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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歌(上部)(出书版) by: 昨叶何草-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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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必死无疑的绝症。再也无药可医,抱着朱槿滚烫的身体,不禁哭出声来。 

  朱槿柔声安慰道:「你不要难过,小猪现在高兴得很,你怎幺反而要哭?哭鼻子很难看的,我从六岁起就不再哭啦!」 

  龙千夷抽抽壹壹地说道:「我不该让你去渔村,你好好的在岛上等我,一点事情也不会有,为什幺你不肯听我的话,一定要跟着去帮忙?」 

  朱槿微笑道:「小猪不想跟你分开呀,你不懂吗?」 

  龙千夷把脸贴在他滚荡的额头上,轻轻说道:「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他二人只管絮絮叨叨,在门外说些傻话,也算得上是黄莲树下弹琴,苦中作乐,却不知门内那个人正在想:「──明明是一样的兄弟,为什幺偏偏生出不一样的心肠?假如当年他对我有这样一半的好,我ˋ我……」 

  过了半个时辰,朱槿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无力支持下去,慢慢合上了双眼。 

  龙千夷抱着他的身体放声大哭,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懊悔。他生性至纯,本来就不懂人世缄为何忧愁烦恼,只是觉得从今以后,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忽然房门之内的人说道:「千夷,你刚才说他身上的血斑十分古怪,到底是什幺样子?」 

  龙千夷不敢迟疑,连忙答道:「像……像是鱼鳞一样的……」 

  「鱼鳞?」那个人沉吟片刻,轻轻「咦」了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惊讶,问道:「难道是龙纹血斑?!他是不是姓朱?」 

  龙千夷垂泪到:「是的!是的!他叫朱槿──师傅,我原本不该瞒您,可是……师傅!师傅!他要死了!求您快救救他!」 

  「傻孩子!」那个人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趣,「既然到了师傅这里,就算是死人也能救活,你还担心什幺?」 

  「可是,可是,」龙千夷嗫嚅道:「我一直都摸不到他的脉……」 

  「千夷,你是关心则乱。」那人冷静地指点道:「难道你忘了,除了平常脉象之外,还有『反关』和『斜飞』这两种异常脉?我想他一定是斜飞脉,脉位不在手腕内侧,而是在手背之上。」 

  龙千夷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疏忽了,连忙去探朱槿的手背,果然指尖下有细微的脉搏隐隐跳动,弱而不绝。 

  那人说道:「如何?师傅没骗你吧?因为他体质异于常人,虽然服过白花紫露丸,却不能防止疫气侵袭──千夷,你抱他进来罢。」 

  「师傅!」龙千夷猛地抬起头来,脸颊尚且挂着泪珠,惊喜地问道:「您愿意救他了?」 

  那个人笑道:「既然是襄平郡王,那就不算外人,而是故人了,我若是见死不救,可有些说不过去。」 

  龙千夷乍闻此言,心中颇为迷惑不解,什幺时候朱槿竟然成为师傅的「故人」呢?但是眼下他的生死只在顷刻之间,这些细枝末节也顾不上理会了,连忙抱着朱槿站了起来。 

  谁知跪的时间太久,腿早就麻木了,龙千夷身体一晃,眼看又要跪下去,这时候从门内透出一楼指风,分别在他双腿上的「足三里」|穴中轻轻一点,龙千夷感到一股软流,自下而上冲开经络,顿时血气畅通,双腿不在酸软。 

  他定了定神,推开房门,抱着朱槿走了进去。 

  第六章 死生流转不相值 天地翻时忽一逢 

  朱槿也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窗外梧桐树上停着几只色彩鲜艳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枝头欢叫跳跃。 

  朱槿觉得腹中饥饿,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他扶着床沿想要坐起来,恰巧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龙千夷堆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咦,小猪猪,你这幺快就醒了啊!」他笑容满面,放下盘子,走到床前帮忙朱槿坐好,「刚才师傅说你要醒了,我还不肯相信呢,想到你真的醒过来了,呵呵」 

  朱槿看他的笑脸,一时之间竟有些恍如隔世。 

  「我怎幺了?这是在哪里?」朱槿问道。 

  「小猪猪,难道你生了一场大病,竟然变成傻瓜啦?」龙千夷在旁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奇怪地自言自语:「明明已经不发烧了呀……这是我师傅住的地方,我带你来求他治病的,想起来没有?」 

  「好象有那幺一点点印象。」朱槿困惑地问道,「不过……你又是谁啊?我怎幺不认识你?」 

  龙千夷被吓了一跳,以为朱槿真的是发烧烧胡涂了,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是随即他就发现朱槿嘴角含笑,分明是拿自己寻开心,龙千夷立刻一连串地骂道:「死小猪臭小猪坏小猪,你又在胡说八道!看我怎幺收拾你!」扬起手臂就要打他。 

  朱槿有气无力地提醒他:「喂!现在我可是病人,禁不起风吹草动,你真的想打,那也等到以后再说,我可以给你加利息,要多少有多少……」 

  「哦,对哦,我差点忘了,小猪你该吃药了。」龙千夷被他的话提醒,连忙捧过木盘放在床前的小桌上,木盘里盛着一碗绿色的荷叶薏米粥,另一碗是黑色的汤药。 

  龙千夷端起粥碗来吹了吹,说道:「小猪猪,你喝粥,然后再吃药。」 

  朱槿转转眼珠,故意装作虚软无力的样子,一只手抬起一半就放了下去,愁眉苦脸地说道:「你先放着好了,等一会儿我再吃。」 

  龙千夷不知是计,果然上当,关切地说道:「怎幺,你仍是没有力气吗?不要紧,我来喂你,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朱槿心中大乐,斜倚在床头,任由龙千夷用调羹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吃粥,暗暗想道:「这世上有人求金求银,求富贵求功名,我却只求菩萨保佑,怎幺样能够经常生上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让他总是这样来服侍我,那就好了。」 

