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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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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凛子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我非得住下吗?”

“是的。”

久木断然答道,凛子想了想说:“明天早晨五点回去可以吗?”

到明天早上再说,久木想着站了起来。

凛子还在犹豫,慢吞吞跟在久木后头进了屋,服务生放下钥匙就走了。

久木立刻把凛子抱在怀里。

“好想你啊……”

去年岁暮匆匆忙忙只幽会了一个小时,今天一定要补回来。

一边接吻,久木的手触到了和服的腰带。

久木听说要想使穿和服的女人就范,必须先解掉和服的腰带。他不会解,好在拥抱时,腰带已被弄开,长长的拖到了地面。

凛子也意识到了,说了声“等一下”,就进了卧室,开始解腰带。

现在,久木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她不会再说“我要回去”了。

久木放心地坐在沙发上,凛子把和服收进了壁橱里,就去洗浴了。

久木自己也换上了浴衣,看了下表还不到九点。

既使凛子明天早走,也有的是时间。

久木环顾了一下房间。这是个套间,外间是起居室,靠墙有长沙发和桌子,窗前摆了个书桌,沙发贴靠的墙上,镶嵌着一面镜子,把房间照成了两个。里面的卧室,放着一张大大的双人床,正对着窗户,现在是夜晚,海面黑沉沉的,明天太阳将和黎明一起从那里升起。他们为了看日出才要的这个朝海的房间,所以应该尽量把凛子留到日出时分。久木关掉了所有的灯,只剩下光线很暗的床头灯和外屋的壁灯。

男人像个少年人似的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激动时刻的到来,为此做好了一切准备。

久木正猜测着凛子一会儿出来时的模样,只听喀咯一声门响,凛子洗完澡出来了。

只见她穿一身白色和服内衣,系着腰带,头发高高的挽了上去。

“我可喝多了。”

凛子步履瞒珊地走了过来,久木站起身轻轻地一把抱住了她。

“不要紧的。”

他觉得凛子稍稍醉酒之后再一淋浴,愈加显得妩媚动人了。

高高盘起的发髻下面露出了纤细的脖颈,从圆圆的肩头到苗条的腰肢,再到丰满的臀部,曲线十分优美。白色内衣薄纱般透明,身体的轮廓清晰可见。

“这是今年的初会。”

久木在凛子耳边低语着。

“你知道把这叫做什么吗?”

“叫做姬始。”

各自都有家庭,却在新年之始和别人结合,两人既有罪恶感,其中也夹杂着背叛的快感。

翻云覆雨后,久木搂着余韵未尽的女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次相聚时都变化万端的女体实在令人百思莫解。在最初的阶段男人尚能感动、惊叹其绚丽多姿,然而现在已超越了这个界限,女人那旺盛的情欲使人不安,让人生畏。

凛子似乎也有同感。

“我想咱们今年不要再见面了。”

“你怎么了?”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只是身不由己。”

这么说今晚能见面,多亏了凛子的身体了,久木觉得很滑稽。

“心里想着这样不对,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却管不住自己又来了。”

凛子像是对久木说,又像是对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说道。

联结男女的因素多种多样,其中肉体的联系与精神的联系具有同等的力量,甚至超乎其上。

仅仅和女性保持关系的话,只要有身体的魁力就足够了,然而,恋爱则是身心两个方面的,缺一不可。

凛子当然指的是后者,久木却故意挑衅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时候和你丈夫……”久木一时语塞。凛子转过身来问道:“你愿意听这些?”

“愿意。”

“真的?”凛子又叮问了一句后,说:“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性生活,偶尔也有,只是觉得没多大意思。这时你突然出现了,从此我就变了一个人。”

“后来和你丈夫还……”

“我说过没有了。”

“那你丈夫能满足吗?”

“不清楚,我不愿意,他也没办法。”

“你不喜欢他哪一点呢?”

“这个嘛,他说话的声音,他的皮肤,反正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他怎么要求你也不答应?”

“女人的身体很挑剔,不像男人那样说行就行的。”

在性的方面,女人确实比较刻板一些。

“那你丈夫怎么解决呢?”

“我不知道。”凛子淡淡地说道。“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久木默然无语。男女接近后自然而然会有性的结合,把责任全推给男方有失公允。

“那是因为我们合得来呀。”

凛子使劲点了点头,说:“从第二次前后开始,我就感到要坏事。”

“要坏事?”

“嗯,就觉得好像掉进一个深不可测的不可知的世界中去了,好可怕。”

男人倒没有这种感觉。

“女人的身体会变的。”

“谁想到会变化这么大呀。”

“这样不好吗?”

“不好,以前的我什么也不懂,现在却变成这样了。”

“你的感觉可是越来越敏锐了。”

“托你的福,再也回不去了。”

凛子说完,抓住了久木的手,

“你得负责任噢。”

“什么责任?”

“现在我只能和你才能满足啊。”

凛子猛地掐起久木的手来,久木忍不住叫出声来。

“好痛。”

不言而喻,性爱是男女双方共同营造的,不该一方被追究什么责任。再说,久木自身也同样沉溺在与凛子的情爱之中不能自拔。

这不就是共同作案吗?

