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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点了三个热菜，两个凉菜，一个汤，开吃。
这么多个菜里，袁朗只对红烧茄子和当菜底的白菜情有独钟，其他的通通浅尝辄止。深知袁朗挑食禀性的稀饭让人加了一盘白菜铺底的烩八珍，并特别交代多放白菜。
高城舀了一碗鲫鱼汤给袁朗，“汤比较有营养，多喝点。”
“太浓了。”
“清清的那个叫开水，赶紧喝，鱼汤凉了会腥。”
袁朗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高城见他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又开始督促，“怎么喝点汤都这么拖拖拉拉的。”
袁朗不吭声，只把个碗端到嘴边可就是不喝，一边还拿眼瞧高城，任高城怎么盯着他都好，他两眼往上一翻，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高城真是败给他了，又好气又好笑，“嚼不烂的牛筋子！”
袁朗笑得得意，低头开始喝鱼汤。
稀饭坐在旁边，看着低头慢条斯理地喝汤的袁朗和吃东西都能吃得满脸难捺笑容的高城，英俊的眉宇间渐渐浮现一丝疑惑。
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稀饭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大嗓门让袁朗和高城把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周舟，钱柜213，等着你啊——”
“都有谁啊？”
“活着的都来了。”
稀饭忍俊不禁。
“哎，袁朗有空的话叫上他呗，这儿有个小妞说特想见他……啊呀！”
他鬼哭狼嚎似的惨叫声震得稀饭不得不把手机拿开一尺远，不一会儿，那头又卷土重来，“行了，就这样了，快点儿啊。”
稀饭大笑着，“这家伙死性不改，希望苏敏手下留情给他留口气儿。”
“打是亲骂是爱，这是他们俩的互动方式。”
“你去吗？”
袁朗摇摇头，“我明天有手术。”
“好吧，那我先过去了。”
“嗯。”
稀饭离席，跟高城打了声招呼，“高连长，走了。”
高城点点头。
看着稀饭走出餐厅大门，高城对袁朗说：“咱们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丢下了啊。”
“回去得查查黄历，看是不是‘不利于行’。”
“吃饱了？”
“嗯。”
门外还有等位子吃饭的人，高城就说：“那走吧，给人腾地儿。”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之时，城市里魅色无边的夜生活刚刚开始。高城站在马路边上问袁朗，“现在就回去吗？”他记得袁朗说第二天他有手术。
“走吧。”
袁朗说走吧，是真正意义上的走，从斑马线往马路对面走去。高城紧跟在他身边，街上人流密集起来，有结伴逛街的朋友，有约会的情侣，还有出门散步的人们，他们从高城和袁朗的身边一晃而过。
佛说前生500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以此类推，人要经过多少次的失之交臂才能换来此时的并肩同行？高城想象不出来。
冥冥中上苍总会注定每个人都会在某一个地方，某个时间遇见某个人，或某些人，他们在你的生命中扮演你身边的各种角色，情人、朋友、同事、敌人、知己、陌路……正是有了他们的参与才丰富了你的人生，证明了你的存在。倘若人生真如戏，那谁会是你现在这场戏的主角，而你又是谁戏中的主角？
默默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高城的耐心几乎消耗怠尽，袁朗只是一味地往前走，既不说去哪儿，也没有坐车的打算，更不用说停下来。说实在的，令高城最为无奈的就是袁朗这个样子，他完全不知道袁朗在想什么，这种无计可施的窘境让他感到焦虑。
仿佛是感觉到了高城心底的不满，袁朗停下了脚步，问他：“累吗？”
高城微怔，继而笑着摇摇头，这点距离和强度于他是小菜一碟。
“可我累了，坐会儿。”
刚好林荫道边就有供人歇脚的休闲椅，袁朗走过去坐下休息。高城实在是搞不懂他，是谁在一直走个不停啊？
“你打算走路回去吗？”十几站路说近不近的，也得好几公里呢。
“没有啊。”
高城在他身边坐下，“那你为什么一直走？”
袁朗扭头看了高城一眼，“想知道？”
高城很配合地点了一下头。
“我只不过想试试你会不会在半路上叫我停下来，谁知道你一直不吭声，我只能一直走啊。眼看着腿都快走折了只好自己喊停罗。”
如果高城今天刚认识袁朗，听见他这番话肯定会被气得暴走，秀个飞沙走石估计不成问题，可惜他不是。
“说真话你难受啊？”
“……”
袁朗一抬眼就和高城的视线撞个正着，该死！袁朗气闷地发现高城的眼睛简直就是自己的死穴，每次对上他赤子般真挚又敏锐的黑眸，他所有顽劣、戏弄的心思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击得粉碎，溃不成军。
高城看看时间已经9点多了，他轻出了一口气，听起来有点烦恼的样子。袁朗站起身，“对不起，我忘了你还得回702。”
高城一把将他拽回来，“你明天不是有手术吗？我怕你休息不够会影响工作。”
“手术下午才开始。”
“那你怎么不跟他们去玩儿？”
“为你啊。”
——
高城觉得自己脑筋有点不够用了，“什么？”
袁朗露出一个痞痞的笑，“你不觉得其实这一整天我们俩都在约会吗？”
高城似恍然大悟般笑起来，袁朗清楚地看见他眼睛发出了万丈光芒，盖过夜晚最亮的灯火，炫目得令他不敢正视。
凉凉的水滴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手臂上，一滴，两滴，三滴……原来是下雨了！袁朗惊异地抬起头，晶亮的雨滴拉成一条条水线铺天盖地而来。
“看来今天真是不利于行。”高城站起来，“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袁朗不但没有动，反而摊开双臂，恰然自得的样子，“好久都没有淋过雨了，真是怀念啊。”
“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有什么意思？”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我打赌高城你一定没有好好地淋过一场雨。”袁朗站在人行道中，仰起脸接受雨的洗礼，“下雨的时候，一个人站在雨里，听着雨声，任雨水从头到脚把你浇个通透。什么都不想，自由自在，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高城单手叉着腰，说：“第二天挂着鼻水去上班的感觉更妙。”
