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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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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上次拿自身下套是为了沈知寒,那么,这次,又是为了谁?

……

即便心中有着无数疑问,即便心中有着淡淡愠怒,即便在猜测这次所为之人时心底还有着他不愿意承认酸涩,但沈知寒明白,此处到底是思云卿地方,现下里,他还是静观其变为妙。若捧墨能将安全带走,自是最好,若是有什么变数,他再施以援手,强于过早暴露,处于被动。

对于捧墨这样回答,石将离似乎很满意。“那好。”微微颔首,看那模样,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只轻轻挥了挥手:“回去吧。”

“陛下!?”这下,不只是捧墨目瞪口呆,就连沈知寒也愣住了。

即便这是在拿自己下套,也总该是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罢?捧墨要带走,却为何要拒绝?

见眼前两个男子俱是愣,石将离自己也随之愣了愣,回过神之后,眨了眨眼,淡淡促狭在笑容间游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话给说得颇不正经:“朕难得清闲几日,在此处有吃有住,还有凤君陪伴,倒没什么不好。”

这下,捧墨急了!

“陛下可是疑心捧墨背叛了您,所以不肯跟着捧墨离开?”他凛起眉,步步走近,黝黑如夜瞳中倒映着影子,个字个字缓缓地从唇缝里挤出,咬得极重。

“捧墨,不是朕不愿意跟走——”见捧墨已是沉不住气了,石将离淡淡地扫了眼沈知寒,垂下头,似笑非笑:“而是,朕若就这么跟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凤君该要如何是好?他如何向思云卿交代?”

故意咬重了“大摇大摆”这个词,那担忧言辞半真半假,怎么听来都是个绝妙讽刺。

对此,沈知寒蹙眉不应,捧墨则是被这不着边际话给激得几乎气结!

果然是早就知道这“傅景玉”居心叵测了!如今,“傅景玉”或许是知道那路家父子尚在们手中,行事有所顾忌,所以才不至于出声,暴露他潜入。

其实,那日思云卿拦路半道,胸有成竹,石将离也似乎并不意外,他便就疑心石将离早有计划了。可惜,他那时并不知悉内情,本寻思着将计就计试探番,不想,却是试探出了“傅景玉”倒戈相向。以敌二,他惟恐只身硬拼难以力敌,又不知石将离究竟目何在,这才不得不虚与委蛇,借故脱身。待得将切告知了相王宋泓弛,他才将那内情知半解了几分。

韩歆也真实身份,早已知晓,西凉王阴毒诡计,早有防范,将计就计,诱敌深入,思云卿来无影去无踪,自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已是设好了陷阱静候。

直以来,似乎切矛盾都源于“让沈知寒起死回生”,可是,这却并不是计谋开始。整整五年,明知韩歆也来历不明,却用极好耐心静静地织网,与那些现身或者未曾现身人玩着场扑朔迷离游戏。

他至今猜不透目何在!

“陛下难不成要向思云卿番交代之后,才肯离开?”咬牙切齿地,他逼视着,心头不由涌上阵怒意,气得发抖,向平静声音在那刻也全然变了调。

石将离但笑不语。

须臾之后,外头似乎有了杂乱喧响和刀剑碰撞声音,这才望向捧墨,镇定而言简意赅:“影卫们应该已经成功地救走小菲了,捧墨,立刻赶上他们,快马加鞭,务必把公主安全带回大夏。”

是,这次,之所以拿自己下套,是因为石瑕菲落入了思云卿手里。这事,相父其实早已知情,不过,相父素来是不怎么在乎小菲死活,如今局势未明,自然更不会因此被胁迫。而自得了这消息伊始,便也直佯装不在乎,继而番苦心设计,不惜拿自己做饵,否则,又怎能探得到思云卿将石瑕菲藏在何处?

就如相父说那般,若也不在乎小菲,那么,这世上,还有谁在乎小菲死活?

