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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世界-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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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咋弄?这个姿势怎么背?”

日渥布吉也感到极其为难。

“管他呢,先抬到小崔的背上再说,我们从后面帮他拢着点。”

于是静园老和尚就被抬到崔警卫的背上,崔警卫从来没有背过这种姿势的人,所以别扭得要死,幸好有石营长和日渥布吉在后面协助。三个人绊手绊脚地朝着斑竹林的外面疾走而去。

有公鸡啼鸣的声音在空旷的乡野间响起,随后又有了狗的吠叫声,零星地在相邻的院子间呼应着。

三个人背着静园老和尚回到祠堂,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石营长上去叩动了祠堂大门上的扶手,里面的姜大爷就像一直恭候在门背后一般,两扇沉重的大门“嘎吱”一声就露出了一道缝,还没等姜大爷的脑袋从门缝里伸出来,石营长已挤身迈进了门槛,同时一下子把大门推开。

三个人又急急慌慌地把静园老和尚朝大厅里扛。

佘诗韵一直坐在大厅的门槛上,依着门框打盹,听见响动睁开眼,迷迷糊糊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脸惊愕的表情。

屋子里的两盏煤油灯的芯子扯得很长,旺盛的火苗把屋子照得很亮堂,但仍旧有恍恍惚惚的缥缈感。

那三个带着眼镜的老学究仍旧蹲在那一堆破瓦砾旁边仔细地翻选着,对进来的日渥布吉和石营长他们几乎是充耳不闻,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他们被这一堆破玩意儿给彻底迷住了。

张幺爷和张子恒蜷缩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也被惊醒了。

紧跟在后面的姜大爷呼呼喘气地大声问:“究竟出啥事了?咋把老和尚背着回来了?”

石营长却说:“赶紧找一把大椅子过来。赶紧!”

姜大爷哦哦地应着,慌忙去搬一张竹制的大圈椅。

屋子的气氛顿时变得慌慌张张地不安分起来。

张幺爷和张子恒虽然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情,但是从进来的几个人的表情上可以感觉到一定是又出了啥岔子。看见静园老和尚被三个人如此别扭地抬进来,就像是抬着一个打坐的菩萨一般,心里诧异万分,他们两个人赶紧上去帮忙。

静园老和尚被放在了大圈椅里,仍旧是一副打坐的样子,姿势没有丝毫变化。

张幺爷凑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静园老和尚的脸。此时的静园老和尚神情极度安详,只是从他身体内透出的股股凉飕飕的气息让张幺爷不由得从心底里打了一个冷战。

“这老和尚究竟是咋回事啊?咋就像石菩萨一样了,还冷冰冰的?”张幺爷问。

张子恒也凑过去,伸手在静园老和尚的鼻子底下探了一下,惊得咦了一声,说:“没气了!死啦?”

听张子恒这么一说,张幺爷不信,也伸手在静园老和尚的鼻子底下探了一下,一下子就僵在那儿了,好一会儿才说:“好端端地出去,咋就死人一样的回来了?这老和尚的命咋这么脆贱……”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喉咙就哽咽住了。

屋子里的人一时间都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

好一会儿,姜大爷才说:“咋弄?老和尚死了,本来该作法事念经超度的,可是现在又不敢搞这些,咋弄?”

石营长皱着眉,埋着头在屋子里踱着步。遇上这样的事情,搞得他有点儿一筹莫展。就连日渥布吉也显得很沉默,浓黑的一双眉毛锁得死死的。

盘腿端坐在大圈椅上的静园老和尚在飘摇的煤油灯光的映照下,此时显得愈加的平和安详。这种超然物外的神态和姿势,似乎凡尘俗世间的跌宕风云早已被他洞穿。

这是一种真正的物我两忘的境界!

这时,张幺爷突然说道:“不对,我想起来了,这老和尚没死。他在开我们的玩笑呢!”

