病房。值班医生说第一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单人病房,第二,日军士兵住院必须由该部队的医务官出面……

士官没有听完他对手续的解释就一把抓住他拖出了办公室。医生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拖上三层。士官指了指站在四层的特务,愤怒地瞪着医生。医生说这一层是你们军方征用的,跟医院没有关系的呀……士官毫不理会,拖着医生上了楼。两个特务犹豫了一下还是挡住了他们。

“八嘎!”士官被激怒了。他放开医生,当胸一拳将一个特务打了一个趔趄。

大部分人都被惊动了,不大的楼梯口挤满了日本伤兵。这时从三层紧邻楼梯的房间里出来了几个特务。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家伙快步跨上四层对着士官用日语说:“请原谅,的确是军方征用了四层。这是非常重要的。就是日本军人也不能上去。这是上峰的命令。”

说着他把盖着章,写满日文的手令双手递给了士官。士官看了看扔还给他。却转头用日语对着下面的伤兵喊道:“上面的房间空着,可下面却挤得要死。这是为什么?军人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

他的话,点燃了聚集在普通士兵胸中的愤懑。他们大声叫骂着,有的还举起拐杖表示着对士官的支持。

眼镜对另一个特务使了一个眼色。看到那个特务领会了他的意思,溜回房间。他才又陪上笑脸,低声下气地恳求士官谅解。

“八嘎!”过了有十分钟士官对着眼镜狠狠地骂了一句,才转身离开了。

秦铮躲在人群的后面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正如他所预料,面对这样一个日本士官。特务们是非常顾忌的。

即使士官离开,伤兵们也没有罢休的意思。越来越多的人聚在楼梯口。叫骂声也逐渐统一成整齐的声浪,直到那个叫佐藤的军官出现,众人才在他的训斥下散去。

8。百密一疏

凌震三点多的时候,是益民医院最静的时刻。负责警戒楼梯口的那个特务实在忍不住了,他靠在墙上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白天,在他睡得正香甜的时候,突然爆发的喊叫声把他惊醒。房间外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在狭小的楼道里激烈地冲撞着,甚至把窗棂都震响了。他坐在床上,惊恐莫名却又不知所措。直到一个弟兄溜回来打了电话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态平息之后,队长带着眼镜等人回到房间。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血色。

“手令上写的很明白:敢于登上四层者格杀勿论,可毕竟那是日本人。万一他们翻脸不认人,秋后算账,弟兄们就惨了。”队长说。

“还等什么秋后算账,您没看出来吗?我们要是敢动了这个士官,这些伤兵就敢把我们撕碎了。”

队长和眼镜唏嘘感慨了一番,得出的结果是但愿这样的事情别再发生了,日本人的饭不好吃。

蓦地,队长看到了还半坐在被窝中的他。立时转忧为怒,一顿臭骂铺天盖地而来:奶奶的,就知道睡!出这么大的事不知道出去看看?出了问题,老子把你第一个交到日本人那里……

只怪自己不是队长的亲信。队长的亲信从来就不值夜班。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他连忙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呆了。

两个医生一左一右搀着一个日本军人站在台阶下面。那是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士官。一条脏兮兮的绷带连耳朵带眼睛包住了他的大半个面孔。

另外一个值班的特务也闻声走了过来。两个人同时愣在了那里。

直到一个医生来到他们面前,他俩才下意识地握住驳壳枪的把柄。

医生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才低声说:“他又来了,醉得不成样子,缠了我们很长时间。我告诉他上面全是库房。他答应了,就上来看看。除了皇军征用的那间之外,没有别的病房他就一定走。”

“那可不行,我得去把队长叫起来。”

医生一把抓住那个特务:“兄弟,你也知道下午的事。闹起来,别说我们几个,就是你们队长也镇不住。看不出吗?这医院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了。把那些日本兵惹急了,咱们的小命都难保。你们看他醉成那样,有我们四个人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看见两个特务都有些心动,医生又接着说:“咱们都是中国人,犯不着为他们的事较真。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上去转一圈就行了,我保证把他弄走。”

这两个人都没有做声。秦铮回过头,冲着扶着何四海的余悦石一使眼色。

何四海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脚步踉跄地登上了四层的楼道。他血红的双眼凶狠地盯着那两个特务。那俩人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益民医院的四层本来就是存放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地方。大部分房间都挂着锁,黑着灯。所以何四海甩开秦铮和余悦石的搀扶直接向那个唯一亮着灯光的房间冲了过去。两个特务正不知所措。余悦石紧追了几步一把将他抱住。

“太君,这个房间是进不得的。您也答应了,我们该下去了。”

“八嘎!”何四海低声咒骂着,突然伸出左手捏住余悦石的脖子,一把将他摁在墙上。右手从腰间的鞘中抽出刺刀,一刀捅进余悦石的胸口。拔出刀后,他自己也失去了重心,摔倒在那个房间的门口。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两个特务都傻了眼。眼看着余悦石捂着胸口身子慢慢滑到地上。与此同时,监守在病房内的一个特务听到动静也拎着手枪出了房门。他刚要叫喊就被秦铮制止了。

“千万不能声张。事情闹大了,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这……”特务指着何四海张口结舌。

“你们在这看着他,我叫两个人弄副担架来。先把他劝下去,再把孙医生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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