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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电影文学剧本)-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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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本:“加林有个什么出息?又不会劳动,又不会做生意,将来光景一烂包!”明楼:
“人家是高中生,你女子斗大字不识一升!”

    立本:“高中生顶个屁!还不是要戳牛屁股?”他轻蔑地一撇嘴,又加添说:“连牛屁
股都不会戳!”

    明楼:“好立本哩,你根本不敢小看加林。不是我说哩,这一条川道里,和他一样大的
年轻人,顶上他的不多!他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性子硬,心计灵,一身的男子汉气概!别
看你我人称大能人二能人,将来村坦克真正的能人是他!……不瞒你说,我听了这事很高
兴……要是他和巧珍结婚了,不是和我也成亲戚了吗?”立本一纵身从碾盘上跳下来,火气
十足地说:“你别给我灌清米汤了!你能说光面子说哩!巧珍是我的女子,我不能把她往黑
水坑里垫!高玉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我看不下!”

    明楼:“你看不下,可巧珍能看下哩,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立本:“我没办法?我把我他龟子孙的腿往断打呀!”

    明楼:“小心公安局的法绳!”

    白天,井台边。加林准备往桶里舀水,但看了看这个肮脏的水井,叹了口气,把马勺扔
到一边。他站起来,忍不住朝巧珍家的畔上望去。

    他看见巧珍从那棵树后面转出来了。

    巧珍家畔上。巧珍含笑望着加林,头向她家畔上扬了扬,意思叫加林看上边。加林朝巧
珍家垴畔上望去。

    巧珍垴畔山坡上。

    立本正撅着屁股锄地。

    井台上。加林立刻又气又恼。他故意放开声朝巧珍喊:“巧珍,你下来!我有个事要对
你说!”巧珍家畔上。巧珍听见加林叫他,惊得下意识回头朝她家垴畔上望去。

    她看见她爸仍然在锄地。

    她从小路上飞快地转下来了。

    井台边。巧珍不安地抠着手指头,小声问加林:“加林哥,什么事?村子上面有人看咱
两个呢,我爸……”

    加林:“不怕!专门叫他们看!咱们又不是做坏事哩……你爸打你了吗?”巧珍眼里闪
着泪花,含笑咬着嘴唇。

    她又不好意思地说:“没打……骂了几句。”

    加林:“他再要对你动武,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巧珍:“你千万别动气,我爸刀子嘴豆腐心,不敢太把我怎样。你别着气。我们家的事
有我哩……你怎不舀水?”

    加林看了看水井:“脏得像个茅坑……巧珍,咱干脆到城里买点漂白粉去……”巧珍:
“我也跟你去?一块去?”

    加林:“一块去!你敢不敢?”

    巧珍:“敢!我回去推车子……看你衣服脏成啥了!你脱下我明天给你洗一洗……”

    加林高兴地说了句粗鲁话:“实在是个好老婆!”

    巧珍亲昵地撅起嘴,朝加林脸上调皮地吹了一口气,说:“难听死了……”出村的道路
上。加林推着自行车,巧珍跟在他身边。两人都穿着新衣服。

    村里为这事哄动起来。

    一些人家的畔上站着人;一些人正往畔上跑;大家指指划划地看着他俩,议论着。

    村口的路上。加林和巧珍亲密地走在一起。

    一群光屁股小孩在他们远远的后边嬉笑着,给他们扔小土疙瘩。山坡上。锄地的庄稼人
纷纷来到地畔上,看这两个“洋人”。

    各人的脸上显出不同的表情。

    玉德老汉不知是啥事,也过来看了。

    众人立刻对他轰笑起来。

    玉德老汉臊得一转身钻到了庄稼地里。

    公路上。加林骑着车子,巧珍坐在后座上。

    川道的豆田里。庄稼人也纷纷跑到地畔上看他们。

    有两个青年男女在人后面互相拉住了手。

    公路上。加林带着巧珍,驰向远方……

    早晨。水井边。一老头在井里看了看,叫道:“这是哪些坏东西给这水里撒了这么些白
东西?”一社员:“加林、巧珍!听说还有张娃和明生……”

    一社员:“听说加林嫌水井脏,给里面撒了些洗衣粉。”

    一社员:“听说加林嫌水脏,给里面撒了些洗衣粉。”

    一社员:“不是洗衣粉,听说是一种什么药。”

    一妇女:“天老子呀,不管是洗衣粉还是药,怎能给水井里撒呢?高玉德的嫩老子不要
这一村人的命了。”

    一青年提桶挤到井边,开始舀水,并对大家说:“这不是洗衣粉,是漂白粉,讲卫生
的……”

    一社员:“你瞎眼小子,跟上高玉德那个疯子儿扬黄尘哩!”妇女:“明生,你妈不讲
卫生,生养得你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老年人:“胡成精哩!把龙王爷惹恼了,水脉一
断,你们喝尿去吧!”一个老头过来,把青年舀起的一桶水提起倒在沟里。

    那青年站起来喊:“爸,你……”

    老头脖子一拐,瞪了儿子一眼。

    众人笑。立本家院子里。立本举着一只鞋着打巧珍。

    巧英和她妈在拉架。巧英和她妈在拉架。大门口挤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加林家窑门口。加林要出门,父母亲扯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出去。

    井对面的小路上。巧玲拿一本书走过来。

    她看见井边围了许多人,不知是啥事,就走过来了。

    井边。巧玲问一社员:“怎啦?”

    社员讥讽地说:“怎啦,你二姐和你二姐夫嫌水井脏,给里面撒了一些洗衣粉。”一社
员:“你们家大概常喝洗衣粉水吧?看把你们脸喝得多白!”

