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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大明王朝六位皇帝-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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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显然是只旱鸭子,不谙水性,否则一片叫做“积水池”的小水不至于应付不了,还需要别人下水抢救。正因此,他所受惊吓应该不小。同时,这年有闰八月,九月实为平时的农历十月,而农历十月换算成公历应该已是十一月份,虽然并非北国,十一月的苏北却也寒意初上了。冷水一激,加上极度惊吓,身心内外交逼,长期酒色无度以及旅途劳顿等诸多因素,也一道发生作用,“自是,遂不豫【生病】”{151}。

事情怎么看都有些滑稽。这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很适合给自己买一份“儿童意外伤害”保险。

病情的发展,没有记录。唯一涉及具体病症的一笔,是北京献俘礼后第三天,朱厚照在天坛主持天地大祀,举行第一遍献礼时,“上拜,呕血于地”{152}。“仆【倒伏】于地,斋宫礼不克终【没能完成】。”{153}既然吐血,大约属于肺疾。

此后便在苟延残喘中,挺过了十二月和正德十六年的一月、二月。

三月十四日,“上崩于豹房”。《武宗实录》对全部过程的记述如下:

先一夕【三月十三日晚间】,上大渐【病情加剧】。惟太监陈敬、苏进二人左右。乃谓之曰:“朕疾殆不可为矣。尔等与张锐【东厂提督太监,口碑最坏同时也是朱厚照最信任的宦官之一】,可召司礼监官来,以朕意达皇太后【母后张氏】——天下事重,其与内阁辅臣议处。之前事,皆由朕而误,非汝众人【指众近幸】所能兴也。”尔俄,上崩。敬、进奔告慈寿皇太后,乃移殡于大内。{154}

这番临终遗言,看上去可疑,每一句都不大像朱厚照可能说的话——比如说,没心没肺之如他,居然对自己的一生流露出了忏悔之心。尤其是这些话尽出仅有的两个在场太监之口,全然是不可考辨的孤证。玩其语意,无非两点:一是授权张氏与内阁大臣决定一切大事;二是为阉宦之流开脱,而将错误统统揽于自身。这两层意思,受益人是谁,一目了然,令人极疑其为太后张氏与大太监们据各自利益达成某种妥协的结果。

疑点还在于,朱厚照是从十三日晚间病情加重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次日凌晨(这一点记载不详,更见可疑),其间应该尚有二三个时辰,完全来得及召见重臣或通知张氏等到场,但事实却是“敬、进奔告慈寿皇太后”——亦即一直等到朱厚照已死,才由陈敬、苏进两个太监跑去通知张氏。这个明显存在漏洞的情节,背后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有人压下朱厚照病危的情况不报——比如张锐和司礼监首脑,但绝不会是陈、苏这两个级别较低的太监——以便独掌朱厚照最后时刻的秘密。第二种可能:并不是等朱厚照死后,才由陈、苏将消息通报外界;相反,朱厚照死前有人来过,与太监们就若干事宜有所谋议。第三种可能:朱厚照一命亡归之际,身边确实只有陈、苏两人(或者加上张锐、司礼监首脑等其他太监),没有亲人,没有大臣——原因仅仅是,朱厚照早有吩咐,根本不想见后者。