张幺爷的话却并没有引起石营长和日渥布吉的注意,倒是张子恒回了一句:“幺爷,你又说啥胡话呢?气都没有了,浑身都硬邦邦的,还没死?”

张幺爷却信誓旦旦地说:“你晓得个锤子。我说这老和尚没死就是没死。他这是把大门关上了,正美美地睡着觉呢!”

张子恒的眼睛都瞪圆了,他用手背探了一下张幺爷的额头,说:“幺爷,你没发烧吧?咋尽说胡话。”

“老子没说胡话。这老和尚真的没死。我晓得只有一个人可以把他叫醒。”张幺爷说。

这时,石营长和日渥布吉才开始注意起了张幺爷说的话,两个人一起盯着张幺爷。

张幺爷却继续对着张子恒说:“你记不记得前阵子在饮牛池里淹死的庹师?”

张子恒点点头,接着眼睛就一下子亮了,说:“幺爷,你是说小白可以把这老和尚救活过来?”

张幺爷的脸上此时洋溢起了得意的笑容,说:“除了我干闺女小白有这本事,恐怕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人会了。”

“小白?哪个小白?”石营长不解地朝日渥布吉问道。

“一个倔犟神秘的女子。”日渥布吉说。

“老头的话可信?”石营长又小声问道。

日渥布吉没有回答石营长的话,而是走到张幺爷的身边拉了一把张幺爷,说:“张幺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日渥布吉把张幺爷拉出了大厅来到天井里,说:“张幺爷,你确信你刚才不是在信口开河?”

这个时候张幺爷的底气显得足得不能再足地说:“你看我像信口开河的人吗?”

日渥布吉没有马上回答张幺爷的话,而是将目光在张幺爷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昏黑的光影里,张幺爷脸部的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日渥布吉依旧可以从这张清瘦的脸上看出质朴和真诚。

张幺爷又说:“不过这个事情得抓紧办,不然错过了时辰,就是小白来,也不一定能起死回生。上回庹师那个事情我就听小白亲口跟我说起过,错过了叫醒他的时辰,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日渥布吉友好地拍了拍张幺爷的肩膀,说:“我晓得该咋办了,谢谢你张幺爷。”说着转身就进了大厅里。

大厅里的气氛仍旧显得很沉闷,煤油灯的火焰倒是燃烧得极其旺盛,但摇曳的火光却把整个大厅映照得更加虚幻迷离。见日渥布吉重新走进来,大家都一筹莫展地看着他。

日渥布吉径自走到静园老和尚的面前,审视了片刻,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姜大爷说:“姜大爷,能不能找一间背静的空房子,先把老师父安置了?”

姜大爷不解地说:“把老师父安置在一间清静的屋子里?他不是圆寂了吗?”

日渥布吉显得有点儿不大耐烦地说道:“你就别啰啰唆唆的了,只消说有没有一间清静的屋子就行了。”

姜大爷说:“有倒是有,不过得收拾一下,里面杂七杂八地堆满了原先的烂家具、烂柴火。”

“还收拾啥?能放下这个老师父就行了。”

“可是,得让人在旁边守着老师父才要得。那间屋子里的耗子个顶个的大得很,又凶又饿,我怕没人守着的话,耗子会把老师父的尸首咬了。万一诈尸了,就更不吉利、更吓人了!”

听姜大爷这么一说,日渥布吉就把眼光投向了一直紧皱着眉头的石营长。石营长也正听着日渥布吉和姜大爷说的话。

“这个事情就交给崔警卫吧。先把老师父抬到那间屋子里再说。”石营长说。

几个人在姜大爷的引领下,又七手八脚地将静园老和尚弄出了祠堂的正厅。张幺爷本来也要脚跟脚地上去帮忙的,却被石营长留了下来。

张幺爷对石营长已经有了几分拘谨。乡下人,无论对大官小官,心里始终存在这样的高低之分。这是发自心底的,甚至是骨子里的拘谨,这种拘谨就像进入了基因序列里面一般,已经无法从根上抹去了。

石营长朝张幺爷问:“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实话?如果妖言惑众,我可是有权力把你抓起来的。”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因为我亲眼看见我的干闺女小白是怎么把庹师救活过来的。她那手法真的是高明得很。”

“那你的干闺女小白现在在哪儿?”