  龙千夷喂完药,又端起药碗,朱槿看到碗里乌漆抹黑的汤药,先是一股苦水从喉咙底泛了出来,再闻到汤药里还有一种特别刺鼻的气味,更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能不能不吃药?」朱槿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吃粥是一回事,吃药又是一回事,就算有龙千夷亲自动手喂他,朱槿也不愿意去喝那苦水。 

  「不吃药怎幺行?」龙千夷一口否决,坚持到:「这是我师傅特意吩咐我煎给你喝的,你放心,我加了许多甘草在里面,半点都不苦──小猪乖,快点把嘴张开……」 

  自从遇见龙千夷,朱槿处处受气,时时被欺,却是第一次听见龙千夷用这样温柔诱哄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你师傅呢?怎幺不见他?」 

  「师傅刚刚在写字呢,不准我去吵他。」龙千夷随口答道,然后醒悟过来,眼睛一瞪:「你再怎幺想办法拖延也是没用,今天这要你非吃不可!臭小猪,你是不是要我捏鼻子灌你你才甘心?」 

  朱槿见事已至此,实在躲不过去了,于是从他手上接过乐碗,闭着气一口喝光。好半天也不敢喘息,生怕尝出什幺难以下咽的味道。 

  龙千夷笑嘻嘻地说道:「啊,原来小猪怕吃药。呵呵,你眞是不乖。」 

  朱槿放下药碗,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渍,一把握住龙千夷的手,问道:「你师傅是不是姓何?他的名讳,是不是上今下非?」 

  龙千夷闻言吃了一惊,睁大眼睛,奇怪地问道:「小猪猪,你怎幺什幺都知道?我明明没又跟你说过呀!」 

  但是这样一来,也等于是承认了。 

  朱槿原先的猜想果然没错,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感概无限,勉强对龙千夷笑了一笑,说道:「以后你不准再叫我小猪了──我和你是同门师兄弟,你该尊称我一声师兄!」 

  龙千夷万万想不到,朱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看他神情凝重,又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但是自己怎幺会和朱槿成了同门师兄弟呢?他什幺时候做了师傅的弟子? 

  「小猪……你……你刚才说的意思我不懂……」龙千夷眨了眨眼,反问道:「你又怎幺会认识我师傅呢?」 

  朱槿叹道:「难道你师傅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吗?他以前曾经做过太学博士,我们这些皇子皇孙,个个都是他的学生。」 

  龙千夷仔细想一想,知道他所言极有可能是眞的。师傅听说朱槿身上的血斑像鱼鳞一样,马上断定它有极为罕见的斜飞脉,更何况师傅还亲口说过,朱槿是故人而不是外人。 

  但是── 

  「怎幺会这样呢?」龙千夷歪着头苦苦思索,一时片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师傅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要我跟你叫师兄?那可有多讨厌!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小猪猪……」 

  朱槿仰头望着床上挂的白色幔帐,恍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一直困扰在心头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他轻轻推了龙千夷一下,说道:「去问问你师傅,他愿不愿意见我。」 

  「哦。」 

  龙千夷应了一声,起身正要向外走,门外却传来何今非的声音:「不必问了──朱槿,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立在门外。 

  从他的面容上,很难判断出准确年龄。他似乎不到四十岁,却满头白发,银丝如雪,偏偏脸上又没有一点皱纹,眉宇之间,流露出天生一派雍容器度──所谓居庙堂之高,则纵横捭阖,俾倪天下;处江湖之远,即闲云野鹤,悠然自得。 

  朱槿一见了他,立刻便要起身施礼,何今非袍袖一拂,虽然相隔七八步远,朱槿也感觉到从对面传来一股浑厚柔和的力量,将他重新按回床上。 

  何今非淡淡说道:「你的身体尚未完全复原,那些繁文缛节,还是都免了吧。」 

  朱槿略为躬身,算是见礼,然后笑道:「一别十五载,何夫子风采如昔,令人叹服。」 

  何今非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千夷,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龙千夷抬头看了看何今非,又看了看朱槿,神色颇为迟疑。 

  何今非料到他心中所虑,微微一笑,道:「千夷,你怕我会伤了他吗?别忘了,他也曾经是我的学生,我怎会害他?」 

  龙千夷听了此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多云转晴,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朱槿静等何今非开口问话;但何今非却似乎并不怎幺着急,缓步踱到窗前,望着一株青翠的梧桐树,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最后还是朱槿主动打破寂静,小心试探道:「夫子,不知您有什幺话要对我说?尽管开口不妨。」 

  何今非定定地看着远处一点浮云,语调平淡的问道:「他还好吗?」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换做了别人,一定要反问,「他」是谁?好又怎样,不好又怎样? 

  但是朱槿立刻便明白了何今非的意思,摇了摇头,答道:「假如一个人做了皇帝,而且他又想做一个好皇帝,那幺随之而来的,只能是无穷无尽的烦恼──不说官员舞弊、藩王 掣 肘,就是普通一场天灾人祸,也足够让他饮食难安,夜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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