有关第三种可能,我们发现两个月前刑科给事中顾济曾上书朱厚照,隐然指责他疏隔骨肉母子之情:圣体愆【失,丧失】和,中外忧惧。且人情之至亲而可恃者,宜【应该】莫如子母室家。今孤寄于外,两宫隔绝,至情日疎【疏】。陛下所恃以为安者,复何人哉!{155}从这奏章来看,不但朱厚照死时张氏可能不在场,就是他罹病并走向死亡的整个期间,母子都不曾相见。这确实超出人之常情以外,非极深的隔阂不足以解释。在此,我们的思绪不能不又回到故事开始时的“生母之谜”。这件事,虽为历史悬案,但在朱厚照生命之最后时刻,他的作为却仿佛在专门向我们揭示谜底。而逆向推论,正因为如此,从张后这方面说,她必须未雨绸缪,牢牢抓住时机,在朱厚照将死未死之际,控制局势,搞定皇位继承人(朱厚照膝下从无一儿半女),阻止可能的不利情形发生,以保全自己。她不会傻乎乎地呆在慈宁宫,对这个并非亲生的皇帝儿子掉以轻心;她或许的确从未亲自前去探视过朱厚照,但并不意味着她不可以暗中派人随时了解豹房的动静,在第一时间取得情报。事实上,她早已就指定皇位继承人事宜做出布置,并在朱厚照死亡当天即予宣布。她一手炮制了大行皇帝的所谓“遗诏”:朕疾弥留,储君未建。朕皇考【弘治皇帝】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年已长成,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已遵祖训“兄终弟及”之文,告于宗庙,请于慈寿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庙,君临天下。{156}“遗诏”大大地实质性地突出了皇太后的权威,暗示此事乃由她来裁定。同时,发布一道张氏本人名义的皇太后懿旨:皇帝寝疾弥留,已迎取兴献王长子厚熜来京嗣皇帝位。一应事务俱待嗣君至日(莅抵之后)处分。{157}反应如此迅速,显示择迎新君的工作早已紧锣密鼓地展开。但是“遗诏”和懿旨发布后引发的一个插曲,暴露了这一切带有密谋的性质——吏部尚书王琼听到消息,闯入左顺门,高声抗议道:“此岂小事?而我九卿顾【却,反而】不预闻耶?”{158}也就是说,对这件事皇太后一手遮天,主要大臣事先竟然一点风声没听到。

权力之争我们且丢下不去管它,单说那朱厚照作为一个人,想想他这辈子也够惨的,孤零零来,孤零零走,只活了区区三十一年,死时身边没有任何亲人,走就走了,在这世上再未留下什么。人,寻常时候可以借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来麻痹自己,但弥留之际,当突然意识到对这个将要离开的世界,自己竟然无可牵挂和惦念——这样的处境,总是很悲凉的吧?虽然风马牛不相及,我还是想到了《红楼梦》中黛玉死时的情景,一缕孤魂悄然寂灭……不过,似乎黛玉也还比他强一些,黛玉死于孤独,心里却仍然有所惦念,在对宝玉的思念中而死,这样的死,与夜色里在豹房深处断气的朱厚照相比,已算并不空虚了。

既然提到了《红楼梦》,这部伟大的清代小说跟朱厚照还真不是一点关系没有。在阅读有关朱厚照的史料时,我脑海里每每晃动着另一个人影,他就是贾宝玉。

曾有红学家穿凿附会说,宝玉这人物影射了清顺治帝福临。然而,如果同属胡说八道,我宁可说宝玉有朱厚照的影子。对各自的家族来说,他们都是叛逆者;对各自的社会属类来说,他们都是另类。他们对所降生之处以及因此被赋予的终身角色,均感极有乖于本人性情。他们对“祖宗之命”,均拂逆不遵。他们对外界硬塞强加的义务与责任,均敬谢不敏。把贾宝玉放到皇宫,他势必会成为朱厚照;把朱厚照放到大观园,他也势必会成为贾宝玉。他们在精神深处的某一点,完全相通,只不过身份、时间、地点不同,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公子哥儿;一个存在于明代,一个诞生于清代;一个是现实人物,一个是虚构人物——仅此而已。

对朱厚照,当把他放到政治、历史的概念之下,我们不会有任何的恭维以及同情。可是,如果只是把他看做千万普普通通的人中的一个,我们则宜更多注意其性格的悲剧。

作为皇帝,他无疑是一个相当糟糕的皇帝,但严格地讲,他并不属于大凶大暴、为害极大的皇帝。不是说朱厚照不可恨,但跟历史上很多后一类皇帝比,他还没有干过对民族对国家对历史太坏的事。他做的坏事,如建豹房、搞女人、在大内操兵演武、信用奸人、游猎巡幸、御驾亲征……其危害和影响尚非全局性的,性质也不是十分恶劣,不像那些大暴君,毁灭文明、穷兵黩武、虐民残民,犯下从根本上反文明、反历史的罪行。