石营长这么一问,张幺爷的神情立刻又暗淡下来了,眼睛里有泪光闪闪烁烁的。

“莫非是你的干闺女出了啥事情?”石营长问。

张幺爷捞起老棉袄的袖口,抹了一把眼泪,哽咽了一下,颤着声音说:“我的干闺女被一帮坏蛋押起来带走了。”

“哦?被一帮坏蛋押起来带走了?”

“一帮坏蛋!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帮国民党的烂杆子部队,把小白和四个孩子都押起来带走了。”

“国民党的烂杆子部队?”石营长越发觉得事情有点儿蹊跷了。

“是啊!按说都解放那么多年了,就是土匪棒老二也一个不剩地被剿灭光了,我就不晓得打哪儿来的这一拨国民党的烂杆子部队,个个还背着美式的炮火,凶神恶煞的,吓人得很。”

“这个日渥布吉,咋一直没有跟我说起这个情况?”石营长自言自语地说。

而张幺爷这个时候却是眼巴巴地看着石营长,也许现在石营长成了他心里唯一能够救回白晓杨的希望。

石营长低着头原地转了几圈,沉吟了半晌,抬起头,目光和张幺爷眼巴巴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石营长上去拍了一下张幺爷的肩膀,说:“老人家,你不要着急,我们会想办法找回你的干闺女的。”

张幺爷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不住点头道:“有首长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一会儿,日渥布吉和崔警卫以及张子恒回到祠堂的正厅里。姜大爷没有跟着一起回来,他被日渥布吉安排在小屋子里守护静园老和尚了。

石营长把日渥布吉喊到了外边的天井里,好像要故意回避正厅里的人似的,在又干又冷的空气里小声说了好一阵子话,似乎还争执了几句,然后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佘诗韵一直似懂非懂地望着大伙儿,一头雾水,脸上全是迷茫的神情。

石营长朝崔警卫说:“小崔,立刻去把那辆中吉普发燃,我们得尽快地赶到卧牛村去。已经耽搁了大半夜,没时间耽搁了。”

崔警卫应了一声是,就疾步小跑着出去了。

张幺爷和张子恒听说马上要去卧牛村了,脸上激动地泛起了光彩。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卧牛村,对张幺爷和张子恒来讲,已经有了一种久别的感觉。

第二章 倒抽一口冷气

成都大平原,即使在隆冬的季节里,空气也不似北方的那么僵硬死板。这是典型的一块存在于内陆的海洋气候的肥地,虽然原野被一层厚厚的严霜覆盖着,但仍旧有掩藏不住的生机从白晃晃的霜冻中显露出来。麦苗减缓了生长的速度,可那一层层被霜冻冰封住的绿色依旧预示着来年的勃勃生机在蓄势待发。

石营长和张幺爷一行人乘坐着中吉普赶到时,天色还没有大亮,浓重的霜冻天气里,却不见一丝一毫的雾气。卧牛村就像仍旧沉睡在梦境中一般,死寂得没有任何生气。

中吉普在一个大草堆旁停了下来,最迫不及待的应该算是张幺爷,崔警卫尚且没有把车在村头停稳当,张幺爷就急着要从车上下来了。张子恒眼疾手快,抢先从车上跳下来,然后伸手接住张幺爷。

进村子的路变得狭窄,中吉普不能径自开进卧牛村里。石营长吩咐就用稻草将中吉普掩盖住,然后才跟着张幺爷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朝村子走去。

刚到村口,敏锐的直觉立刻令张幺爷感到一丝不安,他转动着脑袋朝着卧牛村大致地张望了一下,喃喃自语地说道:“好像不大对劲啊!村子里咋这么清静,连蚊子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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