袁朗爽朗地笑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从他的脸宠滑落下来，“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高城就不说话了，也没有躲雨，就那样站在一边看着袁朗孩子一样在雨里笑着，叫着，忘乎所以地快乐着。
“高城。”
袁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高城喊道。
“什么？”
“没事，只是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高城礼尚往来，也喊了一嗓子，“袁朗。”
袁朗没想到高城会是这个反应，他笑了笑，又喊道：“高城。”
“袁朗。”
“高城。”
……
“哈哈哈……”
两个大男人在雨中肆意大笑，丝毫不介意偶尔过路的陌生人的白眼和狐疑。
很多很多年以后，高城偶尔回想起这个湿嗒嗒的雨夜，总会一并想起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发自心底的暖暖的气息。而这一天也永远地成为他记忆中的一片新绿。自然的他也不会忘记袁朗如何笑得痞痞地跟他说：“你不觉得其实这一整天我们俩都在约会吗？”后来他不止一次地逗袁朗，问他当时是不是向他表白来着？袁朗就反驳他，你敢说你对我就不是早有预谋？呵呵，他当然不敢。
24
军区总医院非文职军人专业评级总算是尘埃落定了，各部门的热门人选基本上都毫无悬念地得到了升级或晋衔。独独外科这边评级过程风波不断不说，结果还大大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先是传言说佟胜宇为了能够晋级，不顾及战友之情，挤掉袁朗做了一台大手术；接下来又有人提议不能总晋升技术等级本来就很高的医生，应该给新人一些机会，强烈要求重新确定候选人名单……前后闹了一个多月，最后获得晋升的竟是外科的副主任！他从专业三级升至专业二级，军衔不变。
而佟胜宇医生则提交了转业报告，据说他要到本市一家省级医院任主任医师。在整个评选过程中袁朗就像个不相干的人一样将自己置身事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即使沧海瞬间变作桑田，生活仍是要继续，更何况只是一次专业评级？就像某连长有天在电话里说的，这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他能解决多少就算多少，很多东西强求起来总觉得特别没意思。
还别说人高连和话说的虽然粗浅，但还是很有道理的。听他说最近挺忙的，正是部队上训练紧的时候，经常得到野外去拉练。那个他嘴里呆头呆脑的兵许三多在外面转了一圈又转回了他跟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了他的兵。每次给袁朗打电话时他都忍不住像只喷火龙一样从鼻孔里喷着火气讲一下许三多新近的“光辉”事迹。
“哎呦，我实在是没有耐心和信心再去发现他的优点了。”
“他就只有兵的表没有兵的里，他压根就不懂‘兵’倒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没看见他从步战车上下来时那个迷迷瞪瞪的样子，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搞不好哪天我就把他送生产基地去……”
……
基本上这些就是高城每次说完许三多的事情之后的总结陈词，不过袁朗并不认为高城真会把许三多清出七连，因为有史今。
袁朗听高城说得更多的是他的七连，七连的过去和现在。七连每一回的成功和挫折。七连最好的，也是他最看重的兵——三班长史今，史今唯一让高城上火的就是他总是在维护着许三多，而高城总是没有办法对他的意见和想法视而不见。七连的名人“穿甲弹”伍六一。伍六一，袁朗是有些印象的，上次在他们那儿打靶时一直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兵气十足的，有些冷峻的士官，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厉害，从高城的话里就可以听得出对这个兵他是多么的欣赏。还有和许三多一个村的，却和许三多处在不同极端上的小伙子成才，等等等等，好多好多。
袁朗知道高城对他的七连有着深厚的感情，七连对高城来说差不多就是他的世界，他把他所有的精力和才智全都投入到了七连的发展中，七连是他的信仰，是他最珍贵的事物。而现在，他愿意跟袁朗一起分享。他曾给袁朗念过他们七连的那首没有曲谱的连歌，“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没有曲谱，却依然掩盖不住歌词里冲霄的斗志和坚持。
高城对他说，不抛弃不放弃是他们七连生存的根本，也是他们七连的魂之所在。
袁朗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到窗前，他的办公室位置很好，从窗口往外看可以将整个庭院的景象尽收眼底。庭院里大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和树木让疲劳的眼睛和大脑得到放松和休息，许多住院的病人在这宁静的绿色空间里散步或聊天，穿着护士服的护士们如白色的蝴蝶穿梭其间。
袁朗想到高城跟他说起的一段小趣事。
那时候服役期满的老兵们刚复员不久，新兵刚补充到连队，不知怎么的战士们在训练时总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有天高城就对他们说，怎么一个个都焉头焉脑的？你们自己好好看看你们哪儿还有点七连的兵的样子？要是别的单位的女兵过来一看你们这焉菜儿模样会怎么想？
高城此话一出，战士们立马来了精神，训练起来个个精力充沛，如狼似虎。高城都不敢相信这番话的效果竟然这么好，后来一个排长逮空问他是不是收到什么内部消息，总院女兵还要来702？高城听了，两眼一瞪，说你们这帮小子原来都是冲这个才认真训练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