自嬴政首创“皇帝”以来,两千年历史上出现过数以百计的皇帝。这些皇帝,有的有作为,有的贪暴,有的平庸,有的亡国……总之,他们以各自的方式让人们记住。但朱厚照的方式最奇特,他一辈子都在设法逃离皇帝这个角色。从做太子开始,他好像就没有兴趣,假设让他在太子和街头恶少中选择,他没准会选择后者。以他的性情,其实生来就不适于呆在皇宫里,而适于在社会上甚至是下层社会厮混,偷摸抢拿,广结三教九流之辈,过一种毫无规矩的生活——可偏偏一不留神,他降生在帝王之家,命中注定将来要做什么皇帝,这对于他,是一生悲剧的开端。弘治一死,皇帝位子传给他,角色心理冲突益发激烈。我们细看他在位十六年的情形,几乎没有认真履行过皇帝的职责,无论是把国家搞好还是搞糟。“八党事变”之后,他等于取得一个“自由身”,从乾清宫搬出去实际上象征着推卸皇帝职责,尽由刘瑾等辈胡来,刘瑾倒台后,朝政则完全由内阁代理。他的原则是:只要你们不来干涉我,让我为所欲为,其他就随便了。他躲到豹房忙自己的,尽兴玩乐,“皇帝”两字于他纯粹只是一个名义。后来,连这名义也不想要了,执意替自己改名、授职授勋,从皇帝自“贬”为大将军、国公、总兵官,臣子以君相待,他还不允许。

历史上有那么多皇帝,还有无数想当皇帝而当不成的人;而坐在皇帝位子上感到不耐烦,千方百计想逃开的,好像也就是他朱厚照。

他确实不该当皇帝——这不是指才具,当皇帝不需要什么才具,多少笨蛋白痴照样当皇帝——而是指喜欢不喜欢,上瘾不上瘾。朱厚照对当皇帝,瘾头明显不大,广义地说,他对玩政治兴趣不高。如若不然,他完全可以在尽兴玩乐的同时,把权力控制得更牢。实际上他却撒手不管,让别人享受大权。之所以整个明代,除朱棣之外,藩王叛乱的事情只发生在正德年间,而且连续发生两次(正德五年安化王朱寘鐇和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都与朱厚照疏于权力控制大有关系。对权力如此,对皇帝的义务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某些时候,我们觉得朱厚照是一个活宝,一个笑柄,他做的许多事情都出乎情理之外,乃至有弱智之嫌。但换个角度看,我们又会感到他是个勇敢的反叛者,是所有皇帝中的另类——谁曾像他这样把皇帝身份不当回事,蔑视它,甚而拼命作践它?的的确确,朱厚照的行径往往超出了一个“荒淫皇帝”的性质,转而似乎是有意在嘲弄“皇帝”这个概念,把它喜剧化,消解它的神圣性,毫不顾惜,甚至还隐然有一种快感在内。我们说他“没心没肺”,基本体现在他对皇帝身份的态度上。面对乾清宫被大火化为灰烬,他幸灾乐祸的言谈,昭示了一种敌意或仇恨,好像得到报复的满足感。这种敌意或仇恨,其来由可能有身世上的(后面再论),但更主要的应该起源于个性冲突。当然,不要把他拔高,他丝毫也谈不上对帝王制度具有觉醒意义的反对,这种矛盾完全基于个人性情的不适应。简单地说,他本来应该做一个无拘无束的野小子,现实却把他绑在厚重的龙床上——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对矛盾。只不过,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被绑在龙床上还想离开,他却一直在挣扎。在这一点上,他是独一份儿,可见他是“野”到骨子里去了。

所谓贾宝玉的“反礼教”,其实也是这个程度。不要把贾宝玉上升到“五四”新青年的高度,他不是在对礼教的愚昧落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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