自从到了这里之后,思云卿自然将大部分人力转而看守,生怕有人前来营救,相反,对石瑕菲看守就薄弱得多了!毕竟,在思云卿眼里,石将离作为筹码分量可是远远大于其他人!

而现在,还不能走,因为,还有个疑问未曾解开——

“陛下,捧墨身为端木家嫡长子,按照重霜公子吩咐,终身侍奉大夏女帝!”见不肯离开,捧墨单膝跪地,固执地摇头:“既然陛下不肯离开,那么,捧墨便就留下,誓死看护陛下周全!”

看着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多年少年,石将离自然清楚他脾性,只能频频摇头,不得不严肃而正色地开口:“捧墨,既然说只侍奉大夏女帝,那么,朕如今便以女帝身份下令——”

捧墨仰起头来看,淡淡句言语便就打断了:“陛下,不要逼!”那瞬,他眼中射出如同兽般野性难驯光芒,与平素判若两人。

石将离不为所动,那瞬,不若个女子,眼眸中所有娇柔在瞬间便都化作了刚硬。继续往下,口气道出自己早已作下安排:“若能护得月央公主安全,重霜公子当年与祖父约定便就笔勾销。”

这话带来震慑自然是极大。

“陛下——?!”捧墨迟疑地唤了声,说话时候,嘴唇抖抖擞擞,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您,莫不是……在消遣捧墨?!”迟疑地,结结巴巴,那话尾在嘴里绕了无数个圈,终于顺利地脱口而出。

他就连做梦也希望得到这句承诺,从此摆脱所有桎梏,回到北夷,承继那些他自己应该得到切。甚至于,他不是没有想过,旦石将离死了,他也或许就能解脱了——只是,他却没想到这结局是在如此时刻——

看着他呆滞到不可置信模样,石将离微微笑了笑。“朕早已在水榭寝殿密室里留了封亲笔所书密函。”垂下眼,语调徐缓,口吻轻柔,却隐瞒了更多实情:“只要安全带公主回去想相王复命,将此事告知,相王看了密函,自会将送回北夷。从此,就自由了。”

其实,留在那密室里,并不只有密函,还有传世玺与遗诏。这次,说破釜沉舟也罢,说是奋不顾身也罢,只想求证心中那个疑问——

“陛下……”这样两难选择之下,捧墨似乎很有些为难。只听得那喧闹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眯眼咬牙,像是终于做出了选择,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这刻,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着力道太大,额头磕在地上便就磕破了皮,那痛觉却远不如此刻心底伤口来得这么绞心绞肺,竟然将眼泪也催逼了出来。他将头贴着地,不敢抬起来,怕被窥见这狼狈模样,终于抬起头,他哽咽着挤出四个涕不成声字。

“陛下,保重!”

尔后,他跃出了窗外,几乎是在同时,那抢在前头赶来查看人已是脚踢开了房门。

那人似乎跟在思云卿身边也有些年岁了,虽然明知思云卿与沈知寒关系,却并没有太将沈知寒放在眼里,眼下见屋内该在人都在,不该在人也没有半个影子,自然是愣了愣。

“司命堂人难道连这点教养也没有,不知进门须得要先敲门么?”那瞬,也不知沈知寒哪里来气,居然把操起桌案上茶水,滴不剩,全都泼到了那人脸上,那动作气呵成,堪称无懈可击!

