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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 歌 行-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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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醉没醉你应该知道。”拓拔弘冷着脸回答,视线没有一刻离开我,眼睛里闪动着危险的火焰。 
“是吗?如果没醉的话,咱们来继续喝酒好了。”他灼热闪亮的目光让我感到一丝慌乱,近乎逃避似的转开了目光,勉强地笑着扯开话题,匆忙抓起酒坛递到他手中。 
拓拔弘却没有伸手去接,仍然静静地凝视着我,看着我的笑容在他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微弱,最后终于僵在脸上。 
“你打仗一向都非得要赢个彻底吗?”就在我笑容快要撑不下去时他突然问道。 
“啊?哦。当然!”我来不及思索,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冲口而出,“能赢的为什么要随便放过?对手可不会领你的情。等他反扑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是这样啊……”拓拔弘目光一黯,眼中的火焰闪了一闪,仿佛悄悄地熄灭了。“那么,就没有什么是让你可以完全信任的吗?” 
“啊?这个么……自然是有过的。”我悠然轻叹,眼前闪过祁烈儿时纯真的笑脸。“曾经有过……” 
但是现在,我想已经没有了。 
而我也并不希望再有。 
信任越多,受伤越重。有些打击太过致命,一生一次已经足够。 
我的回答似乎让拓拔弘很不高兴。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阴郁,一言不发地闷闷看着我,几次仿佛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其实你又比我好多少?”我仰头喝了一口酒,洒然一笑道,“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环境,是注定了要寂寞一世的啊,又有谁能是个例外?这个问题你只知问我,就没有问过自己么?” 
“……有一个人,”沉默良久,拓拔弘才凝视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是我希望能够信任,也可以得到他的信任的。” 
“是吗?”我又喝了一大口酒,努力撑住昏沉沉的头,眯着眼睛轻笑道:“但愿你最后的结果不会象我。祝你好运!” 
没有听到拓拔弘的回答。他突然表情僵硬地转过了头,夜风里传来一声隐约的叹息。 
接下来的事情我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浓重的酒意彻底侵袭了我的全身,让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迷蒙的黑暗。意识并没有完全丧失,感官虽然因醉酒变得迟钝,却仍然保留着最后一分感知的能力。 
我记得自己颓然倒下,却没有感觉到地面的冰冷坚硬,而是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朦胧中有人在我耳边轻声低语,听不清说了些什么,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却仿佛带着种安抚的力量,让人摆脱了黑暗的梦境。 
那个曾经一直纠缠着我的噩梦没有再出现…… 
“放下吧!把过往的一切都放下吧!无论快乐亦或悲伤,过去的事都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不抛开那些,然后让自己重新开始?” 
一个声音在迷蒙的白雾中对我轻轻地说。 
我不知道那是否我自己的声音。 
但是,不管怎样,也许真的是时候放开过往了。祁烈的诏书一下,祁越这个人便已经在世上不复存在。那些所有关于西秦的回忆、秘密和痛苦,也应该随着这个身份被一起埋葬。 
从今以后,江逸将不再是无可奈何下的一个暂时伪装,而是一个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全新的人,并且将从此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也许并不快乐,却不再伤怀。也许寂寞依然,却不再孤独。 
至少,现在有一双坚实的手臂在紧拥着我,让我可以在危险的黑暗中安心入眠。 
这种安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呢……在大脑中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消失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第二部完) 
                  天下风云 之  燕歌行 

                      第三部  

第一章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宿醉的滋味实实在在是不怎么样,这一次我总算是领教到了。 
昨夜明明睡得很沉的,而且睡得又暖和,又舒服,是半年来难得才有的一次舒心安稳觉。可是到了今天早上,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劲的,四肢酸软,胃中翻腾,脑袋里更是象有人用一百只大锤在敲,痛得让我恨不得把头割下来。 
嘴里干得发苦,想喝水,当然如果有一杯清凉可口的酸梅汤就更好了。不过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又不是在自己的皇宫里! 
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终于闭着眼睛撑起身,想下床出去找点水喝。可是才坐起一半,立刻觉得头昏恶心,眼前金星乱转,马上又有气无力地倒了下去。 
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酒的。都怪拓拔弘,如果不是因为有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因为用不着担心敌手的偷袭而醉得那么放心大胆…… 
又躺了好长一段功夫,我才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庭前的花影都洒了满窗。 
好象真的是不早了啊……什么?花影?我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大醉之后竟会如此迟钝,居然直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屋子。我在五城巡戍营的住所简单得近乎简陋,哪里有地方种什么花啊。 
这里……好象是……拓拔弘的卧室? 
怪不得我看着那么眼熟了。 
难怪昨晚睡得那么舒服,身上暖洋洋,软乎乎的,拓拔弘用的东西,当然都是百里挑一的上佳精品。唔,难得这家伙善心大发,居然舍得把自己的舒适考究的豪华卧室让给我住,那可得好好赖上一阵才够本啦。 
我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识地在屋内四处扫视,才发现床头的小几上放着一只羊脂玉碗。碗里满满的盛着不知什么茶水,颜色透明浅褐,晶莹剔透,看上去倒是挺象酸梅汤的…… 
不光看上去象,闻起来也象…… 
不光闻起来象,喝到嘴里就更象了…… 
唉,象来象去,根本就是吗!看不出拓拔弘这粗鲁霸道的家伙心思还挺周到,居然知道醉酒的人醒来后最想要什么。我一边心满意足地喝着酸酸甜甜清凉爽口的酸梅汤,一边忍不住想。 