想归想,久木不否认男人终归要多负些责任的。

这是因为女人的性感是由男人挑起、开发的。换言之,没有男人的亲呢、刺激,女人几乎不可能懂得快感。与此相反,男人天生就具有性感,少年时期,大腿间的东西不知不觉开始蠢蠢欲动,触摸它时觉得很舒服,于是,自然而然学会了自慰。

男人不需要女性的协助同样可以获得快乐,甚至比起笨拙地和挑剔的女性做爱来,不如一个人独自享受感觉更好。精神方面暂且不论,就快感而言,是不需要女性引导启发的。

和男人的自行成熟相反,女人的性则是靠男人来开发、启蒙,逐渐成熟的。

这么一想,凛子要他负起责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久木故意夸张地揉着被抓痛的手,说道:“搞突然袭击,你可真利害。”

“谁利害呀。”

凛子看也不看久木的手,说:“你是不是在幸灾乐祸?”

“没有,没有,我很高兴你能变成这样。”

“我可不好受啊,像个被你操纵的木偶似的。”

“这是从何说起哟。”

“就是,这么下去不成了你的奴隶了?”

凛子说着,忽地坐起来,伸出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戳着久木的喉咙说:“我问你,你怎么样,也是非我不行吗?”

“当然啦。”

“骗人。”

说着凛子扼住了久木的脖子。

“是真的,我发誓你是最棒的。”

“不许哄我。”

“绝对没哄你。”

十只手指一用力掐紧了他的喉咙。

“你干什么,干什么……”

开始以为凛子在闹着玩儿,没想到她不管不顾地使劲掐起来。女人力气小,不至于窒息,只是用力过猛,久木憋得直咳嗽。

“松手啊……”

“就不……”

“别这样。”

久木好容易才掰开凛子的手,止不住一阵咳嗽。

“好狠心哪,我没准真得被你给掐死。”

“死了倒好了。”

久木轻轻地摸着喉咙,还有点儿不好受。

“你吓了我一大跳。”

久木嘟哝着,一边揉脖子,一边咽唾沫。他没想到凛子会来真格的,被她扼住喉咙时,久木真切感受到了被带拄遥远的世界去的不安,也品味到了某种甘美的感觉。

久木既害怕这么被掐死,又自暴自弃地想,就这么昏死过去算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怪念头呢,真是莫名其妙。凛子小声道:“我恨你。”

“以前你说喜欢我的。”

“没错,喜欢才会恨呢。”凛子的口气认真起来,“你知道吗,去年年底我有多惨哪。”

“守灵的时候?”

“那种时候做了那样的事……”

“被家里人发现了?”

“我母亲有点怀疑,不过没人会往那儿想。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父亲……”

久木无言以对。

“父亲生前那么疼爱我,可是他的守灵之夜我却那么做,我算完了。为了这件事,我宁愿受到任何惩罚,宁愿下地狱……”

凛子背朝着久木,声音哽咽。

“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事来。”

“都是我不好。”

“先不提你了,关键是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做……”

“你这么懊侮,你父亲会原谅你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

正所谓身不由己。心里想的是不应该这样,必须停止,却又不由自主地败在身体的诱惑之下,投身淫乐之中。

有人严厉地谴责这一行为,也有的女性嘲讽说,再冷静、理智一些的话,就不会到那个地步的。

这种说法是有它的道理,然而,人的行为并不都是用道理可以讲得通的。

凛子并非不具有理智和冷静,然而一到实际中却不能自控。心里明知不应该,仍旧屈服于身体的诱惑,究其原因,一种可能是自我反省的能力不足,或者是由于性的愉悦具有压倒一切的无穷魅力。

凛子可以说属于后者。

纵使将所有的懊恼、忏悔都抛掉,也要为近在咫尺的爱而燃烧。

这时不再有什么道理可讲,既非说教也非理智,而是潜藏于身体深处的本能在觉醒,在发狂。

对于这样欲火熊熊的女人而言,伦理和常规都毫无意义。

明了一切,而自甘堕落的女性眼里,有一个快乐的花园。只有她才知道那些讲求理智的人们所不了解的,令人眼花镣乱的快悦。这么一想,她便自豪起来,觉得自己是个百里挑一的性的佼佼者。

世间所有的胜败争斗,最痛苦的并不是失败之际,而是承认失败之时。

现在凛子已知道了身不由己这个道理,一旦承认了它,便无所顾忌了,飘飘然飞向空中那愉悦的花园去了。

一旦体验到快乐的刺激,就不会满足于此,又想寻求新的刺激。

现在他们两人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

守灵之夜,女人穿着丧服接受了男人,在这无比难堪而羞耻的结合之后,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不敢为的了……。

凛子忽闪一下睁开了眼睛,好比是池中绽放的睡莲,她直直地盯着久木的喉咙咕哦道:“我又有了新的感觉。”

久木又一次感到女人身体的深不可测。柔软温馨可以容纳男人的一切的女体,眨眼间变成了面目全非的魔怪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倒一切地把我和你连在了一起,感受你的存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感受力变得这么好,可怎么办呢?”

“不知道。”凛子自言自语道:“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在性感的极致,有的女人会喊出“我想死”来的。

可是现实中没有女人真的去死,可见,这是一种甚至可以去死的那样强烈的快感,或是以在愉悦的顶点死去为最高幸福的愿望。

久木虽然沉溺于和凛子的性爱,却没有体验过宁肯死去的感觉。

只是那一瞬间,与迅速涌上来的失落感一起,全身不断地萎缩下去,对现世的所有欲望和执着都消失不见,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

可见,在性快感的顶点出现死的幻觉是不分男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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