冰凉茶水泼在脸上,那人脸色自然如同被扇了耳光般难看。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水渍,又悻悻地用手抹了抹脸上茶水,他狠狠地瞪了沈知寒眼,这才关上门,命人守住门口,前去向思云卿复命。

屋内突然阵令人窒息沉默。

石将离站起身,走到沈知寒面前,微微躬下身,咫尺之间以种居高临下地姿势细细地打量他。之间那烁烁月华从窗扉投了进来,无形地萦绕在身上,轻拂着深邃侧脸轮廓,投下恬淡光晕,好会儿之后,黛眉紧皱,眉心似有个无法解脱郁结,这才低低地问:“凤君,说这世上会不会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这是第次,沈知寒没有回避目光。

“有便如何,没有,又如何?”他直视着,心底微微错愕,虽然略有些蹙眉,但却保持着沉着镇定,没有丝慌乱。

原来,拿自己下套是为了救妹妹……

其实,或许并不见得多么复杂,旦褪下那身帝王衮冕,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子。

石将离蹲低了身子,伸手抚上他膝盖,隔着衣衫,那动作极为轻柔。“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定要让沈知寒活过来么?”继续没头没脑地说着,这也是第次,没有自称“朕”。

沈知寒不搭腔,便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年,九岁,在御检岁贡之时,因为好奇偷尝了北夷进献给相父长白山五花蜜,中了孔雀胆毒,命在旦夕。那毒,是西凉细作下在里头,本意是想毒倒相父,挑起北夷和大夏之间战争。那时,相父识穿了他们诡计,便带着前往墨兰冢就医。”从没有向任何人讲述过这段往事,就连相父也以为已经遗忘了,可,却是将那切深深篆刻在心里。“虽然相父没有明言过,可知道,他这生最恨就是沈重霜。因为沈重霜,母皇最终负了他腔真情,还留给了他个永远不能挣脱枷锁。那时虽然中毒,意识模模糊糊,可是,相父抱着向那沈知寒屈膝跪地相求之时,还是知道。他说,要治好毒,除非相父将他父亲遗体归还。”

沈知寒并不知悉中孔雀胆原因,如今听了这些,他突然有些赧然,那时,毕竟是年少气盛,见宋泓弛,恨屋及乌,哪里还管什么家之重,只想着怎么才能解自己心中蓄积怨气。

“其实,那时恨死他们沈家人了。”顿了顿,石将离继续往下说,语气平静,点渲染也不见,淡漠得像是在诉说件于己无关事:“因为他爹,母皇负了相父,害得相父直郁郁寡欢,就连想要见母皇面,也是唯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见。甚至,有次还听到母皇骂相父,说不过是生下来承继皇位——知道么,第次听到,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后来悄悄问相父,相父只是笑,摸摸头,让不要再问了。很多年之后,才明白,原来,出生并不如以为那般受期待。母皇直对不闻不问,可是却派人暗中对沈家人照顾有加,有求必应,当真是爱屋及乌么?对此忿忿不平,尤其,见到他时,他很少说话,明明坐在轮椅上,比常人还矮了截,吃喝拉撒全都得别人服侍,可却把架子端得比还不可世,高傲得似乎切也入不得他眼——那时想,他凭什么?那时,也是个小傻子,竟以为竭尽所能同他过不去,便可以早点离开,回到相父身边。”

苦笑了记,突然开口,说了句令沈知寒全身震话:“直以为他活得很幸福,至少比幸福,可后来才知道——”话到了末尾,渐渐地,声音便微弱了下去。

沈知寒承认,听到嘴里说出这么句话时,他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为,以为,其实,每个人不过都是按着自己不幸在自以为着他人幸福。

就如同,说这些事,都是他以前从不知道。

当初,他以为是刁蛮骄纵,任性妄为,却不知竟然会有这么多不曾对人言心思和情绪。他以为,身为女帝,自然应该是来众星拱月,呼风唤雨,却从不知,原来,童年也有着别样苦涩,母皇也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竟然会因此而以为他过得比好!?

“凤君,知道么,有晚,睡不着,溜出去看星星,却正好看到他——那个平素里高傲得连头也不肯第下人,个人静静地焚化了他父亲遗体,将骨灰撒入了千岛湖湖水中。”低低地诉说着,带着几分不自觉地将头靠在他腿上:“……那晚,听到他很平静地自言自语,才知道,原来,他活得更比煎熬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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