    众人轰笑。巧玲强忍着给大家说漂白粉的作用。

    一社员粗鲁地打断她的话,说:“哼!说得倒美,你爬下先喝上一口!和你二姐夫一样
咬京腔哩!伙穿一条裤子!”

    众人轰笑。巧玲眼里转着泪花子,羞得转身就跑了。

    听见明楼来到井边,在井里看了看,对大家说:“哈呀,你们真是些榆木脑瓜!加林给
咱一村人做了件好事,你们却在咒骂人家娃娃……你们为什么不担这水,这水现在撒了漂白
粉,是最干净的水了……五大叔,把你的马勺给我!”

    明楼从明生父亲手里接过马勺,在井里舀了半马勺凉水,端起喝了个精光。明楼摸了把
胡茬子上的水,笑着说:“实践检验真理哩!大家还不敢担吗?”众人都嘿嘿笑了,争着挤
到井边舀水。

    夜,村外小河边。加林和巧珍默默地坐着。

    加林抬头望着远方。远方是黑黝黝的山峦。

    他好像看见在遥远的山的后面,闪耀着巨大的亮光。

    他似乎听见火车在隆隆地飞奔着。

    他似乎听见飞机在起飞,发出尖利的声响……

    一切又平静下来,周围仍然沉浸在宁静的黑暗中。

    他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膝盖上。

    巧珍轻轻依在他身上,说:“加林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身才能,窝在咱高家沟
施展不开……你从小没劳动惯,地里的苦你受不了……将来你要是工作了,我就在家里给咱
种自留地,抚养咱们的娃娃……你有空了就回来看我,我农闲了,就和娃娃五搭里来和你住
在一起……”

    加林开玩笑说:“你叫我出去工作,不怕我不要你了吗?”

    巧珍一下子紧紧抱住他,哽咽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别把我丢下……”加林笑了:“你
啊,看你这样子,好像我已经有工作了!”

    巧珍抬起头也笑了。白天,加林家。一家三口正在吃午饭。

    明楼抽着纸烟走进来。

    玉德老两口慌忙让书记吃饭。

    明楼:“我刚放下碗,你们吃你们的……”

    明楼看了一眼加林,说:“快种麦了,队里想到城里拉点茅粪,这活轻,我想让加林和
德顺老汉去……加林这一段太累了……”加林看了一眼明楼,没说什么。

    明楼:“巧珍跟着去做一顿饭,城里她姨家有一孔空窑……就这事……你们在!”

    明楼转身往出走,玉德两口簇拥着送他到门口。

    傍晚,通往县城的简易公路上。

    两辆粪车一前一后,在苍茫的暮色中走着。驴蹄子得得地敲打着路面。德顺老汉坐在前
面一辆车上,加林和巧珍坐在后面一辆车上。得顺掏出酒壶抿了一口,说:“现在天还没
黑,两个先坐开些!”后面的加林和巧珍不好意思笑着,各自把身子挪开一点。

    夜。迷蒙的月光辉映着静悄悄的山川。

    两辆粪车在公路上走着。驴儿打着响鼻。

    德顺老汉又抿了一口酒,带着醉意唱了两声信天游:“哎哟,年轻人看见年轻人好,白
胡子老汉不中用了,……”

    后面车子上的加林和巧珍忍不住笑了。

    德顺爷:“你们笑什么哩?真的,你们年轻人真好,少男少女,亲亲热热,我老了,但
看见你们在一块,心里也由不得高兴啊……”加林:“得顺爷,你一辈子为啥不娶媳妇?你
年轻时候谈过恋爱没?”得顺爷:“恋?爱?我年轻时候比你们还恋得爱!”

    他眼睛眯起来,望着远方,陷入沉思之中。

    远方模糊的地平线。一列列大山的剪影衬在暗蓝的天幕上。

    川道里泼墨似的庄稼地。

    反映着月光的水面。

    陡峭的山崖。车子在公路上走着。驴蹄子单调的得得声。

    在大自然的各种剪影和人、车、牲口的各式特写中,德顺老汉讲述着他的往事……

    德顺老汉的声音:“……那时候,我像你们一样年轻……农活不忙了,就吆着牲口到口
外给地主刘国璋驮盐、驮皮货……就在无定河畔的一个歇脚店里,我结交了店主家的女儿,
成了相好。那女子叫个灵转,长得比咱县剧团的小旦都俊样。我每次赶牲灵到他们那时,灵
转都计算得准准的。等我一在他们村的前硷上出现,她就唱信天游迎接我哩……她的嗓音真
好啊,就像银铃碰银铃一样好听……”

    “……我歇进那店,就不想走了。灵转背转她爸,偷着给我吃羊肉扁食,荞面……一到
晚上,她就偷偷从她的房子里溜出来,摸到我的窑里来了……一天,两天,眼看时间耽搁得
太多了,我只得又赶着牲灵,起身往口外走,那灵转常哭得像泪人一样,直把我送到无定河
畔,又给我唱信天游……”加林:“大概唱的是‘走西口’吧?”

    得顺:“嗯……”接着,他便唱起了这首古老的歌谣: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送你走;有几句知心话,哥哥你记心头。

    走路你走大路,万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马稠,小路上有贼冠。

    坐船你坐船后,万不要坐船头;操心掉在水里头。

    日落你就安生,天明再登程;风寒路冷你一个人,

    自靠你自操心……

    德顺老汉上气不接下气地唱着,到后来已经曲不成调,变成一句一句歌词。说到后来,
竟然哭起来;哭了一阵,又嘿嘿笑出声,说:“啊呀,把它的!这是干甚哩!老了,老了,
还老得这么不正相!哭鼻流水的惹你们娃娃家笑话哩……”

    车子在公路上静静地走着。

    巧玲靠在加林胸脯上,脸上挂着泪珠。

    加林用胳膊搂着巧珍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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