虽说这张又大又软的床睡得是很舒服,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很有自觉地起了身。 
偷懒管偷懒,一个人的责任还是要尽的,我总不能把公事丢开,真的就躲在拓拔弘这里睡上一天。再说,偷一天懒的代价可能是以后接连几天的苦难,那两个难缠的监工肯放过我才怪。傻乎乎的雷鸣还好对付,要是惹火了易天,那可真是自讨苦吃啦…… 
起床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身上换了一身崭新的丝罗内衣,触手光滑柔软,看得出是最精致考究的质料。 
有人在我睡着时给我换过衣服?我有些意外地坐起身,脑后的发束散开了,半长的头发一下子滑落在肩膀上,带着浴后淡淡的清爽味道。 
原来我还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服侍着洗了一个澡?这信王府中招待客人的服务也太周到了吧…… 
管他呢?该走了。我抓起床头放着的外衣,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并不是很合身,对我来说有一点偏大,穿在身上宽宽松松,倒是平添了几分飘逸的味道。一定是拓拔弘的衣服。在这府中也只有他才比我高了。 
现在应该是拓拔弘上朝的时候。他一定不在。 
正好,反正我也不想见到他。 
昨天我虽然醉得厉害,但还没有醉到把什么事情都忘了的地步。恰恰相反,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此刻仍清楚得历历在目,没有一丝一毫的褪色。 
包括拓拔弘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还有…… 
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闭上眼,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挥去脑中不断涌出的鲜活画面,却挫败地发现自己的努力毫无作用。 
脸上突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继之而起的是一股复杂难言的微妙感受,混杂着轻微的尴尬、意外、不敢置信、手足无措,以及,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莫名情绪……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一点发酸,沉沉的象是装了什么陌生的东西,胀得满满的,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总而言之是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劲…… 
见鬼了!我再次用力地甩甩头,叹口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我承认自己的神经很粗,虽然从小就被人称赞聪明绝顶,但在感情方面却常常迟钝得象个白痴。身为西秦的储君,我自幼便接受严格得近乎苛刻的教育和训练,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长大后又不是终日忙于政务,便是长年奔波沙场,再加上被祁烈缠得难有空闲,以至于我的感情经历到现在仍然是一片空白。 
然而突然之间,我一下子读懂了拓拔弘昨夜的眼神。 
那种火一般灼人的热烈眼神……有时却又出奇的深沉黝暗,黑沉沉的,仿佛藏着无穷的心事…… 
过去的很多疑惑一下子有了答案。 
然而面对他激烈而炽热的眼神,我的第一反应却是象害怕烫伤般,本能地闪缩逃避…… 
我对男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并不陌生。在时下各国的贵族中,蓄养娈童、狎玩男宠已经成为了一种公开的时尚。生长在西秦宫廷中的我,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对于这种贵族式的喜好早已司空见惯。 
但我却从未想过类似的情形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向来不好男风。对于自己身边的男子,或者是重臣宿将的尊敬礼遇,或者是下属官兵的信重爱护,或者是挚交好友的意气相投,或者是子侄幼弟的疼惜宠溺,不管是哪一种,无不是坦坦荡荡、直率明朗的诚心相待,从来不曾起过别的念头。而对于那些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屈身事人,宛转承欢的可怜虫,却只有同情之心,而无狎戏之兴。所谓的到处留情、逢场作戏,我一向都没有什么兴趣。 
自然更绝不想成为别人游戏的对象。 
我不知道拓拔弘的态度有几分真。但无论是真是假,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招惹不得——如果他只想逢场作戏,我当然没有兴致奉陪;如果他确实是百分百真心,那我就更要避之则吉,躲得越远越好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更加不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根本就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的…… 
微微苦笑一下,我随手把头发束在脑后,抹一把脸,不再停留地推开了房门。 



转过一道短短的回廊,就是王府的后花园了,穿过去就是下人的院子,那里有一道后门,出去比较近也比较方便,以前在这里当下人的时候我常常走,轻车熟路。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小晋。 
小晋……一想到小晋我就忍不住很想骂拓拔弘一顿。 
我从王府里搬出去的时候,本想带小晋一起走的。可是拓拔弘莫名其妙地板起脸来,无论如何就是不准。说什么小晋是王府里登记在册的下人,没有他的同意就不能离开王府一步。还说他如果敢私自逃走,按照北燕的律令,就要被挑断脚筋送还原主,要是他胆子大的话也不妨试试。 
被拓拔弘这么一威胁,在做好准备离开北燕之前我当然不敢拐带小晋私逃,只好把他留在信王府里。这样一来,我要见小晋可就不方便了。害得我教他武功还得偷偷摸摸地半夜溜进信王府,要是被巡夜的城兵捉到他们的上司半夜作贼,我的面子该往哪儿摆啊? 
更惨的是,有了雷鸣和易天的严格监督,我连早晨赖一会儿床补眠的机会都没有了…… 
清晨的例行洒扫早已结束,整个后院里很安静,几乎看不见什么人走动。偌大的一个花园里,只有一名花匠坐在牡丹花前呆呆出神,背对着我,并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走过那个花匠身边,我有点好奇地看了他两眼。 
他的样子并不象是一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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