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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两断，我便放手！”
“我……”
第七十五章 情动鬼珠仙（下）
雪莲语气里的哭腔自然逃不了张伊尘的耳，他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雪莲哭道：“对不起……”
“张伊尘不喜欢听雪莲说对不起。既然认了，便不会再放手了。”一丝笑浮上他的唇角。
平静的日子依旧如初，只是雪莲的心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地纯粹了。她知道，因为她的缘故，张伊尘随时都有可能被押上诛仙台。天上一天，地上十年，张伊尘与她在一起才不过数月，这是个开始，命运扭转的开始，她不想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如果要以他的命来换取这份情，她宁愿自己从未在这世上活过。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地痛恨自己当初为何要去诱他动情。
“我们离开这里罢。”待他自蒲团上下来，雪莲笑着开了口。
“好好的为何要离开，这世上除了天宫，恐怕再也寻到如此境地。这里山青水秀，莺歌燕舞，阳光明媚，气候温暖，极适合你生活。”张伊尘伸手在空中比划着。
“可是，我想去一个更远的地方。”雪莲目光远眺，神情极为向往。
张伊尘见雪莲执意要走，虽然自己对此处不舍，却也不忍拂了她的愿，遂同意出山。雪莲的道行实在过于低微，连乘风飞行也做不到，变幻也更加没法指望。张伊尘戏说一定要找一个好去处，届时便收她为徒，助她修行。闻见此话雪莲只盈盈一笑，并不作答。出了南仙山，雪莲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眉间涌上几丝悲凉。
出了南仙山，天色已晚，二人于一处小村庄暂居。小小村落，不过十几户人家，一条弯弯的小河穿行于家家户户，清澈的水声于明月下流淌，琉光莹莹，如天上的银河般夺目。
雪莲曲膝坐于小河边，目光里浸染着河水里的莹光，似乎那眼里便是一条银河。张伊尘拉开她的手，将几枚果子放入其手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怎么会呢，只是初来此处，有些不习惯罢了。”雪莲咬着果子，见他一脸的担心，便昂起头贴上了他的唇。
“雪莲……”
“嗯？”
“我们……”张伊尘轻轻吻着她，借着喘气的间隙，柔声道“成亲罢。”
“咕咚”一声响，雪莲手中被咬了一半的果子滑落手心，坠入河中，激起层层涟漪，于她不安的心上撞出沉重的回音。暗夜里，轻风吹拂，却依旧解不了夏日的炎热。屋外，蝉声一高一低，于树木间吟唱，搅起雪莲更深的痛苦。
次日清早，张伊尘一觉醒来却见雪莲满脸痛楚地缩在床角。他吓了一跳，忙张嘴输一口仙气给她。见她的脸色慢慢好转，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已经晚了。”门口忽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又来做何？”
“弟子奉师祖之命前来迎接师傅。”门外之人微微鞠身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不会走的，你还是走罢。”他正眼也不瞧他，抬手替雪莲把脉。
“雪莲已经油尽灯枯，您还是随我走罢。”
“什么？油尽灯枯？”张伊尘微微一怔，盯着雪莲，沉声道“你倒底怎么了？”
“我……”雪莲瞅了门外之人一眼，转过头，细细道“我生于南仙山，命脉也在那里，一旦离开命脉之源，便……”
“岂有此理！”张伊尘忽地一下站起身，脸色大变，愤恨地咆哮道“你为何要瞒着我，为何执意要离开南仙山！”
“雪莲……雪莲不想你死，只想你好好地活着。当初，我并不知晓仙人的戒律，不然，断不会做此愚蠢之事从而连累你。”张伊尘眼里的火苗让雪莲心慌，她从未见他如此大怒过。
“一派胡言，全是一派胡言！”张伊尘转过头瞪着门外的弟子，道“你现在立马给我消失！”
话一完，他便抱起床榻上的雪莲消失不见。
“雪莲？”
闻见张伊尘唤她，睁开眼，一时愣住，良久方道：“为何又回来？”
“张伊尘不会让雪莲死！”
望着他坚定的目光，雪莲扯出一丝笑，道：“雪莲死不足惜，雪莲只希望张伊尘能好好地活着便足矣。”
“胡扯。”望着雪莲渐渐发白的脸颊，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出眼角，滴在她光洁的脸上，溅出一窜细细的泪珠儿，瞬间便随风而逝。
张伊尘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哽咽道：“雪莲，你别死，你死了，张伊尘便会孤独一生。张伊尘不要你死，听见没有！”
见她气息虚弱，张伊尘轻吐一口气，一团光晕便在他周身笼起，倾刻间照亮了整个南仙山，于南仙山上空卷起一股气流。当他正欲将仙气输进雪莲体内时，一道紫光倏然划过，冲散了他输出的仙气。
“您这又是何苦，雪莲与您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他眸中寒光一闪，语气冰冷。
“雪莲本是雪莲花，因她修行未到，便强硬幻化人形，逆道而行，所以才导至她今日的局面，仅凭师傅的仙气是救不活她的。”张伊尘眼里的隐忍让他有些心悸，没来由的一刹间，他似乎看见他泣血的不再鲜活的尸体。
“救不活也要救！”张伊尘抬手往心口轻轻一抚，不一会儿，一颗珠子便自他口中溢出。
见张伊尘竟然以自己的元丹来救雪莲，他心中大惊。元丹可是仙家修行的根本，修行时日越长，其色泽越深，换句话来说，那便是仙人的心。
“不要……”雪莲急切地望着他，泪水涟涟，目中死一般的惊慌无措。
“善哉，善哉。”
一道声线突然传来，在众人惊讶的当下，一束白色的光从天而降，落于张伊尘身上，渐渐将他包围起来。张伊尘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动弹不得，慢慢地竟缓缓升上了空。
张伊尘吃了一惊，大叫道：“师傅，您快放开我！”
“色即是空，空亦是色，缘起缘灭终是空。”
张伊尘眼见雪莲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已是奄奄一息，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忙施法欲冲破他师傅的束缚，奈何忙了半天也毫无动静。眼看着雪莲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耗尽，他急得满头大汗，眼珠子都快蹦出了眼眶。见自己解不开仙师的法术，他忙跪下求请。
“伊尘，她不过是你的劫数。此刻，若是过了，便可海阔天空，若是过不了，便是永无止境的轮回之苦。”
“弟子明白。三天前，弟子早已悟到师傅当日之言。”他望向声音的来源，道“但是，已经晚了，弟子早已身陷情爱不可自拔。请师傅看在与弟子师徒的情分上枉开一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妄念。你且放下心，随我走罢。”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的刹那，张伊尘悲痛的脸便于半空中消失不见。
~~~~~~
说到此，他突然止了声。云池呆呆地望着他，一抬手，却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为何如此伤心她不明白，只知道听着柳如风的故事，心里便一阵酸楚，似乎整颗心，乃至整个身体早已经泡于苦海里，又酸又涩，另人窒息般的苦不堪言。这是一个悲情的传说。关于仙，关于妖，关于那个遥远的不可触摸的时空。
“姑娘不必过于悲伤。”柳如风递了杯茶给她。
“那，后来呢？张伊尘便回归了仙位？雪莲就……这么死了？”云池并未接他手中的茶，而是急于想知道那二人的结局。
柳如风望了她一眼，若有所思般地挑挑眉，接着开口娓娓道来。
张伊尘被师傅带回了天宫，而雪莲便死于南仙山。雪莲自以为自己一死，张伊尘便会舍去情爱回到天宫安心做他的神仙，岂料他竟然痴心一片，回到天宫后，居然大胆地偷出了太上老君的还魂丹，悄悄地寻至地府想救活雪莲。可是，雪莲已魂飞魄散，根本已无从救起。他心灰意冷，一怒之下遂将还魂丹扔进了莲池，毅然决然地跳进了轮回道。
“他跳进了轮回道？常闻人说起轮回之苦，他竟然为了与雪莲相遇从而舍弃了仙位……看来雪莲低估了他的情分。”云池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盗取还魂丹，擅自进入轮回道皆是有违天规的，所以便应玉帝之命，让他投生为妖，从而继续他命里未完的劫数。”
“投生为妖？那，雪莲呢？”不知为何，闻见张伊尘转生为妖时，云池心里竟怦怦乱跳，有些坐立不安。
“张伊尘知道，只要自己进入轮回，那么雪莲也必然会为了应劫数而再次轮回。”
云池越听越离奇，越听越心乱，见柳如风深深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方问道：“这不是一个传说，对罢？”
“这是一个传说，却不仅仅是一个传说。”柳如风眸光一转，眼内一段幽郁“你看看你的右肩。”
云池愣了一下，走进内室，拉下衣衫，却见右肩处常感觉灼热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朵雪白的莲花，透如蝉翼，栩栩如生。她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走出内室，望着柳如风，眼里满是狐疑与不安。
“那雪莲，难道是……”半晌，她还是开了口，心里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那池中的雪莲正是你，而应川夜便是张伊尘所转生的。”柳如风轻轻开口，一语点破了她心中的疑惑。
柳如风的话证实了云池心底的疑惑，除了惊讶，她心里此刻什么也装不下。从头到脚，一片冰凉，直冷到骨头里去。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于他竟然是有着这么一段悲情的故事，难怪她初次见到他时便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
原来，他与她早已于千万年前有了一段缘。如此刻骨铭心的情，她却忆不起半分，他也未曾忆起眼前之人便是他日夜盼望甚至不惜舍去仙位也要救活的女子。这份情，终是没能来得及回应，因为一切已经断在了千年万年的轮回里，要不，为何他拼命地想要以她的性命来换取常月的复生。
“至于常月，那是因为南仙山的莲池是雪莲花的命脉之源，因了那颗还魂丹，所以池中的精气便转生了。”似乎明白她心中所疑，柳如风便作了解释。
雪莲因魂飞魄散过，所以几经轮回转生后一直遇不到川夜，直至鬼仙珠作祟方才于不归林中遇见了他。那股精气比雪莲早一步进入了轮回，所以她比云池先遇见了转生后的张伊尘。转生后的张伊尘虽然忘了与雪莲的种种，但因着命中的劫数，所以他寻着莲池中的雪莲的味道，从而与常月有了生死之盟。莲池中并非只有雪莲一朵雪莲花，但却都有着雪莲清香的味道，川夜什么也没记起，唯独没有忘记雪莲花的味道。
少年川夜于迷路时遇见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前世的师傅。师傅一心想助他修成正果，好早日脱离轮回之苦，得以自红尘中超脱，所以，才为之显身相告。对于修仙，川夜倒也不觉得讨厌，只是命运的转盘又一次开始了转动，他的轮回之苦也随之而来。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仙，也不是人，而是一只狐妖，而他曾今心爱的女子却是别人的新娘，而他却正是要夺去她生命的侩子手。轮回是痛苦的，所以，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多的欢愉，有的，只是伤情。
面对突然而来的一切，云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知道父亲也好，娘亲也罢，凌昌也罢……身边所有的人不过只是他们轮回里痛苦的构建者，一切只是幻影，如泡沫般一碰便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